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经》是由商国传奇大家殷梨华所著,此书是云罗三季的第一本,讲诸神开天辟地而后诸国成形的历史。X其中囊括了云罗大陆的山川地理,更有细致的风土人情,堪称了解各地历史的最佳典籍。
可惜在秦王唐伯横征天下时,殷家遭遇溃兵之货,云罗三季也就此失传。洛千客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殷梨华撰写此书所用文字来是被称为上仙印记的古商文,世间能识得此文的人比这书更加稀罕。
马车极为宽大,用小小台阶分了主客位置,一身便装的汪观海坐在主人位置上,手里拿着珍贵无比的《上经》,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见他那副微微惊讶的表情后,接着说道:“洛公子若是喜欢这些典籍,等你报了家仇之后,大可去书院藏看个痛快。”
“什么?”洛千客双目瞪得如牛眼般大。
世间都知道殷家是被商国溃兵所害,未曾想到竟然是被秦王唐伯借机给灭了。若是这般推论,现在夜半只闻鬼哭号的旧日诸国豪门,怕都和唐家人脱不了干系了。
“真是没有想到,天下人敬仰的秦王竟然也做下了这等罪孽。”他回过神来之后,在客位上盘腿坐好,腰身坐得笔直的回答道。
汪观海却摇摇头,回答道:“我虽对唐家所为有些不齿,却还是要替他们说一句。这诸国豪门大族的遭遇,与唐家并没有什么关系。从某种层面来说,他横征天下却是想去拯救这些大族。”
“太傅这话让千客糊涂了。”洛千客嗅着马车中的香氛,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
汪观海脸上笑容依旧,如同刻在佛像脸上的表情,虽然恒久不变,却没有人知道真假。“糊涂点好,天下间的秘密太多,知道得多了,反而活得痛苦。”
“糊涂难得啊。”洛千客心中痛苦被人点破,脸上露出了丝丝痛楚。他这些年四处流浪,寻找复仇机会而不得,想要忘却更是不得。虽然活在人间,却身在炼狱,其间痛苦挣扎最是能了解。
“复仇之路,还是不要糊涂的好。”汪观海放下了手中泛黄发霉的典籍,从袖中抽出了一卷赤黄圣旨,递了过去。“你洛家的事情,我听小洛子说起多次,这才终有机会帮上忙了。”
洛千客看到那卷圣旨,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却不敢伸手去拿。“太傅这样的厚礼,千客恐怕无力承受啊。”
“果然是聪慧之人。”汪观海向后靠着车厢壁,有些慵懒的看着他,而后将手中圣旨抛了过去。“这是平复洛家冤案的圣旨,更是圣上封你为三省巡按的证据。这样一来,你的大仇也能得报了。”
洛千客见那圣旨飞来,赶紧双手接住,而后两腿拧了下变成跪姿,将那圣旨捧在手中,头颅重重磕在车厢地面上。“圣上明察秋毫啊,却不知道太傅要千客如何回报?”
“将那三省的乱象清理干净就算最好的回报了。”汪观海依然靠着车厢壁,语调平静的说道。说完之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接着道。“若是有机会,就给我讲讲他的事情吧。”
这话说得含混不清,洛千客是个聪明人,自然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额头依然紧贴在温软的狐皮上,脸上的肌肉却抽搐了下。他对身前这个南朝堪称苏策外最有实权的人再次刮目相看了。关于那个“他”的讯息,几乎无人得知,他更没有对谁说起过,没有想到还是被问起了。
这些年来,他看似在四处流浪,却是在充当着“他”的耳朵,有时候更要充当下嘴巴。虽然为的也是“他”许诺的替自己复仇,却并没有汪观海这般直接。
两相比较之下,他自然应该选择后者,只是“他”却也是不能背叛的。否则,就算是替洛家复仇了又能怎么样,恐怕和洛家有关的一切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你放心,我只是想听听而已。”汪观海看到他的犹豫,劝慰道。“若是有机会,你也帮我带句话,就说是汪观海许久未曾见他了,很是想念。”
洛千客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脸,仔细分辨着真假。而后,释然一笑,将圣旨放进了怀里。“怪不得太傅大人能将书院典籍随意带出,原来也是他的棋子。若是如此,那千客自然会替您传话了。”
“棋子,这个形容相当贴切啊。”汪观海开怀大笑。“二十年前初见,他就说这天下就是个棋盘,人人都是他手中棋子。不过,你真觉得我们仅仅是棋子吗?”
洛千客摇摇头,重新坐直了身体,恭敬的回答道:“在他的眼中,棋子也分了三等。千客身份卑微,恐怕连棋子也算不上,怎么好妄议呢。”
“聪明!”汪观海不知真假的赞叹道。“继续保持你的聪明,好好将仇报了吧。人生在世,快意恩仇最是直接啊。”
洛千客知道对方下了逐客令,再次躬身跪拜施礼后,告辞下车而去。
等他走远之后,车旁一直垂首呆着的小洛子掀开车帘上了去,重新落下帘子前,吩咐马夫道:“回吧。”而后回过头来,跪坐在客位上。他已经是宫中内侍总管,在朝堂贵人眼中早已身份尊贵,但在汪观海身前,他还是丝毫不敢放肆。
内侍身份再高,也不过就是能在圣上面前说上两句话而已。若真是论起来,连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又如何敢随意放肆呢。
“你这个三叔还真是令人看不透啊。”汪观海用手撑着脑袋,似乎有些头痛。“不过,却也是被自己的聪明劲儿给蒙蔽了。虽然知道棋子分三等,却不知道棋子根本不是人。”
“那究竟什么才算是人呢?”小洛子不刻意压制嗓音后,声调就好了许多,只是多了更多的阴柔气息。
汪观海并未回答,而是开口说道:“究竟什么才算是人,我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
从头到尾,小洛子都不知道两人口中的他究竟是谁,只是觉得他肯定是个大人物,大到能让南朝权臣第一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