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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移分朝世子险获罪,辽东军首战败(1 / 1)

移分朝世子险获罪,辽东军首战败平壤

万历二十年七月,辽东参将戴朝弁及游击将军史儒领兵率先过鸭绿江抵达朝鲜,朝鲜兵曹判书李恒福闻知急忙赶去迎接。李恒福连番请求明军立刻南下驱逐倭寇,戴朝弁则坚持需等待全军集结方可动身。戴朝弁说道:“次梯队参将郭梦征、游击将军王守官所部已经开拔,副总镇也尚未抵达,我军不可轻举妄动,大明军纪森严,多有不便,还请兵判多加体谅。”

李恒福急不可耐,力劝明将:“战机转瞬即逝,王上日夜盼望诸位前来助援,倭寇疲惫,立足未稳,天兵一到,定能旗开得胜。”游击将军史儒则问道:“军令如山,我等只听从主将号令,此战末将并未听闻需尊听朝鲜指挥,恕兵判之言末将等不能遵从。”

李恒福听到不能听从朝鲜指挥,心感不安:“天兵助剿,朝鲜为东道,对倭寇情事及地形险要多有掌握,理应由朝鲜主导战事才是。”

戴朝弁则说:“恕末将直言,朝鲜为藩国,既请上国援救,也当事事请示。且末将听闻朝鲜至今仍难以判断倭寇兵力,粮食短缺,叫末将怎能贸然出击呢?”

游击将军史儒也说道:“而且朝鲜官军溃不成军,四散奔逃,十不存一,依末将看来贵国才是助剿吧。”李恒福遂沉默不语。

隔日,参将郭梦征、游击将军王守官及辽东副总兵祖承训率部陆续抵达朝鲜与戴朝弁、史儒会合,辽东兵共计出兵两千三百四十八人,战马两千六百二十二匹,携大小火炮三十余门,辽东总部杨绍勋于九连城驻扎总理后勤调度。

朝鲜方面府院君柳成龙、都元帅金命元奉命劳军。金命元依照礼节先行谢道:“久旱逢甘霖,上国援救之恩永世难忘。”祖承训抱拳回礼:“都元帅言重了,朝鲜乃兄弟之国,兄弟有难哪有不救之理,本将定全力以赴,此次先行攻克平壤,安定朝鲜军民之心。”

金命元说道:“各位人马劳顿,应当休整数日,养精蓄锐,我主上殿下应该还要宴请将军。”祖承训则婉拒:“我军稍作休息即可,请转告殿下,多谢美意,但本将此番来仅为痛饮倭寇之血,宴会还是留在平壤召开为好。”

柳成龙见祖承训慷慨激昂,但自思担忧粮草供应,便向祖承训先作解释:“将军远道而来,粮草军需本应由朝鲜供应,但目前仅筹得三四日军粮,但我们定会尽快凑足。”

祖承训则不以为意:“府院君费心,筹措不足无关紧要,我军随军军粮及后续粮草尚可支三月,并且还有另有十万担军粮,府院君可知这十万担现在何处?”柳成龙不知,祖承训笑道:“就在平壤,听闻贵国大王撤离平壤之时未能及时运走军粮,尽被倭寇所获,如今正是令其物归原主之时。”

柳成龙奉劝:“将军不可轻敌,倭寇兵精将勇,所持铁炮极具战力。”都元帅金命元也随即附和:“正是如此,此前我军连吃败仗,皆拜这铁炮所赐,杀伤*精准,穿甲破膛轻而易举,不可不作周全的应对方案。”

祖承训则大笑不止:“所谓铁炮,鸟铳而已,射程无非百步,我军则有千步火炮,区区倭寇有何惧哉?”柳成龙及金命元见祖承训如此自信,也便不再多言。

后柳成龙转至分朝行在,而光海君正准备离开宁边,另选一处合适的地方作为分朝所在,方便接收八道奏折,便向柳成龙询问。柳成龙正在思索忽听门外一人进来高声提议:“江原道的伊川较为合适,那里相对居中,且没有倭寇活动。应当有利于接收八道消息。”柳成龙定睛一看,此人仙风道骨,双眼炯炯有神,原来是左赞成郑琢。

