有带头的厉声骂道:“南凌你已是朝廷钦犯,还不赶快伏罪!”
抱着小红发的林婉彤在风里瑟瑟发抖,那热风撞上刀刃而被撕开的呜鸣就像死神在吟唱。
“南凌认罪!要杀要剐冲我来!你们放过这个小孩!”她将小红发抱进了怀里,慌手捂到他脸上,竟摸了一掌心的泪。
刀子越逼越近,林婉彤与他也越抱越紧,慢慢蹲了下来,互相埋头流泪。
官吏得过斩立决的令,不得她再拖延片刻功夫,互相通气后便呼喊一声:“杀!”
眼见刀剑杀过来,就差一点要刺到她的身上,这时候从草丛中闪出一线寒光,三两下绕过官吏周身,不待有人吱声,围在林婉彤身边的官吏们便悄然倒下。
风悄悄里,只剩他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小红发从林婉彤的臂下露出一只血红的泪眼,目睹到死里逃生的幸运,哭得更是惨痛。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她尽量安慰着他,自己却也吓得抖成了震动模式。
关键时刻出手的自然是凉肃,他甩了甩滴血的刃,镇静踏过倒地的尸体将女人和小孩一手抱起。
四人又重新聚在枯树下,附近的野火烧出一阵呛人迷眼的烟,渐渐吞没了他们。
凉肃颔首看着身心俱重伤的三人,也是于心不忍,现在他们已是末路,谌礼锦一定已下了圣旨要他们的命。
林婉彤知他现时还有回头路可走,劝凉肃:“将军帮我们至此已是仁至义尽,还请尽早脱身,不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凉肃叹口暗气,回道:“凌儿多虑,今日之难全是由我凉家引起的无妄之灾,势必得让我亲自弥补。你们三个最好都活着,若真活不过,凉某也无颜面活下去,只得求一死解脱。”
“将军这是什么话?凌儿知你不是始作俑者,何苦非要趟这浑水?”林婉彤尝尽落难的滋味,更要替他心疼。
两人互相推让许久,凉肃终不肯就此抛弃他们离去,却也因此扰乱了他察不好动静的敏感视听,一只无扣箭破风射来,转瞬就要击中毫无防备的林婉彤,他才下意识挥刀斩断身侧的不正常气流。
那只箭应声折断时,林婉彤才知自己放心太早,谌礼锦这回是真的下了狠手!
“你不要管我们了!快点走!”她使劲推走凉肃,为他急得眼泪不断。
但是来不及了,随后就有更多的无扣箭从四面八方袭来,若不是凉肃眼疾手快,他们今天就要被扎成了蚂蜂窝状的惨样。
“快往水里逃!”凉肃指挥她奔逃的方向,林婉彤没想太多就抱上小红发跑进箭雨里,跑不了多久感觉袭击的势头淡了不少,哪知回头一看,凉肃和强行起身的哲也一同杀向掩藏在草丛中的弓箭手,替他们做掩护。
“哲也君!”她停不下步子,却也舍不掉保护自己的勇士,那一刻命运有多残忍,林婉彤真是永生难忘。
她带着小红发很快逃到了河岸,那里有许多艘空船,照理说谌礼锦派来的火力应该都在凉肃那边,但是偏偏就有个掉队的新手守在岸边。
他躲在草丛后仔细往船上的女人观察,发现与上级描述的钦犯极像,于是颤着一双手拉满弓,射偏了第一支箭。
这一击吓得林婉彤下意识将小红发扑倒在自己身下,蓬船猛烈地晃两晃,激荡起不小的水花。
小红发的精神有些失常了,想他原本安分老实的一可怜孩子,一夜之间经历人间最悲的悲剧,让他如何面对?
林婉彤感受他的不对劲恰好就是这时候,安静的他突然疯癫起来,搭在甲板的十指狠命抓抠,睁着一双空洞的眼试图摆脱她的保护。
“翔太!翔太你是个好孩子,没有人再会来伤害你了!”
“哲也君。”他嘴里只念起心爱之人的名字。
“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们都会活下去。”她安慰小红发更是欺骗自己,性命摇摇欲坠的时刻,这样的话语足够辛酸腹闷到令她逐渐失声痛哭。
那弓手还未来得及发出第二箭,突破重围的哲也就匆匆赶了过来,凉肃还在殿后,因此慢了一步。
哲也俯身去船上接小红发,林婉彤拼命喊着让他快趴下,但是同样来不及了。
那始料未及的第二支箭如惊雷袭来,小红发似有感应,无知无觉间跳起身护到他身前,任自己的背上扎进了锐利的武器。
“哲也君。”他还是只念他的名字,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第三支箭慌乱间射向林婉彤,她来不及反应,喉上便刺进冰冷的箭头,她应声跌进了湍急的河水中,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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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秋阳映在清水镇里千家百户的门窗房顶上,较一个月之前的盛暑后娘,此时的天气就好比亲妈在温柔抚摸爱护。
镇上一家酒馆里最近来了位俏丽的舞娘,身段好舞姿好,就是不容易发笑。
专门跑来看她演出的客官问酒馆老板,这女人什么来头,竟是千金百金都买不通的高冷。
老板无奈笑一笑,答道:“她啊,我一个月之前从河边救来的,问她叫什么哪里人,通通不知道,而且喉管让人伤了,现在说不了话。”
说时,便与客官一同朝台上正准备起舞的女人望去,还啧啧叹息道:“你看这么美的姑娘,救她上来时,那是让水浸得半条命都不剩,别提有多可怜了。”
台上的女人随音乐起舞,她空洞的眼神与舞姿成了鲜明对比,惹得已知情的客官开始泛起止不住的心疼。
他们只知这点,哪知她就是一月前被降罪,“死后”又被赦免的南家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