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来信(1 / 1)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街巷的砖瓦都焕然一新,杂草像按不回被窝的调皮小童,倔强地从砖缝冒出头。

穆青和走在这路上,鼻尖是清新的泥土味儿,眼前是绿意盎然的草木,心情也像被洗涤一清似的。

他停在一扇老旧木门前,门上,两位门神已经褪了色,却还瞪着眼看穆青和。

从荷包里找出把钥匙,他边开锁,边带着些隐秘的得意,想:“谁都不知道我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呢。”

前院的打铁声还铮铮地响着,后院一排菜已经有不少熟了。穆青和边挽起了裤脚,将那大袖子外袍脱了,把锦靴换成了布鞋,进了小小的菜园子。

两排茄子,三排黄瓜,还有一片玉米,最边上临近墙的架子上,还爬着密密麻麻的瓜藤,一只只肥硕的南瓜倭瓜被线牵着,不至于掉下去……

穆青和看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怀里已经抱了几根玉米与两根黄瓜。

他把菜放在一边,又去瓜架下看了看,摘下两只倭瓜,一并抱进了灶房。

叶梦君取了把好剑,又和来买剑的顾客争了半天价,将何人何时买了那把剑清清楚楚地登记好后,才发现灶房已经升起了炊烟。

脸上浮现出笑意,她将新打好的剑挂在墙上,小跑进灶房,果然看见穆青和正围着自己的围裙,拿着个大锅铲子,挥舞着。

穆家这两个兄妹,按理说都是吃惯了宫里精致菜品的,不知道怎的,做起饭来却只会一招:“爆炒”,甭管是什么菜,都公平对待,切了块,往锅里一放,便大摇大摆炒起来。

穆青和把一盘南瓜入了锅,忽然感觉腰间一紧,叶梦君靠在他背上,声音里都是笑意:“不是说最近忙吗?”

“忙也还是忍不住想你,”,撒了把盐,穆轻眉挥着铲子,分神揉揉叶梦君的脸:“嗯,不错,没瘦。”

叶梦君松开了手,问他:“吃个什么凉菜?”

“家里有萝卜吗?”

“没了,五彩拉皮是做不成了,”,类似的对话已经进行了许多次,两人早已习惯。

叶梦君看了一圈灶房里还有的菜,决定了:“就凉拌黄瓜吧。”,她麻利地把黄瓜拍了,刀砸在案板上,发出沉重响亮的声音。察觉到穆青和瞧自己,举举刀,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穆家男儿,不可多情,记住了?”

“记得呢,”,穆青和笑,下了把葱姜蒜,仍旧大幅度地翻着菜:“我若滥情,断子绝孙。”

他每每想起这话,都觉得好笑:“你当时才十五六吧?怎么就能想得出断子绝孙这样阴损的招来?”

叶梦君切菜的动做都带着几分飒气,答:“我可是形意门独宠的女儿,什么不知道?!”

她是形意门的独女,会舞一手好剑,能耍一把宝刀,性情豪爽干脆,若不是遇见穆青和,应是最最潇洒快意的侠女,将来做最最风光的女掌门。

可她遇到了穆青和,恋上了穆青和,于是做出了取舍——她选择了离开家乡,选择了放弃游侠生活,选择了等待,等待有朝一日,穆青和能理直气壮地娶一位江湖女子为妻。

一国储君,将来便是一国帝王,却以江湖女子为后,这真是无稽之谈。

然而叶梦君选择了相信他,便也时刻得准备着命运的打击。

他们不想这么多。

他们珍惜着每一刻,竭尽全力地享受彼此带来的快活。

两人将菜端到园里的石桌上,一盘叫不上名字的大杂烩炒菜,一小碟凉拌黄瓜,并一人一碗倭瓜粥,竟也觉得幸福。

穆青和与叶梦君讲科举的落实状况、讲近来从寒门子弟中择出了什么可用之人、讲庐江郡的暗流汹涌、讲到后来,终于忍不住讲到了自己的妹子:

“承兰离京后,日日派人送信,也不知究竟有怎样的财力人力;我不放心,便派人去查,怎知什么也查不到……

“然则我瞧轻眉,每每展信,总带着期盼欣喜、也不知等了多久……

“我那时顾及承兰身份,总觉得他们难以圆满,可这段时间瞧着轻眉读信的模样,竟觉得不想计较了……

“这世上,能牵动轻眉情绪的人,也没几个了。”

满枝繁花落于过境东风,恰似多情败给寡情。

属下与承兰说这番话的时候,是用了极大的勇气与孤注一掷的决心,一股脑地说出来的。

承兰蘸了墨,知道属下是将穆轻眉比作了“东风”,“寡情”。他没什么脾气地继续写信,只答:“你不知道她,她是最谨慎守规矩的,从最开始,越界的人就是我。”