郑琢在朝鲜德高望重,光海君对老臣郑琢很是尊敬,问及郑琢前来本为何事?郑琢答道:“臣在义州百无聊赖,便申请前来此处,若早知府院君柳成龙大人在此,老朽也就不用远道而来了。”

柳成龙笑答:“此言差矣,我因为军粮的事情过后还要离开,既然大人来了,世子邸下有您辅佐,我完全放心。”郑琢点头示意,转向光海君言道:“邸下,老朽愿与倭寇奋战到底,请您不必爱惜老朽,尽管吩咐就是”光海君拜谢。

相比北上逃亡的朝鲜王李昖而言,光海君则带领分朝臣僚于敌阵中躲避岗哨,悄然行动,向朝鲜八道散落官军和义军发出通告,号召联合作战。同时为预防冬季,艰难筹措臣民及将士衣物秘密发放,由此民心开始向分朝倾斜。但早在刚开始分朝之时,金贵人便担心光海君在分朝全力御敌,收拢民心,不仅会威胁她和信诚君将来的地位,也忧虑若光海君过分努力,民心所向将逼迫大王退位,而光海君登基称王。便提前安排弟弟金公谅及一名尚宫留在分朝,将光海君一言一行随时向金贵人汇报。

关于光海君移动分朝,动员百姓之事,金贵人向李昖进言:“虽然殿下令光海君暂为世子代殿下动员军民,但身负历代先王社稷宗牌,竟在敌寇横行的地域内穿行,实在是轻率之举。”李昖正与金贵人在讨论,便听到都承旨金应南奏报分朝已离开宁边,于江原道伊川设立。李昖听罢立即召集朝臣共议。

李昖向众臣说道:“事先曾言,重大国事需由寡人决定,世子竟事先未与寡人相商便擅自将分朝移动至敌占区域,如此跟抗命不尊有何分别?”伊斗寿奏答:“殿下设立分朝之时,令世子代替殿下动员官民克服国难,便是给予便宜从事之权。因此世子才将分朝从边境移动至即便带有风险也可四处疏通的江原道去,这也是在遵照殿下的王令行事。”

郑澈赞同道:“左议政所言极是,分朝的行为与其说是抗命不遵倒不如说是深刻体恤殿下克服战乱的大志,乃勇猛抗战之举,殿下应对世子邸下及分朝予以嘉奖。”

李昖怒道:“寡人之意是此等大事世子为何不事先请示,便宜从事?寡人没在辽东,尚在义州,咫尺之间都未曾禀报。分明是无视寡人滥用权力,寡人也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兵曹判书金应南劝言:“若事先请示再等回信极有可能错失良机而难以移动,还殿下不要误会世子邸下所为。”大司宪李德馨也劝道:“世子之意是无论如何都必将抵抗倭敌,侍奉殿下之意,请殿下体谅世子苦心。”

群臣再请体谅世子,李昖见群臣一致为光海君美言,心中愤怒更难忍耐,立时大怒:“供奉王室牌位的分朝应当自重自爱!若王室牌位落入敌手便与宗庙社稷灭亡无异!因此分朝擅自行动绝非便宜从事而是逾越王权之举!”

伊斗寿劝谏李昖不可因此轻易处罚世子,否则必将引起军民反感,利于倭寇进犯。李昖认为伊斗寿在指责其为克服国难之障碍,群臣欲行辩解,李昖转而故作哀伤:“寡人无能,应当放你们去追随贤明的世子,寡人则留在此地为世子助威即可。”

群臣再三请罪,但李昖仍心有不甘,思考片刻再对众臣说道:“也罢,寡人就当是世子是忠诚可嘉但却鲁莽行事,世子之罪可免,辅佐分朝之臣之罪必究。都承旨即刻传命,罢免所有分朝大臣官职!”群臣愕然不已。

