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手绢,他的储存囊里也有一条。X纯白色的绢面上,沾着些血痕,角落绣着一朵鲜红欲滴的荷花。
“走吧,咱们去看看情况。”南音站起身来,准备往楼下去,却看到唐七的神情,隐约少了些先前的热情。
唐七点点头,与她并肩而行,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比到这里来的路上要宽得多。
这样的细节,他并没有注意到。女人在这些方面,显然就要敏感得多,所以南音立即就发现了。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何在突然之间,眼前这个身形神态与唐七仿佛的少年就那么生分了。
闻府的大门虚掩着,作为将军府邸,这样的情况不应该出现。
唐七眉头微皱,走到了门前,推开了虚掩的大门,正看到先前拍门的军士,带着悲伤与沮丧的表情,站在院子之中,与闻家人在说着什么。已是六旬的闻家老太太,不停的用手绢擦着眼泪,而闻人杰的夫人则晕厥在了屋檐下,正被两个丫头扶着,掐着人中想要赶紧唤醒。
“发生什么事情了?”南音走到了一名侍从身边,轻声问道。
那侍从也是被先前的消息惊得慌了神,并没有回头看到是两个陌生人在问自己,而是直接回答道:“今天早晨,刚回营不久的闻将军没有按例去巡视军士早训,副将觉得好奇,等到结束之后就去他营帐里寻。没有找到人不说,还闻到了营帐里有淡淡的尸臭气味。”
“顺着气味掀开营帐里的地毯,发现专门平整过的地面被人挖开过了。于是叫了几名军士将那些土翻开,居然在里面找到了将军已经半腐的身体……”
他不敢相信的说着这诡异之事,明明几个时辰之前,人还是好好的,怎么几个时辰之后却成了半腐的尸体了呢。
“你怎么看?”南音开口问唐七道。
唐七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何隐情,但猜想昨夜被释放出来的那个闻人杰,应该是人冒充的吧。”
他自己这张脸就是服用化形丹后的效果,自然会联想到别人也可能换个相貌来冒充闻人杰。不过对方的心计相当过人,否则去冒充一个死囚,怎么看都有些说不通。
南音也是点点头,咬着嘴唇想了想,然后说道:“看来要从冒充者入手,才能有线索了。我去找衙门的仵作,你要跟着一起吗?”
正在看着她那微小动作发愣的唐七,猛然醒转过来,摇摇头说道。“对方既然敢将尸体埋在军营里,必然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了。我们兵分两路吧,我去查下他与什么人交往最密切,你去看尸体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好,傍晚时分,咱们到茶楼会合。”南音说道,转身准备往刺史衙门走,却突然转过身来,问道。“你看我这迷糊劲,还没有请问公子贵姓尊名呢?”
“秦子奇,灵剑派藏弟子。无名小卒,担不起尊贵两字。”唐七躬身回答道。
南音淡淡笑了下。“公子太过谦虚了,你和我那位旧友真的很像,那种无形的气势,以及对千事万物的淡然,已经不是尊贵两个能形容的了。”
“是吗?”唐七回以微笑,然后拱手告别离开。
街上的人们依然在忙碌着,极少有人在谈论昨夜发生的两起怪事,更是没人知道闻府之中所发生的诡异案件。他们每天都在忙碌着,好像蚂蚁一样,早晨从家门出来,晚上又回去,每日都在重复着一件事情,活下去。
在这样的世界之中,极大多数人都忘记了为何而活,甚至是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修灵者,执着于仙道,却也不知道为何而修仙。
相比这些人,唐七心中的仇恨,以及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反而要理直气壮得多。他不仅要修灵,更要在仙道上走得足够远,因为能同时祸害北蛮叶家与南朝唐家的人,不可能就仅仅是庙堂之上这些贵人。
每个地方的官吏都有着不同的作风。秦城官吏因为害怕被落个结党营私的口舌,平日里根本不来往。但很多地方官员却顾不得这么多,毕竟相对于地方上那些烦杂的琐事来说,结党营私也算不得什么罪名了。
何况,皇帝远,刺史近,他们分得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自然会按照刺史大人的喜好来办。
