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此行有两件事,一是替宗门将云罗剑寻回,二就是追寻陆婉晚受伤的原因。X这两件事其实并没有区别,云罗剑被人夺走,自然和陆婉晚受伤脱不了干系。只是他没有想到,陆婉晚到来之后,竟然率先问起了纤纤。
在他对整件事的推论里,从来都没有纤纤什么事,倒是牛车上的汪观海值得怀疑。知道这事后,他专门委托青青调查过,虽然没有什么头绪,却知道金甲在江州附近活动过。
迎着陆婉晚清冷的目光,纤纤深情自若,并没有让人怀疑的愧疚感。
“婉晚,你们俩可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唐七开口问道,边关切的看着无力瘫软在轿子上的少女。
陆婉晚可能会对别人冷冰冰,可对唐七却有着异样的感情,于是回答道:“小哥哥,我知道你在查我受伤的事情,而我家也在查证。所以,我来问纤纤师姐。”
她说得模糊,可意思却明了。一个查字后多了个证,自然就是怀疑了。加上她本就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唐七一下就明白了。
不过,他却并不知道,陆婉晚到这里来还有另外的原因。
回到家中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细心治疗,陆婉晚的性命已无大碍了,同时因为修炼无暇仙心的缘故,将被下药前的事情都回忆了起来。
无暇仙心本是灵剑派至高魂决,修炼者越是修炼,心地越是纯洁无暇。在这个过程之中,对天地更加洞悉本质。万物皆有本心,虽然她之前还会因为境界的原因被困于表象,可全身魂脉尽断,却意外促成了境界的提升,让她能洞悉表象之后的本心。
如盲者耳聪,她失去修灵能力后,无暇仙心连上数个台阶。所以在回忆起那日客栈中的事情后,立即像认出了那少女是谁。
“师妹,我如何知道这些……”纤纤的目光闪烁了下,落到唐七眼中后,让他心中一紧,眉间更有了忧虑。
牛车的汪观海脸上阴晴不定,见她们二人开始相互质问后,对唐七说道:“贤侄,看来今日你还有很多事情,要不,我们改日再聚。”
不等唐七回答,陆婉晚就已经回过了头,对他说道:“此间很多事情,还需要问问太傅。”
汪观海是何人?手握百万金甲的当朝太傅,陆家就算再如何,也无法与之抗衡。当然,那日在客栈之中,他也不知道这个少女竟然是陆家人,否则也不会留下活口,给自己落下祸根。
作为陪伴他大半辈子的牛三,更是知道自家主子那权倾天下的能耐,见少女如此不客气后,当下就怒了,说道:“别当你陆家有上下九黄,就可以要挟太傅,若是急了。我这头黄牛,拼死也能换掉你的性命。”
汪观海眉头紧皱,斥道:“牛三,不得无礼!”
他身前这个牛车马夫确实可以百万军中取人首级,哪怕对方是上下九黄这样的老怪物。可对方毕竟是上下九黄,若是与之动手,那就真是站到了云罗人的对立面,与天下人为敌了。
云罗仙子失踪多年,世人却并未曾忘记了她,这些人的号召力完全可以瞬息重构天下势力分布。作为深悉那段历史,更擅长权谋运作的汪观海,自然不会在这上面犯错。
“既然陆家小姐这样说了,那老夫就留下吧。”他神态自若的回答道。
此刻,他的心早已经平静下来了。作为谋害陆婉晚的真正凶手,本该恐惧下,毕竟上下九黄都到了。可听到陆婉晚的话后,转念想到,若真是怀疑了自己,九黄早就动手了,又有什么询问之理。此刻的情形,怕还是陆家小妮子在照顾唐七的感受。
他猜得不错,陆婉晚确实是怕唐七接受不了,所以才用了这相对温和的手段。而且,她来这里的另外个原因,就是要让汪观海迫于九黄的压力,而不敢对唐七有所加害。
陆婉晚说过话后,却并不再理会她,而是问道:“纤纤师姐,在江州分开后,你去了哪里呢?”