王令传至伊川分朝,光海君痛心疾首道:“群臣有何过错?倒不如废掉我世子之位,诸臣免职,独我一人又如何能成事?”分朝大臣苦请世子坚守,为黎民百姓考虑,不可被此事连累,光海君希望寻求分朝明确支持:“若我无视王上之命,诸位是否依然愿随我前行。民心在分朝,背负民心方能光复社稷?”分朝群臣默然无语。

左赞成郑琢谏道:“邸下,万万不可,若如此行事再怎么背负民心也是在分裂社稷,沦为叛贼,府院君已送来书信,请与众臣一起席篙请罪,归功于主上殿下,则可平息主上之怒,继续引领臣民与倭寇抗战。”光海君见郑琢再三坚持,只得应允。于是光海君率众向北连连叩首谢罪并呈交陈情状向大王请罪。李昖因此对此事不再追究。

自辽东军过江,辽东副总兵祖承训所部一直在平安道官衙驻扎休息,平安道观察使李元翼再次劝进:“将军您渡过鸭绿江来到朝鲜已经许久了,是不是应向平壤进军了?”祖承训却反问平壤倭寇是否撤退,见倭寇未撤,祖承训说道:“本将已给足台阶,倭寇却不领情,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既然如此,那本将只好去平壤收割首级。”辽东军开始进军平壤。

平壤城内小西行长正召开应对明军的会议,宗义智言:“明国援军虽然不足三千,但听闻其火炮威力令人生畏,我军铁炮恐怕难以与明国正面抗衡。”景辙玄苏亦有忧虑:“如今我军多有水土不服者,战力下降,眼下我军除了人数占优,其他几乎便是处于劣势。”

小西行长定计:“当我军处于劣势之时,更需激发对手的斗志。这是明国进入朝鲜的首战,必定急于立功,向敌示弱,传递虚情,令其骄狂轻敌,在平壤城内设伏聚歼。”

祖承训及李元翼行军途中忽闻探马来报,平壤日军大部已离开平壤急往汉阳而去,平壤城中仅有小股驻军仍在。祖承训听后大喜道:“见我大军即将逼近才终于坚守不住望风而窜,早知如此我当速逼平壤,斩杀敌将建立功勋。”李元翼说道:“将军,举报平壤驻军本就不多,现在大部调离,看来平壤城中应只剩千余人左右的兵力,正是战机已至。”

随后祖承训欲传令全军疾行进兵之际却被柳成龙赶至阻止,柳成龙说道:“将军,我也听闻了倭寇只剩部分驻守平壤的传闻,但还请将军务必谨慎小心,此或许也为倭寇的诱敌之计。”祖承训则不以为然:“诱敌之计?嗯府院君所说或许不错,但是否为诱敌之计本将皆不在意,见识见识此股倭寇究竟有何神通才是本将夙愿。”

平安道观察使李元翼向祖承训劝谏即便如此,也尽量以最小伤亡获取胜利是为上策。,于是祖承训便令人寻找平壤百姓带来盘问。盘问之下得知日军已于今日凌晨大队倭军紧急撤出不知去向,粮草军械都未来及带走。柳成龙对平壤百姓所言依然心存疑虑,见祖承训急要行军则提议可先派遣朝鲜敌后部去往去平壤探查详情之后再作决定。

祖承训心生不快,责问柳成龙是否不愿让明军先行破城立功,柳成龙辩解一切仅为明军安危着想,绝不与明军争抢收复平壤之功。祖承训说道:“本将也不是抢夺他人功劳之人,我军这便突入平壤,朝鲜军就请在外等候,防备倭寇从城外回击吧。”

当日天降大雨,祖承训下令全军不得歇息冒雨行军,左右不解,祖承训言道:“平壤一路大雨不断,道路难行,倭寇必认定我军受阻不得前进而暂疏于防范,而我军冒雨突进,待至平壤之时敌必猝不及防,平壤立时可下。”接祖承训军令,辽东军马不停蹄冒雨直向平壤奔进。

