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素来无事都能生出三分事儿来,此番遇见了这桩怪事,哪里有不张扬的道理,于是只兴冲冲的出了门,也不急着回家,只去拍隔壁院落的院门,至于搁在墙根儿底下的菜篮子,她此番早已顾不上管了。
她一拍门,那院门像是一直就等着的,很快就从里打开了,她闪身进了门,那院里头便响起了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
天上白云浮动,又是一个好天儿,这秋日时节,本就是这天高云阔的好时节。
小郎君从宫里头出来,脚步不免有些虚浮,他上了马车,伸手敲了车厢,那马车就徐徐动了起来。
车厢里头铺着地衣,脚下踩着很是软和,又有软枕,热茶,香炉,香炉里点着的是宫里头的香料。
香炉袅袅,热茶蕴蕴,小郎君倚靠在软枕上,他伸长了腿,那一双腿竟要延伸到车厢门口似的。
马车飞驰,香味便顺着车帘子一丝一缕的传了出去。待到了一处幽静的巷子,马车便徐徐停在了巷子口,这一处巷子里原有一处院子是小郎君偶尔休憩之处。他寻常并不过来,只隔上月余过来一趟。
他下了马车,脚下不紧不慢的朝着院落而去。这巷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今这时辰正是巷子里无人的时候。
他一人走着,倒也清净,约莫走过四五户人家,那巷子口就传来车轮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他也不回头,合着他离开的时候,那马车便会再回来。
他慢腾腾的走着,巷子上的青砖在阳光下头,散发出一种悄然的潮气,他兴致不错,于是便抬头去看巷子顶上的青砖。他自来觉得青色寡淡,所以寻常并不愿穿青衣,此番看着砖墙上的青砖,倒也觉得太阳底下,这青砖的颜色有些养眼。
青砖映着碧天,也有些看头,他看了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继续走路,但这一次还未走到门口,便觉察出一丝不对,他身后像是有人在偷窥。
他只作不知,不紧不慢走了两步,又猛地回身去瞧,唯见巷子空空,巷子从头到尾不过他一人而已。
他看了一会儿,这才重新转过身去,此番他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走到了巷子口。
他从怀中摸出钥匙,方才捅进锁眼里头,便又生出了方才的感觉,他猛地警醒起来,旋即转身去看,却不知身后何时多了一人。
那人就立在院门口的台阶底下,身上穿着桃色的衣裳,衣襟上绣着团花,那团花针脚复杂,若非手艺精湛的绣娘而不可得。
“你是何人?”小郎君谨慎道。
那人方才抬起头来,她模样极为清秀,一双眼睛似是受了惊的狸猫,此番正怯生生的看着小郎君。
小郎君看着那人腰下的襦裙,裙摆上亦是绣着精美的团花,他看着这人有些眼熟,一时偏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这女子,于是便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是何人?”
“小郎君竟是忘了奴家……”那女子声音亦是怯生生的,她的一双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晕,像是池水中起了涟漪。
小郎君方才又去看,仍旧是觉得眼熟,但是一时半刻的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这女子。不过他见过的女子实在太多,宫里的宫外的,良家的勾栏的,卖艺的唱曲儿的,即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一时想不起来,倒也寻常。
“不记得了。”小郎君又去看那女子的身段儿,见她身量纤纤,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于是便又多看了两眼,只见那女子腰身纤细,不过盈盈一握。
“郎君果真忘了……”那女子再开腔就微微的哽咽起来,“先前郎君……夜夜……过来找奴家……郎君还说……奴家……姿色秀美……就跟那茉莉花儿一般……让人……难以……忘怀……”
小郎君仔细想了想,仍旧没有想起来,不过既然有美上门,他自然要笑纳一番,不然如何对得起这垂泪的美人儿,“小爷先前倒也说过这话,不过当时可是光着身子的。”
那女子的脸颊登时红的像火,只勾着头,看着鞋尖儿,“郎君……怎地……怎地如此……”
“你既然上门来找,定然是想念小爷,如此为何还要这般娇羞?”小郎君揽过那女子的肩头,把那女子领进了院子。
这一处院落平日里虽不时常过来,但也是日日打扫着的,不说旁的,那屋里的被褥,便是日日都要取出晾晒一番的。
两人进了院子,就瞧见西边儿墙根儿底下晾晒的被褥,那被褥色同茶色,另有同色的软枕也晾晒在一处。
那女子瞧见晾晒着的被褥便又脸红起来,只垂着头,不敢去看被褥,也不敢去看小郎君。
小郎君瞧见晾晒着的被褥,面上便露出满意的神色来,方才在宫中劳累一番,此番正想在榻上躺上一会儿。
他瞧见被褥就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哈欠,他捏了捏那女子的脸蛋儿,口中笑道:“你这小女子莫不是想小爷了不成?”
“奴家……奴家……”那女子到底害羞,换了一口气,方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家此番前来……是因为……是因为有些事情要来求小郎君。”
“你这小娘子打算拿什么来求小爷?”小郎君并不问这女子为何而来,反倒是问起了这女子“因”何而求。
“奴家什么也没有……”小娘子垂着头,桃色的衣裳露出一截子白白的脖子。
小郎君就看着那女子脖颈上的一抹白,口中轻笑道:“小娘子何必这般自谦,你身上可不有一样好东西。”
“奴家……”那女子听到小郎君说话轻佻,心里头更是砰砰直跳,只娇怯道:“奴家实在有事央求小郎君……希望小郎君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帮奴家一把……”
小郎君并不接茬,只一把揽过那女子,把她搂入怀中,先是看那女子的颜色,又伸手去捏女子的脸颊,口中笑道:“你此番既然上门,定然是已经做好了打算。既然如此,又何必作出这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