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身穿青衫,立于人群之中,黄丫头就跪在二郎身前,两人周身三尺开外,便是看热闹的。
今日天气不错,于是街坊之中皆是闲人,既然有了热闹,那自然少不得瞧热闹的。
二郎看着黄丫头,黄丫头亦是抬头看着二郎,若是离得远了,只当是郎情妾意,只有那瞧热闹的看出了二郎眼中的愤恨,也能瞧出黄丫头面上的不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待到最后还是由爱生恨,便似那破镜不能重圆,覆水难收。
喧闹的酒馆之中,一楼是为客堂,中央搭着三尺高的台子,那台子上有个女子,女子垂头耷眼,并没有瞧见她的模样。
虽说是瞧不清楚模样,但是这女子的身段儿极好,无论是雪肤还是细腰,都让人挪不开眼睛去。她一动,便似是微微颤动的亭亭玉立的莲瓣儿,若是仔细去瞧,那莲瓣儿上头还带着昨夜晶莹剔透的露水。
客堂之中男人多女人少,为数不多的女人也是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瞧起来便不似那良家妇人。
“我出一百两……”有人开了价。
张媒婆这一回,一眼就瞧见开价之人,只因为那人身量很高,立在人群之中,便似是鹤立鸡群。
张媒婆看那人身上穿着川纹绣锦,腰上系着的荷包沉甸甸的,里头想必是一锭一锭的银子。
张媒婆仔细看了几眼,只看着那人额头高挺,瞧起来也是个聪明人的模样,不过具体样貌却是瞧得不大清楚。
张媒婆又去看泼皮胆包天,果真见那胆包天同那人招呼起来,那胆包天仿佛很有一套,不过是三言两语就热络了起来。
“小郎君,这便是你让奴家瞧的热闹?”张媒婆看着那二人越凑越近,心里头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于是又去看手端酒盏的小郎君。
“你这婆子,这一处还不算热闹?”小郎君手上端着的杯盏更像是个玩物一般,他看向张媒婆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放荡不羁。
张媒婆又去看客堂,只看那个子瘦高之人已扯了那女子下了高台,女子低着头,竟是乖巧的亦步亦趋的随着那人上了二楼。
“莫不是真要当场洞房?”张媒婆心里头猜测着,只听着一阵起哄的笑声,“那春意阁倒是应景……”
张媒婆只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上了二楼,仿佛并不止那二人的声音,她透过竹帘子看向外头,只听到动静,却瞧不见人,那些人仿佛是朝东去了。
木门吱扭的声响,而后便是说笑声,即便是仔细去听,也是听不清楚那人究竟说的什么,不过左不过是男人们的调笑声,并没有女子的声响。
“这一处寻常便有这般的热闹?”张媒婆简直不能相信,“小郎君也时常过来瞧热闹?”
小郎君点了点头,他摇晃着手上的酒盏,看向张媒婆的目光透着幽深,“这热闹也分好些种,不过这一种只怕你没有瞧见过,所以特意引你过来瞧瞧,也算是见见世面。”
张媒婆认识小郎君也有一段时日了,如今看着小郎君,目光透着难以捉摸。小郎君就坐在案几后头,他手的酒盏以指轻佻,他并没有看向张媒婆,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瞧着手上的酒盏。
张媒婆看到最后脸上微微泛着红,像是头上簪着的红艳艳的绒花,她急急开了口,“奴家实在有事,这便走了。”她说走就走,撩开帘子就出了门,临出去的时候,又回身说道:“奴家也劝小郎君一句,这一处的热闹,还是莫要看了,奴家说的难听些,这跟偷听墙角又有什么分别?”
张媒婆说完就走,她下楼梯的时候,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声,悲戚而又惊恐的尖叫声,不过很快就淹没在一片意味深长的笑声之中。笑声有多肆意,那尖叫声便有多悲戚。
张媒婆急忙跨出了门槛,她走得又快又急,直到出了街坊,心里头这才松快了些,她拍着心口,口中自言自语道:“那胆包天实在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做下这般不要脸的买卖……这分明把那女子当做货物一般……这般的作为又哪里是个正人君子……”
张媒婆心里头想着,又摸去了刘家。柳家的门楣并不高,或许以前更高些,不过如今却是同这巷子里的人家一般无二。门楣底下挂着红灯笼,灯笼下头便是青石台阶,台阶两边儿又砌着一尺来高的石柱。
张媒婆立在台阶底下,她心里头又琢磨了一番,这才上前拍门,口中又唤了两句,“刘家娘子……刘家娘子……”
这条巷子宽度能容一辆马车,不过并没有马车在巷子中穿行,巷子里反而甚是安静。
张媒婆又拍了几下子门,门里头并没有任何动静,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子便是没有出口的机会。
“刘家没人,你还是走吧……”
突然响起的声响吓了张媒婆一跳,她急忙回过神去瞧,只看隔壁来自院门,正有个妇人探头出来。
“奴家是上门来提亲的……”张媒婆看着那妇人生着一双吊梢眼,眼里头透着兴奋的神色,于是张口说道:“这刘家娘子如今待字闺中,可不是引得咱们保媒拉纤的跑断了腿?”
那妇人扶着门框,口中叹气道:“你这婆子还是走吧,这一门的亲事你可说不得。”
张媒婆先前也来过几回,之前并未遇见过这妇人,如今看这妇人主动搭话,瞧起来也是个爱嚼舌头根子的,于是便故作不知,“一家有女百家求,为何这一门的亲事说不得?”
那妇人出了院门,身上穿着绣花袄子,腰间掐得细如春柳,她踏出一脚,露出脚上踩着的水红色的绣鞋,朝着张媒婆搭上了话,“有些话奴家不好明说,不过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所以奴家只劝你一句,以后都莫要来了,这刘家的亲事你说不得。”
张媒婆看这妇人的模样,只怕是知晓这刘家的情形,于是便刻意同这妇人亲近起来,“你这娘子瞧起来倒是面熟,想是之前也遇见过,不过是这会子功夫,奴家一时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