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平静了无数岁月的南朝,在即将过去的半年里,有太多的波澜发生了,多到让各地衙门官差们的婆娘都发起了牢骚,大有准备闹到官府要休夫的阵势。X
前边安抚好赤江码头那些突然遇害者的家属,后手没几个月,城外再次发生了血案,闹得秦城衙门里的官爷们叫苦连连。南朝皇城尚且如此,就更不论先后发生事情的晚城、澜城了。
这样人心惶惶的环境下,官差们睡觉都想把眼睛睁着,害怕自己的管辖地面突然又出了什么血案。所以当澜城出了血案之后,青城这边的衙门立即夜夜灯火通明,刚被提为青城县丞的百里景身上官服就没有脱掉过。
他一直觉得要出事,特别是这两天里,眼皮跳得都成抽搐状了,吧嗒吧嗒的吓得家中小妾以为是中风了。
“大人!”这天夜里好不容易刚缓和点,在小妾轻手捏着眉头的安慰下,起了些许的睡意,就听到家中管家大嚎着冲了进来。
青鱼越澜渠这几个字,他以前只来自于澜水观潮的印象。等到现在,他赫然发现自己就像青鱼一般了,直接从卧榻之上跃来起来,光着脚就冲到了院子之中。“哪里发生了血案!”
已过中年,双眼带着浓黑眼袋的管家猛然停住了脚步,一脸的诧异。“什么血案?”
“那你在慌什么?”百里景猛然停住了脚,一颗心落下去之后,感受到院中铺地石头传来的彻骨冰寒后,勃然大怒道。
管家表情微愣,他从伴书童开始就服侍自家老爷,合适被这般训斥过。而后赶紧脱掉自己的鞋子,给老爷穿上后,一边说道:“夫人今天问起你了,我说一直在衙门未曾回来,现在她已经去衙门了。”
“那个破落娘们,总是分不清楚事情轻重,迟早我得休了她!”在管家面前,他没有半点官威,说话更无须注意,直接开口骂道。只是这话已经说了百八十遍了,他却从来不敢。
县丞夫人是江州刺史的小女儿,长相虽然奇丑,性格也十分泼辣,但却是他能从小小刀笔吏做到县丞的根本,如何敢休?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小妾,已经捧着衣服,提着鞋子出来了。将衣服披到他身上后,拿过了管家的鞋子放到一边,再将自己拿出来的给老爷穿上,边劝慰道:“老爷,不要生气了。夫人也是为了你好,现在天气凉,若是还呆在衙门,生病了可怎么办。”
“你就知道帮她说好话!”百里景有些宠溺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妾,心里美得飘然了。虽然正室并不怎么样,但自己养的这房小妾却是异常听话,乖巧的化解着自己遇到的任何烦心事。
小妾躬身说道:“姐妹之间本就该服侍,况且老爷好了,我们才真的好。”
“天气凉了,咱们回去吧。”百里景揽过她的肩膀,然后往屋子中走出,而后给管家扔了句话。“告诉那婆娘,我去城外视察防潮堤了。”
“可是……”管家欲言又止。
这院中夜风凄厉,冷得人直哆嗦,屋里却有锦被暖床,更有美人温润如玉,百里景如何会听他继续说下去,两人早已经走进了房门,将门窗重新关好了。
“老爷,让奴家来服侍你继续睡吧。”小妾是他巡视防潮堤的时候,在下江碰到,当时只觉得这姑娘眉清目秀,哪知道成了自家人之后,却是这般的温柔。真当是从江沙里淘了块宝。
感受着那纤纤手指抓进头发,然后从头皮逐一按过去的酥麻感觉,他叹息了一声,眼皮的跳动似乎也弱了下。“这天下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不太平了。”
“老爷就是忧国忧民太多了,这般憔悴让我们好担心。”小妾停下了拿捏,伏到了他的肩侧,温柔得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猫咪。
百里景侧着身体,右腿搭到了小妾的身上,轻轻的磨蹭着,感受着那娇嫩的肌肤与让人惬意的温度,捏着她的下巴说道:“不要太担心了,这段时间过了,也就好了。”
说着话,他就已经将唇凑了上去,却又听到院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老爷!”