“公子被她照顾,感激是常有的事,将来有的是方式报答她。”——不必如此将一颗心也赠给这女子。

承兰一时沉默,心想,自己还真是被高估了。

他也曾逼迫自己理智,甚至想过如太子要求一般,做到与穆轻眉从此陌路。

可他做不到。那样的人在他面前笑闹,理智根本就不管用。

可是他的属下卞正不懂,也永远也不会懂……只有在提笔给穆轻眉写信的时候,承兰才能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他早已丧失了对于生活的兴趣,平平淡淡下着他的棋,日复一日如看戏般旁观棋局的风云变化,却在写下“阿眉亲启”时,品尝到那挠得他心痒的情绪。

那心情,如同孩童在大人眼皮底下偷果子,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终于将果子攥在手里后,便有了雀跃、侥幸与得意;再谨慎躲到无人处,不舍珍惜地放到自己嘴里,甜得让他心头直颤。

他等着信上墨迹晾干,叠好,封上,交给卞正:“去吧。”

一只信笺轻飘飘的,承载着主人说不出口的情思,越过千重山,涉过万重水,落在他心上人的手中,鸿雁羽毛一样,明明看着不算什么,却能挠得人心痒。

打开信,四五片花钿掉在桌上,穆轻眉捡起来,笑,便听送信人道:“这几个花钿是公子瞧着南方姑娘们用的,他瞧着样式和京城的不一样,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就先连同信一起送来了。”

“还有这个,”,送信人掏出个锦布,恭恭敬敬地呈给穆轻眉:“公子说,这簪花样式精巧,便也让小人一块儿送来了。”

穆轻眉接过来,见那簪花是个桃花枝的模样,凹凸不平的花枝与轻柔灵动的花瓣做得精巧细致,风过便能飘香似的。

更精巧的,是桃花枝上停了只蝴蝶,翅膀镂空雕着花,还镶嵌着小巧的红玛瑙,微微摇动,翅膀便跟着轻颤。

穆轻眉努力想象承兰挑女子首饰的模样,越想越觉得滑稽有趣,送那人离开,自己却坐在了铜镜前,歪着脑袋拿着那簪花放在鬓边比划,不由带出了俏皮的笑意,问若云:“好看吗?”

若云懒得理她,反正穆轻眉这时候也没心思和自己聊天。

信里讲的都是些琐碎无聊的小事,可被承兰一说,却让穆轻眉神色都放柔了。

“庐江有种早点,名唤三鲜豆片的,色泽金黄透亮,口感皮脆馅软,滋味鲜美,馅料丰富。多用虾仁香菇做馅,或有鲜笋鲜肉……”

——“谁要知道你这些琐事。”

“还有面食,比之京城的面,味道浓厚些,口感也有嚼劲,吃到嘴里,葱油的香味伴着酱料的味道氤氲开来,再加上那极佳的口感,真真是欲罢不能……”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那儿开了食肆呢!”

“我竟如今才知庐江百姓多称历史上那位息夫人为桃花夫人,言谈之间,便有视她为祸水之意,不由感慨。想那息夫人何等谋略见识,忍辱负重,果敢卓绝,却被此处众人视为祸水,大抵只因她身为女子之故。”

——“于息夫人,后世毁誉如何,只怕皆是过眼烟云。”

……

将信件看一遍,穆轻眉收回匣子,落了锁,交给若云让她收好,却忍不住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笑,望着屋外的烈日,自言自语般问:“你说,庐江现在是什么天气?”

正是梅雨时节,庐江的雨像是解冻的水,怎么也流不尽。从外面回来,卞正将蓑衣、雨伞交给守在门口的仆役,叩响了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声音恭敬道:“公子,是我,卞正。”

直到听到里面的声音,卞正才推门而入,看着被厚重被子盖着的人,忙招呼医者。

承兰烧得牙都打起了摆子,看向卞正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迷离,苍白而干得起了皮的嘴勾了勾唇,带着几分嫌弃对方小题大做似的笑意:“每逢雨季都有这么一遭,喝什么药我都能记下来了,何苦让他们来。”

“总归还是得小心点。”,卞正站在离床三米外,说完又忍不住相劝:“如今局势渐稳,王家晔王都乱了阵脚,只等他们自掘坟墓,公子也该歇一歇,好好将养自个儿身子。”

承兰带笑应了,灌了药汁,便听卞正道:“那京城来的陆闵得这些时日与庐江总督处得很是不错。”

“他来这儿一遭,为的不就是这个?”,承兰无所谓地挑眉,只是随口道:“按他的办事能力,没准过段时间就能查到,承兰这个身份是假的,承兰这个人,原本也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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