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赠剑这等事情,想着就已经是种美好了。X不过唐七仅仅也是随口答应而已,并没有当真。他现在手中的断剑,已然超过了门中无数魂器,又何必更换呢。
反而邻桌几位同门的闲聊,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灵剑派弟子众多,境界也就参差不齐。有希望百尺高楼更进一步的,自然十分努力,日日潜心修炼。而进门十数年,依然在固灵境界徘徊的人,也知道自己仙缘渺茫,将心思放到了修炼之外。
借着灵剑派弟子的身份,他们在山外过得潇洒自在。不是帮着佣兵团解决元境之中遇到的魂兽,就是仗着山中势力替人出头,惹出了不少事端。
掌门与各堂长老并非不知道这些弟子的所为,但只要不辱及门派声誉,他们也就当没有听到。从某个方面来说,弟子在外的嚣张跋扈,对于门派声誉反而是种助长。同时,门中也需要这些人在外界走动,收集舍身箭下落之类的情报。
“赤蛟帮可真是惨。”邻桌诸人中,身形矮得如同冬瓜的弟子说道。
众人皆是点头,多带着同情。“可不是呢,上下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成了游魂。”
“这个楚朝阳自从跟了汪观海之后,手段比昔日在北军之中更加残忍了啊。”矮个冬瓜接着说道。“当年他就是因为杀心太重,被秦王唐伯勒令与毒尼夕月在镜山修性,结果没有想到……”
“说起秦王,那也是……”众人说到这里,都是收住了嘴巴,不敢继续说下去。剑山血案的事情,官府忌讳莫深,若是谈话被人传了出去,他们以后在山外就不好走动了。
但血案的始末,民间早有流传,南朝百姓虽然不敢言语,心中却是了然。他们几人也是唏嘘感慨,而后将话题重新转回了楚朝阳的身上。
“你们觉得,他收拾了不听话的赤蛟帮后,下一步会到哪里?”矮个冬瓜与众位师兄弟说道。“不会到咱们灵剑派吧?”
“你当他傻啊,就那点兵力,也就欺负下小门小派。咱们灵剑派可是五派之首,汪观海到了山前,也得先递拜帖。”他旁边一个厚唇青年开口说道。
唐七坐在邻桌,用筷子扒拉着盘中蔬菜,最后却夹了块生姜放到了嘴里。嚼了几口之后,浑然不觉的吞了下去。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纤纤眉毛微蹙,转而却放开了,招呼他道:“师兄,在想什么呢?”
“没有啊。”唐七敷衍道,却依然在听着邻桌的对话。
有闲话有配菜,这酒就喝得快了。邻桌几人不过片刻,就已经喝掉了各自每日的份额,于是结束了闲聊,拱手相互告别。
唐七与纤纤依然坐在靠窗的小桌旁,桌上的各式佳肴已经凉了,现炸的银边鱼都重新吸了水,不再干脆,他们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师兄,我堂里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再坐了许久之后,见唐七依然是小口喝酒心事重重的样子,纤纤无奈只得先行离开。“账单已经挂到我名下了,你慢慢喝就是了。不够的话,可以再叫。”
说完之后,她眉头微蹙的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走到大门口了,回望窗边坐着的少年,发现他依然还是那个样子,眉头就蹙得更加厉害了。
冷酒下喉,愁云穿肠。唐七本以为这些关于楚朝阳的传闻里,出现了太多的误会,可听得多了之后,他自己都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理由是否能成立了。
“奇哥,你怎么在这里?”小胖子孟初寒满头大汗的跑进食府,刚要叫侍从快些送点茶水上来,却看到唐七坐在窗边,于是跑过来问道。
唐七的思绪被打断了,抬头微笑了下。“你怎么满头大汗?”
