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看周楚，只以为他镇定自若，半点也不害怕。
却不知道，在镇定自若的外表下，在周楚脑海深处，还在进行着一场非常有意思的对话。
对话的双方，自然只有徐福和周楚。
徐福道：“你倒霉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玄心不正常。他一定认识那潘经理，两个人要联手坑你。”
“坑我？”周楚挑眉，“早知道他们没有善罢甘休，非要我丢脸一回不可，但是我背后有你，丢脸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哈哈哈……”
徐福忽然大笑了起来。
周楚疑惑：“你笑什么？”
“笑你太傻……”徐福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你对玄学还不是很了解。在对方没有伪装的情况下，你可以根据对方的面相，生辰八字，写出来的字，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知道对方是何人物。但是他要伪装一下，你还算个什么？”
算再多，都是白费功夫。
周楚傻眼：“那怎么办？”
“唉，都说你是个青头，什么也不懂……”徐福叹气，道，“所以阿宝啊，除了算命之外，还要看眼力。一会儿看我的吧。”
还要看眼力？
这不是废话吗？
周楚早就知道，徐福才是研究微表情的专家，不过对方既然能伪装，光从表情上就能看见一个人的破绽吗？
这一点，周楚还不是很清楚。
他只老神在在地坐着，半点也不见算命之前的种种严肃，更没有就要跟百味先生请一起给同一个人算命的紧张感。
看上去，周楚一派的高手风范，比百味先生这样拿着架子的还能唬人。
他看向了百味先生，道：“今儿正好也没什么事情，摆摆摊，算算命，日子还挺悠闲的。我就随便算算，要不……百味先生你先来？”
之前郑莉的那一回，周楚就是先开口说话的，结果郑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直接被周楚给淘汰出局。
仔细想想，要这一次还是让周楚先说，那也许就没剩下的人说话的机会了。
李百味捻须一斟酌，便道：“既然如此，这一回还是老夫先算吧。”
潘经理摸了摸自己腕上的浪琴手表，有些局促：“是测字吗？”
“今日不曾带字盘来，我眼睛不便，怕不能测字，摸骨吧。”
李百味实际是以测字出名的，他眼神虽然不便，但用手摸字，据说从来没有算错过。可以说，这一位李百味，最值钱的就是这一双手。
眼睛看不见的，他能用手给全摸出来。
徐福对周楚道：“这种人也就是正好看不见，所以才在这一行上有独一无二的天赋。老天爷报应他们的五感，也毫无用处。你看这人的一双手，其实也不是最厉害的。眼盲的人，最厉害的往往是心眼。”
心眼心眼，看的不就是人心吗？
周楚点了点头，也仔细地看了起来。
钱有方在他耳边嘀咕：“我怎么觉得他这摸来摸去老觉得有些古怪呢？”
“……龌龊。”
周楚毫不犹豫给了钱有方两个字。
钱有方只觉得自己无辜，他看了周楚半天，笑道：“淫者见淫，你他妈不龌龊能说哥龌龊？”
“……”
周楚竟无言以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活活儿被钱有方这句话给噎住了。
钱有方于是克制着笑弯了腰，好在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周楚无奈至极，还是想去看看李百味的手段，结果刚刚转过眼，就看见了一副墨镜，不是李百味的又是谁？
对方“看”了他半天，手还放在潘经理的手背上，干枯的皮肤裹着干柴一样的手指，像是一节节枯枝，但是骨节处又给人一种非常有力量的感觉。
周楚几乎被对方这一眼给看愣了，正想讪笑一声缓解尴尬，对方已经把眼神收了回去。
这里不少人听说过李百味测字的本事，但是摸骨这种事，只有武侠里写了用来看根骨，少有摸骨算命的。这还是不少人头一次见，玄心就显得特别兴奋：“能看见百味兄给人摸骨，真是此生无憾了！”
周楚淡定地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玄心又道：“我们平时只给人看相算命或者测字算命，倒是很少还看见摸骨的。现在百味兄，怕是我们这么多人之中唯一一个会这些的了吧？”
周楚淡定地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头。
玄心一下看向他的手，问道：“周顾问这是想说，你也会摸骨吗？”
“……”周楚看了过去，眼神里似乎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玄心：“……”
周楚这牲口绝对是故意的！