七月十六日清晨,辽东军已抵达平壤城外,祖承训令游击将军史儒领先锋铁骑五百冲入七星门,祖承训领游击将军王守官率铁骑五百随后跟进,参将戴朝弁、郭梦征率余部留守城外待命。小西行长部将松浦镇信正与十余名日军于七星门上巡视,忽见一箭射来,松浦镇信中箭负伤,道是明军杀至,急率众人撤入城中。

游击将军史儒率领千总马世龙、张国忠突入七星门后见四下无人,心中生疑,突见约一百余名日军持刀杀来,史儒等将官见状,率辽东骑兵纵马迎敌,铁骑势强,转眼间便将百余日兵冲的七零八落,史儒一马当先,斩首十名,日兵急向城内逃窜,史儒下令本部继续追击,随后祖承训也领兵进入平壤,见史儒已追入城中担心史儒势单力弱,便引军追赶。

史儒所部骑兵一路追击,逃窜日兵皆被斩杀,史儒念道:“当年倭寇肆虐东南沿海,竟多年苦战方才剿灭。我当倭寇如何了得,今日一见莫非尽是老弱残兵不成?若倭兵皆如此不堪一击,那仅需辽东再发数千精骑便能直下釜山。”

正当史儒得意之时,两边房屋墙垛突起伏兵,史儒先锋军遭七百铁炮手突发射击,史儒被火绳枪击中胸腔,当场坠马身亡。千总马世龙、张国忠二将见形势危急,引兵反杀,日本铁炮手三段之后尽行撤出,明军先锋队已死伤大半,仅剩二百余人,此时小西行长所属第一军团将近八千已从四面八方层层杀出。

明军恐慌之际,祖承训、王守官率五百铁骑冲杀日军,日军受挫,阵线动摇,两军顿时陷入混战,明军骑兵身披铁甲,来去如风,势大力沉,日本多为步兵,混战之中一时间难以招架,小西行长见状,令长枪队集合包围,列阵五排缓步逼近,缩短明军骑兵移动范围,铁炮队伺机破阵,其余士兵从旁策应。王守官见日军长枪列阵,倚仗辽东铁骑铁甲难挡,数次引队冲阵,长枪阵数次险被冲破,明军亦多有死伤,但日军铁炮连发作响,明军战马多中弹倒地,更兼日军大铁炮之力连穿数人不在话下,明军士兵眨眼间也死伤激增。

祖承训令全军下马作战,避敌火器锋芒,与敌短兵相接。但明军寡不敌众,游击将军王守官、千总马世龙、张国忠等将全部阵亡,祖承训见两边城墙铁炮手逐渐集结,心知不妙,明军伤亡逐渐扩大,日军连番投掷焙烙玉更使人心生惧意,祖承训心生恐惧,便领十数名亲兵回马杀出平壤,急令参将郭梦征、戴朝弁二人率领剩余兵力及军械撤回辽东,祖承训先行一步,马不停蹄,一天之内便得以渡过鸭绿江返回辽东。

辽东总兵杨绍勋责问祖承训平壤战败原因,祖承训辩解道:“总镇容秉,此番平壤大败首要在于粮草不继,朝鲜当地已无法供应足够的军粮满足天兵需求,还得反救济于朝鲜以彰显天朝厚恩,以致我军人马不得半饱,战力受限;其次,军情不实,据朝鲜情报,平壤守军仅有千余,实际却在万人之上,使我军深陷重围,死战得脱。由此可见盘踞于朝鲜各道的倭军更应在一二十万以上也未必没有可能;其三,朝鲜群臣一直渴望由他们指挥全局,多次干扰我军部署,压迫明军在不利条件下出兵,协助进攻的朝鲜士兵战时有如梦游,一触即溃。杀伤我军利器除倭寇火器刀剑之外,亦发现有朝鲜制弓箭,不知有多少朝鲜士卒已为倭寇效力;其四末将的确有失察轻敌之罪,误入倭寇埋伏。以上为平壤之败因,请总镇明察,请准末将戴罪立功。”祖承训有理有据,且久为辽东虎将,因此辽东总兵杨绍勋对祖承训之辩解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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