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发被扶上板车,发觉已经躺了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在那里。
他赤膊的肌肉就算伤痕累累,那也是极漂亮、极极品。
“哲也!”他流泪呼喊心爱之人的名字,可是哲也伤势很重,这会儿昏迷了听不到他的声音。
天苍野茫之中,林婉彤拽着那头脾气温顺的骡子,在凉肃挥剑劈开野草引路之下,跋涉过那片未经开垦的荒地。
骡车一路加紧步伐,后边还未出现追兵时就赶到了江边一处隐蔽的岸头。
因为木良丸被官兵控制住,凉肃只好带他们乘备好的小船,然后顺江到下游的小镇子避几天风头。
小红发卧在哲也的身边,不时微抬头往四野探看情况,俄而问到自己的伙伴们去哪儿了,在前方开路的凉肃沉默半响才回道:“他们也在牢里,不过情况还好。”
牵车的林婉彤听罢,只是拽紧了手里的麻绳,并不敢多吭一声,刚才在大牢附近看见满地的无头尸首均是赤膊加草鞋,这一景象,叫她看了那是几天几夜都不能安睡的人间悲剧。
“凌子,这是真的吗?他们还好吗?”他转而向她求证。
“嗯。”她紧紧颔首,勉强支吾一声。
小红发自知是安慰,单看她的反应就有不好的预感,但连他与哲也都差点命丧于此,更何况那帮兄弟。
他失了身上仅剩的一点气力,安静地躺着不动了。
哲也的气息轻响现在耳畔,小红发稍稍辗转过身子,就与他紧紧相倚靠。
自南二姑娘从牢里将人带走,坤文就愈觉不对劲,到关押哲也的格子一看竟也不见了他,看守的狱吏受了老太监的怒气,慌忙给他跪下并战战兢兢地复述了情况。
当时南二姑娘风风火火地闯到这里,说是皇上让她来放人,狱吏知她受宠,所以也并未怀疑就把人交给她了。
哪成想这不要命的女人竟是假传圣旨!
她连诛九族的罪都做出来了,坤文感觉更加不妙,赶紧带了人到谌礼锦落脚的宅子,一脚踹进房内。
果然,堂堂九五之尊竟被捆了手脚、布团堵住了嘴。
坤文惊呼,火急火燎替不断挣扎的谌礼锦松了绑,而后随众降头重重磕在地上,满屋子都哀呼“陛下饶命”。
谌礼锦的怒火燃到极点,恢复了自由后啐一口咬破舌头的血水,便红着眼睛恶狠狠下令道:“派人全城搜捕南凌,抓到她斩立决!”
从野渡头出发的小蓬船被满涨的江水带进了一条狭窄的支流,顺着它往前几里,便能遇上一个小小的村子。
此时盛夏繁茂,两岸河道被芦苇与菖蒲遮掩,为他们适时送了点阴凉与隐蔽。
天光底下的生机盎然并不触动热爱自然的林婉彤,她明白现时自己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罪人,这条蜿蜒曲折的河道,便是她流亡之路的开端。
凉肃坐在船头偶尔才站起来撑撑船篙,某时突听后边响起她疲软的声音,问的都是他预料当中的问题。
“凉将军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了吧?”
他并未回身,只是淡笑答道:“凌儿只要知道,我从来没想过害你。”
柔和的风儿往他们面上吹,吹的林婉彤本就红红的眼眶更是酸乏,沙哑了嗓门又问:“将军往后打算怎么办?突袭皇帝可是死罪中的死罪?”
凉肃却不把这事放心上似的,轻松说起:“先把你安排妥当了,其他的,再说吧。”
“南凌过意不去。”
“都小事,反正打晕皇上的时候他又没见着我,不过就是连累你了,不该当着你面下手的。”
言罢,两人之间只剩了各自怀揣的寂寞不能言说。
蓬船儿已经靠岸,林婉彤肩扶起小红发往河边的草丛里送,凉肃先她一步背上哲也跑去了前头。
然而该来的总是来得很快,河道上下游行来多艘满载官兵的大船,她还未隐入与人等高的草丛时,锐利的刀子与凶恶的官吏就丛丛围住了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