“百顺,你还有完没完了!”他暴怒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窗外吼道。“老夫不怕那个婆娘,哪怕她又提着扫帚来了!”他纳妾之后,时常被自家夫人提着扫帚追出几条街,早被青城百姓视为了怕夫人的男人典范。
“老爷,是江防快船上的李班头来了。”百顺在院外回道。
百里景脸色微变,抓起搭在被子上的衣服就翻身下了床,将两只大脚随意塞进两只鞋后就要起身走,却差点摔了个满嘴泥。原来慌乱之下,他竟然穿成了小妾的鞋子。
“真是晦气!”南朝男人从不穿女人衣物,因为其月月见红,所以将其视为不祥。现在差点摔了个跟头之后,直接开口就骂上了。
重新穿上鞋子冲到门外之后,快船上的班头李光已经带着十来名衙役,浑身大汗的候在那里了。
“大人,出事了。”李光面色难看的说道。
百里景脸色同样阴沉,说道:“你来这里难道是看我睡着没啊,捡重点的说。”
“今晚子时,快船在河边发现了两条人大腿,沿河搜索,陆续发现了不少尸块,都已经被河中动物咬得七零八落,但骨头上的伤口还是能看出,应该是被人先杀了之后,丢进了澜水。”李班头负责青城大案的侦缉事务,只是今夜恰好在江上轮值,却撞上了这等事情。
“有什么线索没有?”百里景边听他说,边往院外走去,院门口已经有轿子在等着了。
“正在收集,张阿生带着人守着。”李班头开口说道。
张阿生是青城衙门的总班头,虽然年轻,但做事稳当有法子,加上是百里景昔日同僚的儿子,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衙役们的头儿。这会儿,他守在澜水边,眉头紧皱的盯着岸边的那块尸体。
“老爷,您来了?”看到轿子来了之后,他从河边礁石上跨了过去,走到了轿子边上,躬身问道。
百里景从轿子中下来,看着那些尸块,脸上的肌肉抖了下,心道这果然是躲不过。澜城发生了事情,处在下游的青城总是会被牵连到。
“有什么线索没有?”他开口问道。
张阿生将一片碎布递了过去,说道:“没有任何痕迹,除了他们穿在身上的衣裳外。因为考虑到这些人是被水冲过来,所以我已经派出快船到上游去查探了。”
百里景并没有接过那在火光之下似乎依然染透了鲜血的衣服,然后亲自拿过火把,仔细照着看了看,任凭他凑得多近,却始终看不出所以然,于是吩咐道:“去清查下城中的制衣行,看看是谁家的针线功夫。”
“这衣服已经是百针行的成品,看款式应该是去年秋天的老款了。百针行在澜水上下数十个城市都有分行,实在难以查出到底是哪个店卖出去的。”张阿生在极短的时间里,早已经做好了功课。“所以,从这上面来考虑的话,我们是没法往下查的。”
“现在手里就只有这个线索,那就从这里往下挖。朝廷明天拨出那么多俸禄,不就是让我们做这些事情的吗!”百里景训斥道,然后将目光落到了那些尸体上的伤口之上。“这些都是剑伤?”
“是的。”张阿生抽出了自己的朴刀,贴上去对比了下。“刀口的话,会显得狭长一些。只有剑伤,才有劈刺的痕迹。”
“这凶徒很是嗜血啊。”百里景沉身说道。“咱们这澜水上下,能有这功夫的人不多吧?”
“以前千厮门倒是有几个,但他们都已经死在去岁那场血案之中了。”张阿生提起了澜城血案后,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当时他们可都被借调到了澜城,看到过那修罗场一般的情形。“若这些人也是死在修灵者手中,可能我们得上报给圣军了。”
“胡说八道!”百里景大声训斥道。“本朝修灵者从不对平民动手,那份身为仙道中人的自尊,岂是我们这等凡人能非议的?就算这些人是死在了修灵者手里,也不应该通知圣军。他们算什么东西,本就已经将手伸到了我们衙门之中了,再给这些……”
他话还未说完,张阿生就赶紧劝阻道:“大人,这里人多口杂,别给有心人听去了。”
“怕什么!”百里景怒道,却不再继续说圣军的不是了,而是吩咐他道。“赶紧将这些尸体收拢在一起,送到江州书院中去,请夫子亲自看看,到底是何宗门所为,咱们也好上报给朝廷。”
澜水边的茂密芦苇里,被血腥味吸引来的白衣少女,有些疑惑的看着衙役们将尸块收好,放到马车上朝着西北方向而去,沉思了片刻之后,立即悄然跟了过去。
她比这些衙役晚到了片刻,就无法近前查看了,还好等来了这个机会。
每本书都要自我审查,老师也算敏感词,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