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看来老贼在西边安心关门当假皇帝,无暇东顾,是该我主事关东了!”董卓西入长安已有时日,留守洛阳的副相国朱儁决定“背叛”,自为关东之主。
“主公打算如何举动?”老部下周慎问道。
“我也做回盟主,号召天下,发起义兵,共讨董卓。”
“以主公资信名望,必然天下响应。”周慎道,“然而洛阳焚城之后,残破殆尽,已无凭资可据守、力战……”
“容易。”朱儁打断道,“就将大军向东移屯中牟,一则可以就地补给,二来也靠近关东诸将,可为声势。”
于是,朱儁移书关东各州郡,要求各发义兵,会聚中原,以讨董卓。
哪曾料想,应者寥寥。
董卓西去后,现在关东各路主要诸侯,都在伏力待发,准备在辽阔的东方,扩大自己的势力,割据一方,哪里有兴趣、心思再来一次“义兵盟会”。
参加先前讨董联盟的诸侯,无一响应“号召”。其他各地的州牧、刺史也无响应,除了徐州刺史陶谦。
“我欲起兵应之。”陶谦对众属下道。
“不可!”别驾赵昱阻道,“如今天子在长安,我当遣使献贡致意,以使朝廷支持我安抚徐方,然后精心治理,以安四方百姓……”赵昱这样心怀清政安民治政理想的士人,想的是主动示好朝廷,获得肯定,更加名正言顺地稳定统治,以便在乱世治理好徐州一方广土,安抚民众。
作为刺史的陶谦却不这么想,当前徐州这片广阔的土地,并未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在边界和内陆地方都有自行其是的半独立势力拥兵存在,对自己的统治构成威胁。他很后悔当初未参加“讨董联盟”,那是一个绝好的趁机扩张自己势力的机会——现在这样的机会又来了,岂能再放过。
因此陶谦对赵昱的大义根本不可能考虑,那些不过是些并不应急的高调。现在他一心想的是以此为借口扩充势力。自然,他也不可能真心响应,起兵离境到中原。
尽管如此,陶谦仍需做出象征性的举动。“朱公与我同为扬州人,今又托大义。”陶谦不回应赵昱的意见,道,“发精兵三千以应朱公,就这么定了。”
这时,一将由外而入,径直来到陶谦近前,一番耳语。此人正是陶谦的丹阳同乡、亲信部将笮融。
“这么说阙宣最近在北境一带活动频繁。”陶谦闻听点头道,眯起眼睛。
陶谦决定发丹阳兵三千,由别部司马许耽率领,前往响应;陶谦又想了想,为增一点声势,串联了前扬州刺史周乾、琅邪相阴德、东海相刘馗、彭城相汲廉、北海相孔融、沛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博士郑玄,联名表态支持。
只有徐州刺史陶谦派了三千兵来,其余诸侯非但一兵一卒未派不说,哪怕连一个象征性表态支持的声明都没有,朱儁看着陶谦的亲笔书信,和所附的一把过气刺史、小国相、太守的名录,极为气闷,却又无可奈何。
“这……主公是否仍要起兵?”周慎小心翼翼问道。朱儁脸色极为难看。
“起!当然要起!一定要起!”朱儁懊恼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准备。”
豫州,颍川郡。
一个宁静的午后,天气无比晴朗。
UP中平六年举孝廉,拜守宫令。董卓之乱,求出补吏。
“收拾好……这些太笨重带不走的就不要带了……重要的是人在就好。”
二十八岁的荀彧正忙着带着族人收拾东西、打包行李。
自从董卓入京师以来,本为朝官候补的他,看出大乱即将发生,自求外任为亢父(今属山东济宁)县令,借以假道弃官归乡——颍川。
“孝廉、荀大夫。”乡中父老见状,都来关切,“怎么?这是……当真要走啊?”