纤纤眉头微微蹙起回答道:“我入山已经有些日子了,怕父母担忧,所以回家看了看。”
“那请问纤纤师姐,你家何在?”陆婉晚接着问道,语气已更加冰凉。
纤纤苦笑了下,回答道:“青篱山外的无名小村子,比不得师妹这般豪门大户,说出来也无人知晓。”
其实,谁人又知道陆家真正所在呢。
陆婉晚本就是等个无论真假的答案而已,所以并不纠结于此,等她回答后,就小声对身旁的长者说道:“二叔,把钱三两放出来吧。”
那黄衣中年人从袖子中抽出个红色木匣子,往地上一扔,匣子破裂后,摔出个身形从两寸变到逐渐变到七尺高的魁梧中年来。
此人浑身衣裳破旧,上面满是油污,当是以屠夫庖丁等为生计的寻常人。被放出来之后,立即对着陆婉晚恭敬的跪下了。“见过小姐。”
“钱三两,你看看那边的白裙姑娘,可曾见过她?”陆婉晚对他说道。
钱三两扭头仔细看了看,再度磕头回到道:“回小姐话,认得。我在去江州城的路途上见过她。小人之前极少见过这般俊美的姑娘,所以不会记错。”
“行了,你下去吧。”陆婉晚对他说道,而后对纤纤接着说道。“纤纤师姐可能不记得他了。他是江州城外官道上的客栈厨子,那天恰好进城买菜,躲过一劫。”
纤纤面色微白,咬着嘴唇并不回答。
陆婉晚却接着问道:“纤纤师姐,你承认在那客栈中算计我的人是你么?”
纤纤却扭头问唐七道:“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唐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回答道。
陆婉晚眉头紧皱。“师姐,是还是否?”
“不是。”纤纤抬头,大声回答道。
陆婉晚苦笑了下,心中反倒是高兴了几分。她这般问话,若是纤纤痛快认了也就罢了。可要是真狡辩起来,真要遂了她让唐七从心底厌恶这女人的心。
“太傅,剑山一战你在场中,可曾记得那魔宗少女。”她开口问起了牛车上旁若无人的拿出书卷阅读的当朝太傅。
这话出口,不仅让汪观海手中书卷微微颤动了下,更是让唐七的瞳孔猛然紧缩。前者不太愿意承认剑山血案他在场,毕竟事关唐家那几条人命。后者却是清楚的记得那魔宗少女的存在,更是因为本就事关他家族。
“是的。”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汪观海直接回答道。
陆婉晚点了点头,口中念出了无暇仙心的破字决,再问道:“那你再看,我家纤纤师姐你可认得。”
她说得平静,抬头看向纤纤的汪观海却脸色苍白,而后回答道:“她就是那魔宗少女。”
这话出口之后,远处看热闹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喧嚣。今天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本来到这神火宗来是参加品剑大会,没有想到却看到了唐家遗孤,更看到了数个不世出的高手陨落当场。
现在,剑山血案的真相与魔宗少女更是出现在了眼前。他们如何能继续看热闹下去。
唐家对于宗门来说,虽然是仇人,可对于南朝人来说,那绝对是恩威并具的大无上家族,所以不能不理会。而对于魔宗,他们更是杀之而后快。于是,这些人都靠了过来,更是有部分人将手按到了魂器之上。
远处的金甲顿时紧张了,没有得到汪观海的命令,他们不会上前来,可右手同样握到了刀柄之上。只要得到命令,他们必然会冲杀过来。
唐七面色凝重,看着纤纤与陆婉晚,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婉晚不答,纤纤却是满脸痛苦与愤怒。她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成为现实,同时却因为被陆婉晚冤枉而愤怒。
“我确实未曾伤过你!”她大声说道。
陆婉晚却是满脸轻笑。
纤纤将目光落向了唐七,问道:“到现在,你还会相信我么?”
唐七沉默不语,表情阴晴不定,沉默片刻后直说了三个字。“为什么?”
“你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我。”纤纤脸上的痛苦更甚。
“为什么?”唐七再问。
纤纤却是不答,看向陆婉晚,说道:“若是你错了呢?”
说完之后,又看向了唐七,痛苦的说道。“你何必问这为什么,不就是想要个交待么。”
秋叶在她身侧,能清楚看到她双手之上隐约有微光闪现,听到这话后立即喊道:“纤纤不要!”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纤纤反手一掌拍在自己魂府之上。鲜血从口角渗透而出之际,她说道:“我就用这条命来做个交待。可是秦子奇,若是你错了,当如何?”
这情况出乎众人预料,更无人想到,这等柔弱的女子,内心竟然是如此刚硬。唐七更是呢喃重复道:“若是错了,当如何?”
魂府尽碎之下,灵力宣泄而出。纤纤的身躯无力向后倒去,已然无法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