他的话明明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可周楚竟然问他说什么，简直是**裸的羞辱啊！
玄心气歪了鼻子，忍无可忍冷笑一声：“没什么，只是夸赞了一下百味兄摸骨的手艺，想来这一门技术已经快失传了。本来想问问你周顾问知道不知道，不过转念一想，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噗……”
周楚刚端了酒起来，喝了一口，喷了半口。
他简直笑岔气了，擦干净了嘴，才看向玄心：“我说道长，您今天是撩拨定我了啊。激将法也没用的……”
“说得跟谁故意激你一样。”玄心冷笑。
周楚拉长了声音：“是，玄心道长你怎么可能用激将法这种低级又没智商的手段呢？不过……我仔细想了想，早些年对着一本书，学过摸骨的事情……要不，一会儿我也给潘经理摸摸？”
啥？
他说啥？！
周楚竟然说他也会摸骨？
这尼玛玩笑都从大西洋开到太平洋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周楚此言一出，李百味那按着潘经理腕骨的手也终于停了下来，跟众人一起同时看向了周楚。
身处众人目光之中，周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高调了。
不过徐福都说了，所谓的摸骨简直毫无技术含量，只要会看会问会说会套话会观察，别说是摸骨了，摸肉都能算命！
当然，徐福这样的说法，周楚不敢苟同。
迎着众人怀疑的目光，周楚笑笑道：“瞎摸摸，瞎摸摸就是了。反正我摸骨算命，你们听着呗？”
干什么急着去怀疑？
反正最后都会落实到算命上，早讽刺他一点，晚讽刺他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周楚说这一句话，索性真的全部闭嘴，等着看周楚玩出什么花样来。
其实周楚真没准备玩什么花样，他是想确定，看看李百味想玩什么花样。
更确切地说法是，他想知道，玄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切搞定，李百味继续摸骨。
他的手指在潘经理的身上游移，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恨不能在潘经理手臂上瞪出几个洞来。
“无名指指骨略短中指一分，主命财难守，潘经理你是个挣钱快花钱也快的人，存不住钱，并且靠近婚姻线的骨头有点疏松。因为钱财关系，你跟你的老婆一定有过矛盾……”
潘经理听着听着就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对，对，我老婆经常骂我，说我花钱大手大脚，不是适合过日子的好男人。哈哈，百味先生你说得很准……”
准？
这他妈准个屁啊！
周楚彻底无语了，随便对一个已婚男人说这句话都不会有问题的好吧？
但凡结婚过一段时间，这种问题必定出现。
这他妈说的根本不是特殊性，这是普遍性啊！
所有的算命和所有的心理测试，都是钻了人喜欢对号入座的空子。
周楚最明显的一个经验，就是点开每个心理测试的答案，而不仅仅是看自己的答案，之后就会发现每个答案都能跟自己对上，找到相互对应的点。
现在百味先生说的话，跟那些心理测试有毛区别啊？
周楚在百味先生开口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又尼玛一个浪得虚名的。
他看众人还在仔细听着，实在有些坐不住。
徐福提醒他道：“我总觉得这是在做局，你需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局。如果是，那么李百味说什么都没错，你说什么都不准；如果不是，那就简单了。”
如果不是，那就是凭借真本事和实力的时候。
周楚也清楚这个道理，但是问题在于：怎样才能判断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局？
“徐先生您在指点一下？”
“说到底，看你是不是会利用人了……”徐福高深莫测地捻须一笑，只点到为止。
周楚琢磨了一下：人？
他能利用什么人？
眼神从旁边一路晃过去，周楚看见了不少的人，大多都是不认识的算命先生，也有一些是会所的员工……
当然也有钱有方这种来打酱油的。
指望利用他，铁定没可能。
目光继续转，周楚眼神瞬间一凝，就忽然看见了那个缩在门边小心翼翼的影子。
小茶。
不知道真名是什么，大家都叫她小茶，是****的助理。
当然，周楚知道，这女人不那么简单。
可以利用的人吗？
首先周楚得搞明白一件事：这所谓的潘经理到底算什么东西？
他一下起了身，随手抓了一包烟起来，点了火就笑道：“那啥，百味先生算得太准了，我心里怕得慌，先出去透口气儿。”
说完，周楚直接出去了。
众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