荀彧连忙放下手中,躬身行礼道,“不瞒诸位乡老,正是。颍川地处中原,自古乃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必为兵冲,宜亟去之,无可久留。”
不但深有学养见识,荀彧面色白皙、姿容端正,谨严而又不失亲和,单从这方面,就能给人以充分的信赖感。
虽如此,父老们仍很犹疑,不愿也同样离开故土。
“是啊,大夫和我们说过多次了。不过,眼下董贼西入关中,各路诸侯也各行其是,此处宁静,应该无事吧。”
“是啊,世代居此,祖宗坟墓亦都在这里,举族迁移我可舍不得啊。”
“是啊,可不是嘛。”
“大夫将欲迁往哪里?”
“尚未知,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以避难。”
“兄长,冀州牧韩馥派车骑来迎接愿意去河北的士人,点名要兄长呢!”正说话间,荀彧弟荀衍从外面跑来,见了荀彧,将脚步放缓,恭敬行礼、报道。
“太好了!”荀彧道;心思“这其中必有荀谌的作用。”
辞别了父老,荀彧整理衣冠,立即随弟前往接待来使。
荀彧一到,见车骑中已坐上了辛毗,相视彼此礼貌一笑。
使者说明来意;又问:“不知郭公奉孝现在何处?这里有他族兄郭图的见召书信,委托族人代稍给他。”
“我知郭氏祖宅所在,请将书信交予我,我现在就送给他们。”荀彧道。使者便将书信交由荀彧。“休若,汝先安排族人上车。”荀彧吩咐荀衍,说着,立刻带着书信前往郭氏祖宅。
……
荀彧独自率领一族前往河北。颍川的父老们相送,都在不住地摇头。
荀彧前脚刚走,战火便在家乡一带的中原地区燃起。
“什么?朱儁起兵造反!”董卓留守陕县的女婿、中郎将牛辅正在饮酒,闻听惊起道。
徐徐坐下,沉吟了一会,“来人,备笔墨,待我请示太师。”
在座的留守副将、同为中郎将的董越道:“主公远在关中,眼下事急切,请示往来怎来得及,但击退便是!”
牛辅面有愠色,转而道:“……我……口误……我是说正要告诉太师,请他老人家放心,定能击退!”
“是啊,是啊,大人口误。”牛辅背后立着一人大喇喇、旁若无人道,“我这就为大人占上一卦,看如何应对有利……”原来,牛辅极为迷信,凡大事、要事,均要先占卜吉凶;此人正是他最深信偏宠的占卜士。
“混账!军务大事何须你等类人!”董越怒道,“当其余众将、校尉为何物!左右,与我赶出帐外,鞭打二百,看再敢荧惑!”
牛辅正要发作,看众校尉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也都对占卜士有不悦不满之意,便不敢反对,用手遮住额头,视而不见,只得听任左右将其拖出帐外鞭打——然而心中却深深种下怨恨。
牛辅决定,遣李傕、郭汜等众校尉带所部兵前往中牟,与朱儁交战。几人军阶为校尉,本应由中郎将统领,牛辅却故意不安排董越前往督率,为的是不让他立功。
再说朱儁本就兵少,又无其他势力兵力支持,只有三千丹阳兵,虽然悍勇,却临阵要价,朱儁本是商人家庭出身,与之斤斤计较、讨价还价未果。因此,作战极为不利,转眼便被击破,连亲兵数百都被俘获,朱儁只得带少数亲信而逃。
郭汜就要立即追击,被李傕拦下。
“郭阿多你个笨蛋。”李傕道,“一口吃掉朱儁,以后没有别人,还要不要再打?!——不打,我等功勋又来自何处?!”李傕狡黠,故意养寇自重。
郭汜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那眼下?”
“眼下趁势抄掠周边以自养。”李傕道,“中原富庶,既来到,岂有放过之理。”
“哈哈,好!”郭汜的眼睛兴奋地冒着绿光,就像野狼见到羊群一般。
李傕是飞熊四校尉中的首席,他的决定就是现地指挥官的最高决定——更何况这个“实惠”的决定,正对众人的胃口,早有此心,求之不得。于是放纵军兵在河南、陈留、颍川一带大肆洗劫,大军所过之处无不被掳杀一空——那些留在颍川未走的父老,都在这场浩劫中,被杀略殆尽。
“李傕、郭汜之恶,甚于董卓!”在途中行进的荀彧闻听消息,痛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