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刀八岁丧父,十二岁在澜城码头替人拿行礼挣点碎铜方,以期望能减轻下家中的生活压力,哪知第一次领钱就在转街巷口被几个异乡少年拦住抢夺。X明知道挡不过,他却抄起了挑工放在路边的扁担。
以一敌七,差点被围殴致死,对方却付出了五条胳膊,外加一颗脑袋瓜的代价。
这份血性引得刚下船的一个老者停下了脚步,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少年殴斗结束之后,他走入了少年被鲜血染透的视野中,开口问道:“你可想有一天不再被人欺负?”
聪慧无比的杜晓刀翻身而起,跪拜在老者身前,叩求道:“老人家教我!”
十年后的某一天,数度与他联手做掉招子、关系亲密的晨岚曾经问过,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会不会放弃掉那次机会。
答案到底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了。晨岚走进了内间,对老太太说道:“婶子,小刀先走了,我送你去秦城吧。”
听雪楼的刺客们,做得虽然是见不得光的活儿,但却光明磊落,极重信义。既然他这样说了,自然就会那么做。何况,此行本就和老太太没有关系。
老太太早已经失明的眼中,浑浊泪水满溢,而后从眼角顺流而下。泪不成行,浸透了岁月留在她脸上的沟壑,辛苦一生,到头却落得一场空,让她如何能不悲伤。
提起包裹,扶着老太太,他小心掀开了帘子,刚走到外屋,却停下了脚步。
“黄四爷,你怎么在这里?”晨岚脸色微惊,不是惊讶对方的出现,而是惊讶对方出现在了外屋,自己在几步开外,居然没有丝毫的警觉。随即,他却释然了。“四爷既然有如此境界,拜托我听雪楼,那就是为了能借刀杀人了。现在刀既然砍断了,自然要抹掉刀上的手印了。”
“你很聪明。”黄四爷点点头,从背上取下了一枚枪头,然后与自己带来的半截枪杆联接在了一起,而后猛然一震,枪身震颤,龙吟声不断。“我这枚青龙枪,已是两年未曾饮过鲜血了,却从未忘记那是何种的滋味。”
晨岚知道自己今夜是走不掉了,将老太太安放到墙角,免得被等会儿的打斗所伤到了。
整个过程,黄四爷都带着轻笑站在旁边,没有进行丝毫的干涉。对于他来说,屋子之中这两人,早已经死掉了。
“你还真的很有义气。”等到老太太被安顿好之后,他握着长枪,开口说道。
晨岚抓着两根挑面棍似的武器,回答道:“我当然做不出杀兄睡嫂的事情来。人和禽兽,那肯定是有区别的。”
“人活着为了欲,禽兽活着为了食,两者真有那么大的区别吗?”黄四爷并没有丝毫的气恼,脸上的轻笑依旧。
晨岚再不说话了,身上魂脉猛然突显,力量灌入四肢之后,身体猛然跃起,似轻柔在面条在空中搓揉,而后猛然拉伸。三枚灵气凝成的噬灵针立即被弹出,在空中发出了尖啸声。
长枪微颤,而后猛然前冲,枪头在空中舞出一朵花儿,将三枚噬灵针尽数反回。黄四爷长枪在手,如沙场猛将,将晨岚迫得连连后退,不断射出的噬灵针都失了准头。
“听雪楼的晨岚也就这点本事而已,看来这南朝徒有虚名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手中长枪如龙,龙口大张之下,将对方的攻击全然吞噬,脸上那丝轻笑早已经变成了不屑与讥讽。“我也懒得和你继续折腾了。”
说完之后,长枪的枪身猛然变柔增大,本来光华的表面上,出现了无数的鳞甲。那枪头已经变成了龙首,大张的龙口里,涎水粘黏在龙牙之上。
晨岚见那龙头扑到身前之时,龙口几乎比自己还高了,心生胆怯之下,立即转身想要往窗外窜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黄四爷虎步猛然踏出,将用来铺地的青砖踩成了粉末,而手中的枪头已经追到了前方那个逃窜的身影。
正要再度前突的瞬间,却看到晨岚猛然回跃,将腹部直接撞向了龙牙。长枪上的幻象立即消失了,枪尖穿过柔软的腹部,再扎穿了另外一边。
黄四爷的身形,却也因为力量落空,反而被拉着向前再度踏出了两步,恰到到了晨岚的身边。
当做武器的锋利金属杆,在他假意后仰的动作中,立即扎进了黄四爷的两侧肩膀。
长枪落地,金属与砖石碰撞的声音,无比的清脆悦耳。
“我知道杀你不易。”晨岚被长矛扎了个对穿后,再加上被枪上龙气所蚀,已是重伤挣扎之际,却露出了笑容。“但我身为听雪楼的刺客,自然有着拼死相斗的决心。”
“死,真的很容易。”黄四爷带着魂脉之力的一脚,猛然踢在了他的后背上。“但是想要死得明白,却真的不容易。”
