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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宫(1 / 1)

千下的尸体发生异变是他死后的第二天午时时分,伤狂因为伤心一直昏昏沉沉,似梦似醒地闭着眼,甚至希望就这样死去。直到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顶着他的下巴,然后是整个身子都要被顶起。

他终于抖动了两下睫毛,缓缓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一看,他几乎是要吓得从高处摔下来。

为什么是高处,原来这白狐竟然一直在膨胀,竟然把伤狂快要顶到房顶,“千下!”

伤狂几乎是本能地喊叫出来,因为他马上就要撞到房梁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喊声还是因为白狐本就这么大,它忽地停止了膨胀。

“云狂……”白狐眨动着红色的眸子,口未动却声已起。

伤狂一愣,稳住自己的身子,俯在白狐的背上,“你、你怎么……”

“本王是九尾狐,有九条命。喏。”白狐微微侧头向后看去,伤狂跟着它的视线,这才看到它身后那四条摇曳的雪白尾巴。

“为、为什么……”

“呵,还有四条命呢。”千下不置可否地笑笑。

伤狂咽了口唾沫,“都是怎么死的……”

千下一怔,笑了,“说好的不提那个字。”

伤狂淡淡一笑,“是,我的错。那,那五条命都去哪了?”

千下幽幽地晃着四个尾巴,没有回答他,因为若是伤狂知道自己的那几条命都或多或少地因为他才殁了的,他该多么自责。

“不是还有四条命么,比你们寻常人多活很久呢。”

千下的语气轻松地仿佛就像是在说天气,可依伤狂看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因为这世间虽然有许多地不公平,可在命运上却都是一样——在你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你也会失去一些。

“那月圆之夜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伤狂想到自己最初见千下的那天也是个月圆夜,而昨天中秋,是全年之中月亮最圆的时候,千下的死一定与这个也有关系。

千下笑了笑,“本王才刚活过来你就这样审问么?看你这样子,似乎哭了一晚上……”

“哪、哪有。”伤狂立即抹了抹脸颊,只是他这一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一下就戳穿了他的谎言。

“等午时一过本王就可以恢复人身了,本王可以抱抱你么?就是……”千下的语气缓慢而吞吐,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笑了,“还是不要了。本王是妖孽。”

“才不是。”伤狂紧张地搂住他。如果说昨天他在看到白狐的一瞬间确实有那么一番惊吓,那经过这一夜他也全然想通了。是人是妖有什么要紧?人也不见得比妖更好吧。

“你不是妖孽。你是仙子。”伤狂抚摸着千下雪白的皮毛,尽是宽广的包容。

千下会意地笑了,这是他们最初的对话——曾经他也说自己长得像仙子。

“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也只有你会一直在我身后。”

伤狂落寞的语气让千下的心绪一阵复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如果你愿意,我更想在你的身边。”

伤狂一怔,千下说的是“我”而非“本王”,这是他少有的低姿态。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自己才从北禁城走出来,与帝君的事还耿在他的心里,他实在没有勇气接受千下,他也怕像伤害帝君一样伤害了千下的感情。所以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人一狐的呼吸声。

千下也没有继续说话,帝君曾为他卜卦,自己二十岁之时会有一场大劫,是否能度过还未可知,也不要拖累云狂罢。

各怀心思,一人一狐安静地在透过门窗映进来的日光之中沐浴着,或许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就是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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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氏死后第七日发丧,妃嫔们都挑了素净的衣衫来穿着,林雪也默默地站在棺材的一边,听着众人装出来的哭泣声,也强哽着喉咙逼红了自己的眼眶。

他什么都听到了,是,他清楚地知道芙蕖宫究竟遭受了什么,但是听旁人说起的那一套“真相”,他就缄默了——有的事,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但他怎么也哭不出来,他独自一人在这深宫中,并没有想过要害谁,甚至他本就怕生却还是硬着胆子想和这个人交好,自己迈出的第一步就得到了这样险些丧命的回报,实在心寒。

他抬眼用不易察觉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上哪去了?不是说隔离在芙蕖宫么?自己都没事了,他的戏码也应该唱完了才对,为什么他没有出现?