所以,除了需要公堂上解决的事情外,他们都是在澜城中央的江波亭里商谈。发展到后面,闲暇时光都爱跑到那里坐着喝酒,看着澜城江水,带走他们心中的烦闷。
江波亭并非是一个亭子,而是一座三层高的酒楼。
楼高十丈,每层空高三丈,如盼夫归来的妇人,立在澜水边上。相传昔日创立人,正是一位失去丈夫的妇人,为了将两个儿子拉扯大,在这里摆了个卖酒肉的小摊子。
因为她将菜式做得十分美味精致,又与别家的不同,所以经过三代发展之后,就有了今天的规模。
这样的高楼,立在澜水边上,遇到大风天其实挺危险,然而却因为整个楼都是用泣崖运来的巨大原木所构建,加上不惑境界符师的符文加固,已经远比旁边那些低矮小楼坚固得多了。
二楼高悬着四个幌子,红蓝绿紫,代表着天南地北的菜都可以做,只要客人点得出,酒楼就一定做得出。
这是南朝酒楼的规矩。挂红幡子,那是给人随便吃两口的小吃;挂红蓝幡子,那就是能做些炒菜了;只有挂了四个幡子的,那才能真正被称为酒楼。
而如果这酒楼的招牌上,再系了两条粉色丝带,那就得被称为酒坊了。酒坊与歌坊相似,其中也是酒菜皆备,更有姑娘作陪。
唐七走到楼前,看着那四个幡子,心道自己恰好饿了,不如进去吃点什么东西。刚走进去坐下,又再次想起自己兜里没有银两,于是无奈摇摇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客人稍等,这是您的账单。”小二早就看到他了,见其准备离开,立即从捧着的菜单里取出了张纸单,放到了桌子上。
唐七眉头微蹙,问道:“我并没有点菜啊?”
“客人有所不知。”小二站得笔直,微微仰着头,眼珠向下斜着。“咱们这酒楼的规矩是,落座就花钱,不管有没有点菜喝酒。”
“五两!”看着那张纸单,唐七暗暗咋舌,这南朝土地上,居然也有记忆最深处才存在的那四个字。“最低消费……厉害。”
他无奈摇摇头,说道。“我身上并没有带银两。”
“那就没有办法了,去后厨洗十天碗吧。”小二不屑的看着他,眼珠翻滚,上下扫着他那身风尘仆仆的白袍。“没钱就不要进咱们江波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遇到这样的人,就算唐七身为灵剑派核心弟子也颇为无奈。人家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普通人,你却是个化形境界的修灵者,总不可能去和他较真吧。
“那我用这个抵押,可好?”唐七解下了手腕上的小金剑,放到了桌子上,清冷的看着那小二。
小二一把抓起那小金剑,迅疾无比的将剑尖放到嘴里,使劲一咬。
“别……”唐七本以为他是想放进怀里,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在验成色,赶紧开口阻止道。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小金剑上的禁忌立即被催发了,巨大的反弹力,将小二的四颗门牙直接弹飞了。
“你……”小二说话漏着气,捂着嘴,鲜血从指缝流出,满脸痛苦的表情。
唐七无奈的摇摇头,捡起了地上的金剑,小心的擦拭干净之后,说道:“这是我门派信物,你居然敢用牙齿咬,真不愧是条好狗。也不见你过年的时候,将炮仗放到嘴里啊?”
“掌柜啊,有人闹事砸楼来了。”小二立即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马上哭嚎着往柜台而去。
本不想闹事的唐七,立即看到掌柜带着几名人高马大的酒楼侍卫走了过来,眉头紧缩着,浑身肥肉随着每迈出一步,都在翻着江倒着海。
“哪里来的小混蛋,也敢来我江波亭撒野!”掌柜十分生气,他身边那几个侍卫已经围了过来。
正在此时,旁边桌有人说话了。“贾二,别狗眼看人低了。这个小兄弟是灵剑派的高徒,你别给自己惹祸上身。”
掌柜听到了那声音之后,立马满脸堆笑,转身对那桌子上的客人躬身说道:“司马大人教训得是,小的知错了。”
“你不仅是错,还错得离谱。”邻桌首座上的那位司马大人,正色说道:“你这江波亭什么时候立过坐下就得收钱的规矩了?别因为我们这些官府中人在这里喝酒,就拒绝寻常百姓的进入,要知道,他们才是你这酒楼的根本。”
说完之后,他看向了唐七,邀请道:“不知道小兄弟愿意不愿意过来同桌共饮呢?”
唐七不太喜欢无故受人恩惠,正要拒绝之时,却听旁边的胖掌柜小声提醒道:“别不识好歹,杨司马大人与温大人关系密切,更是这澜城地界的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