“才从山下回来,奉师命去核查赤蛟帮的事情。”小胖子脸色通红,显然是忙碌了许久。
“真是楚朝阳做的?”唐七问道。
小胖子表情呆了下,坐到他身边,眉头微皱的小声问道:“奇哥,我怎么觉得你很关心楚朝阳的消息。”
“你想多了。”唐七捏了下他的肥脸。“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什么之心?”小胖子一脸的糊涂,完全没有听明白。见他不愿意解释,就接着说道。“赤蛟帮所在的下江县,一直没有按时交纳灵玉,同时不愿意接纳圣军进驻,所以就被楚朝阳带着大军剿灭了。”
“又是灵玉……”唐七沉身念道。
“据说开春之后,又要和北蛮开战了,不知道又是多少家庭要失去亲人了。”孟初寒对战争十分不喜,哪怕是针对被朝廷形容得如同魔族的北蛮。
“楚朝阳现在去了哪里?”唐七接着问道。
孟初寒眉头紧皱,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还说你不关心楚朝阳的动向,又开始问了。奇哥,你可要注意了,别太关心这些事情,当心引火上身。”说完之后,再次意味深长的看了下他。
见唐七沉默不语,依然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他无奈只得再次开口。“去了星辰堂,和赤蛟帮的事情差不多。真希望星辰堂不要反抗,螳臂何必挡车嘛。”
“这事关尊严。”唐七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走了,酒饱饭足,回藏了。”
“这就走了?不陪我喝两杯?”孟初寒没想到他说走就走,端起酒杯问道。
“你自己喝,还可以多叫几个菜,当是我请你的。”唐七借花献佛的说道,然后直接出了门。
……
从下江县到星辰堂所在的东岳县,需要穿过晚城。
楚朝阳身穿金甲,骑着同样身披金甲的战马,站在队伍前头,看着不远处的城墙,眼神之中满是期待。
此时已近黄昏,双日西落,城墙上残照似血。
“晚城的景致,当真是令人惊叹啊。”他身边的偏将说道,而后夹马往前走了半步,问道。“国师,我们今晚是驻在晚城呢,还是接着前进?”
他们这几日都是在连日赶路,汪观海给的限期就要到了,谁都不想耽误事情,回去受到责罚。
“大家都累了,今夜就驻在晚城,你们也好好的感受下旧都的夜色。”楚朝阳看着前方古城,拍了下马,快步冲向了城门,话音在晚风里散开,喜得军士们纷纷拍马追去。
与军士们进城之后,立即拴马卸甲去寻欢作乐不同。他依然保持着在镜山上的生活习惯,仅仅是在官驿房间之中,点了两份小菜,一瓶淡酒后,独自在灯下喝着。
这些习惯虽然保持着,但是他的性格却早已经发生了变化。在镜山之上,他是脾气火爆的疯和尚。而此时,他却是冷静嗜血的无情国师。
“既然来了,那就出来喝点吧,冬夜的房梁上,衣服挡不住寒风。”独自小酌了会儿后,他对着眼前的烛火开了口。
房梁之上,有黑衣少年飘然落下。
“坐吧。”看着少年苍白的脸,楚朝阳用下颌示意了下对面的椅子。“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看看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唐七开口说道。
“我一直没有变,只是外人以为我变了。世人还是相信眼睛和耳朵,却不相信自己的心。”楚朝阳提起热水中的薄瓷酒瓶,给唐七倒上了。“晚城的酒虽然不比秦城的好,但却更加有滋味。”
“到底为了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唐七并没有去端酒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左手已经悄然在桌子下画上了符箓。
楚朝阳将酒瓶重新放进了热水中,酒香再次满溢而出。“为你准备些东西。”
说完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了本小册子,放到了桌子上。“当初涉及剑山血案的大小宗门,都已经在这里了。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以我现在的身份也没有办法摸清楚。可我始终觉得,汪观海仅仅就是个棋子,他的身后还有着更为庞大的力量。”
“如果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得知?”唐七伸手将那册子拿了起来,翻开看了两页之后,脸色微变。上面记录的大小宗门,几乎已囊括南朝所有。
“书院。”楚朝阳平声静气的说道,全然没有昔日疯和尚的暴脾气。“书院地位特殊,已然高于朝堂,也许里面会有些东西。”
“叔父知道我近来的事情?”唐七已经明白了事情始末,称呼也就变了。
“看到那帖子,我就已经知道了。”楚朝阳微微笑了下。“不管如何,你都要参加试剑大会,并且拿到上院名额。”
“过得了今晚再说吧。”窗外传来桀桀的刺耳笑声。“汪观海虽然是个废物,心思倒是够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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