“小主,该您哭了。”烟雨悄悄在他耳畔轻声提醒着。他这才回过神,放弃了寻找伤狂的目光,接过司仪递来的三柱清香,顺手插在了已经快要塞满的香炉之上,哭着打躬说:“贤妃贤德。”这才退了回来。

烟雨看他心不在焉,又碍于人多不便开口,只好默默地站在他身后注意着。这几日他一直在宫外养病,哪曾想一回来就听到这样的事,他还纳闷自己的少爷怎么会患上时疫,竟还有人死在了他前头。

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真相,却被这哭声搅得一阵心烦。而林雪也是一脸的死气沉沉,不知是哀伤过度还是已经麻木。

约莫哭了一个多时辰,司仪宣布吉时已到,就让起棺送葬。只有林雪和在场的帝后知道那棺材里其实只是一套衣服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尸体。但他们二人彼此又不知道彼此的心思,只以为自己才明白真相。

看着棺材被抬走,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这才都陆陆续续放了下来。总算完了。

九清舒了口气,向林雪走了几步,挽着他的手,“林哥哥你好些了么?”

林雪愣了一下,见是九清,不由扯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没事了,三王爷的医术很高明。”说后半句的时候,林雪是动了真感情,他昏迷之中也是体会到了邪君救他的不易,如何不让他感动。

“那伤哥哥也没事了吧。”九清是笑着说得,按他看来三王爷能救林雪,自然不会不管伤狂。

这话都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他们何尝没有注意到伤狂的缺席,但毕竟是成人,帝后不提,他们也不敢提。但既然九清问了,他们本是要退去的步子又驻在了原地,“是啊,他不是也住在芙蕖宫么?”

问这话的人是夜诚楼,他身后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的夜辛昀,但却也没有离去的样子。

林雪被众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另一边和司仪正交待事物的帝后午川,“帝后该知道吧,我也没见过伤大人。”

夜辛昀不自然地蹙起眉头,伤狂地去处成了每个人心中的疑惑。按道理发病的人都好了,他一个“可能染病”的人反倒消失了,于情于理不合,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不是在芙蕖宫修养么?”九清不肯罢休,问着。他几次造访芙蕖宫都是被人拦在门外,说病源重地不宜进入。

林雪被人盯得慌了神,不禁向后缩了缩身子,烟雨知道,自己家少爷到底还是怕生,忙恭敬地绕到人前,躬身道:“诸位小主有所不知,我家小主身子初好,很多事他病着并不知晓,后宫事宜都是帝后掌管,小主们何不问问帝后,定可一问究竟。”

九清看了眼一脸端庄地打发走司仪正朝他们走来的午川,立即应道:“我去问。”然后大步迈了过去,众人也随在他身后来到了帝后面前。

“帝后万福。”众人恭敬屈膝。

“免礼,你们不回去歇息都在这里做什么呢。”午川温柔的声音充满了关切,踱步到众人身后最后走来的林雪面前,熟络地捧着他的手,“尤其是你啊,病刚好,要多注意身子呢。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雪受宠若惊地屈膝,“多谢帝后,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午川又拍拍他的手,这才算寒暄完了。“那你们呢?都杵在这看本宫做什么?”

九清见众人都不说话,兀自上前屈了一膝,“回帝后,我等是好奇伤嫔缘何不来参加贤妃的丧礼,是否病了需要我们探望?”

午川听着问题并不显得慌乱,他早知会有人沉不住气问他伤狂的事,他也早有准备。所以不慌不忙地说:“唉,你们还不了解他的性子么,总是悲天悯人。贤妃去了,他心里不好受,帝君安慰不得,只好让他出宫散散心。我们就不要再多问了。”

“出宫!”众人听了是又惊又妒,谁曾想无伤臣受得宠爱竟是如此之大,居然还能被放出宫去散心,这在哪一帝君的后宫都是不曾出现过的吧?

午川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只是在九清和夜辛昀的脸上多停了片刻,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两个人不起疑,那这个借口就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

只见夜辛昀一言不发地走了,而九清也是一脸惋惜,“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帝后微微一笑,这事算是解决了。“想开了,自然就回来了。好了,都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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