“我本不想杀你,但你却到了这澜城之中,所以我没法不动手。”他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吧。让你们刺杀那个小姑娘,本意是将她身后势力的目光吸引到你们身上,同时也想让你们的刺杀抢夺,造成我所献出的物品无比珍贵的假象。”
“你这金蝉脱壳之计,实在是太过狠毒了。不过,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躲过听雪楼的追杀吗?”晨岚被他一脚踢在魂府之上,已是弥留之际了,却依然仅仅握着那对金属棍,而后再次用力往里捅了下。没有任何的反应,却耗尽了他最后一口气。
黄四爷看着地面上的两具尸体,伸脚踢了两下。“若我害怕,又怎么敢委托听雪楼来做这件事情呢。自诩为人,活得却比禽兽还笨。”
鲜血,在地面缓缓流动,顺着砖头的缝隙,流向了屋子的各个角落。这本该是无比正常的情况,却让他眉头紧锁,不自觉的看向了窗外。
地上铺的青砖,本就是吸水性极强的品类,专门为了用来保持室内干燥,不像外面那样潮湿。所以,鲜血若是落到这样的砖块上后,必然是会被迅速吸收掉,只留下片片红色的痕迹。
然而那些鲜血,并没有丝毫的浸染现象,而是一直在流动着。
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后,黄四爷的脸色立即变得相当难看,完全不能迈动步子的双腿,徒劳的在地面上挣扎着,好像深陷在泥塘之中,却怎么都提不出来。
他本不是个大意的人,机关算尽了,都没有想到杜晓刀居然将自家的地砖铺成了一张符箓。而符箓遇到了鲜血,然后那鲜血按照一定方向流动的话,就立即会激活符箓。
鲜血为墨,石砖为纸,以死者残存的神识为引导,完成了地上那幅专门用来杀擅闯家门的修灵者,且无比隐蔽的符箓。
“这符箓虽然霸道无比,但想要和我玩这一命换一命的游戏,却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了些。”黄四爷本就对符箓有着很高的研究,现在突然被困之后,并没有丝毫的慌张,而是咬破了自己的指头,挤出一滴鲜血之后,将其甩到了窗边上。
受到血液之中的灵气吸引,地面上的诡异鲜血立即如群蛇一般扑到了窗边。而中央地带一直通向大门的区域,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了。
这个灵血符箓相当歹毒,血液本身就能伤人,将敌人击伤,嗅到那其中的灵气之后,就会乘着已将对方禁锢在了地面上的时机,疯狂涌入敌人的身体,最终引发魂府与血脉同时爆裂。
他现在咬破指头,将鲜血甩到窗边,不过就是在给自己制造逃生的机会而已。
艰难的抬起了腿,正在逃跑之际,他看到了墙角瑟瑟发抖的老太条,而后直接走过去,捏到了她的喉咙骨头上。“赶紧去追你的儿子吧,他都走了好久了,晚了就追不上啦。”
说完之后,随着骨头碎裂的咯吱声,老太太的脑袋直接歪到了一边挂着,显然是已经被杀掉了。
“既然你说我是禽兽,那我就要禽兽一点。”他对着地上的晨岚说道,然后才真正走向了门口。
刚走到门口,看到院外高空之上,两轮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满盈的圆月,正在挥洒着白色的光辉,将院子照得纤毫毕现。
他想要立即离开,毕竟这里是澜城之中,街道上随时有军士在列队穿行。如果被他们发现这边有异常,恐怕想走都走不了啦。
整个院子十分的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让他不由得暗暗的生出警惕之心。
终于,那丝淡淡流转的气息被他捕捉到了。气息十分微弱,对方并不在院子之中,更不在院子四周,而是在相隔十数个街口外的红虾码头方向。
糟糕!他猛然冷喝一声,然后窜出了院子,扑向了气息所在的方向。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码头的台阶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体,都是一直跟着他的千厮门弟子。虽然这些人算不得精英,但是韧性与忠诚度都无比的高,深得他的信任。
“这些余孽,已经替你杀干净了。”码头边上的河道乌篷船上,传出了清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