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出沙滩,穿过一片丛林,高大的橡树群遮天蔽日,浓郁苍翠,地上藤蔓缠绕,寸步难行,她在前面披荆斩棘,我在身后跟得辛苦,她倒是没有如常那样冷嘲热讽,还不时停下脚步等我跟上,而后,路越来越向上延伸,我感觉是在爬山,累得我气喘吁吁,终于挨到山顶,我也累到虚脱,一屁股坐下来不想动了。
这一停下来,才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此时被山风一吹,竟然生出些凉意来,我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瑟必德倒是早有准备似的,她抖擞开了藤叶包裹的那个包,里面竟是一件羊皮袄。
“来吧,再坚持一会儿,过了这片山谷,就到了,那里和这边可不同,冷得很。”
我不干了,“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她说着话,就用羊皮袄裹住了我们两人。
我和她紧挨在一起,顶着猎猎而起的风冲下山谷,哎呀,真是冰火两重天啊,山谷外面是炎热的夏季,山谷中却是冰寒彻骨,我浑身不住地打颤,真是冷啊!
“库依族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寒冷的,在这里,羊皮袄可顶大用了。”她这么说着,一把扯过我的胳膊,“你这么小,就在我前面吧,我把你包在里面。”
就这样一件发着腥臊味的羊皮袄就让我陪着这个女人一路走来,我只露出一双眼睛负责看路,两条腿跟着身后人的指示弯弯绕绕地走着,半个时辰左右,我们一起走进了隐没在山谷中的库依族人的居住地。
我在亚特兰蒂斯的记忆,库依族人是很凶猛善战的,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彪悍的民族,让我在经过那些散落在草地上的白色帐篷的时候,心里一个劲地敲打小鼓。
可是所经之处,许多人都是很和善地冲着我们点头微笑,瑟必德也是很豪气得和他们打着招呼,我窝在她的羊皮袄下面,仰头看她高大的身影,原本提防的戒备不由得就被一层暖意取代。
红艳艳的一轮红日挂在群山的山头,群山尽被瑰丽染透,与天边的一抹艳丽浑然一体,不远处,炊烟袅袅,牛羊入圈,晚归的牧人们挥舞着皮鞭,嘹亮的歌声响彻在天际,竟然是一副难得的温馨图卷,我漂泊疮痍的心头渐渐结痂,有了种倦倦的疲惫与懒怠,我想,就在这里歇歇吧。
可是,有些人她是不让你休息的,瑟必德拖着疲惫的我快步走,“快点快点,马上要关城门了。”
“去哪儿啊?”我累极了,实在走不动了,现在只要让我坐下,我必定呼呼大睡。
“跟我走吧。”她带着我七拐八弯,到了一个大大的石头房子前面,那里有张长长的案几,有个穿着打扮像个管事的人正在收拾上面的东西,看来人家是下班了。
瑟必德喊了一声,“这里还有一个。”
她的声音很大,也粗嘎,那人抬头看过来,就在这时,瑟必德一把就把我推在前面,我想要向后躲开,可是,那个女汉子的力气那么大,我怎么会是她的对手,我有种被人卖了的愤怒,“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地看热闹,原来我才是你要看的热闹,瞧,我多傻,居然自己跑来被人卖。”
她哼哼地笑出声,很得意的样子,“我要把你献给头领。”
“会唱歌的美人鱼?”我冷讥她。
“不不不,过了气的老女人,没多少利益,是头领的新女人要的奇宝,嗯,会讲故事的奇宝。”她仍旧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我忽然就觉得她实在是个让人恶心的女人。
“你还真是抬举我。”
“你不是本族人,可以讲点异国故事给她逗闷,如果她高兴了,说不定你会因此富贵荣华,到时你还得谢谢我呢,是不是?”她挑起的眉毛都在昭显着她的无耻与卑劣,让人厌恶至极。
“如果我不会呢?”
“那就死路一条啊!你想一想,如果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晚一点死和早一点死对你而言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可是我却能得到一笔赏钱,呵呵,算是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吧。”
“呵呵,我似乎还要感谢你?”
“嘿嘿,我这个人是不会强人所难的,到时候,你若是得了好处,记得要来答谢我啊。”看看这个女人,不要脸到家了。
“你脸皮够厚,心够黑,我佩服!”
“嘿嘿,我一直如此,不必夸赞。”她这么说过之后,就走到那个管事的人面前,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而后,我看到那个女人似乎用衣袖笼着给了那人什么东西,那人也转了身子过去,两个又是说了一气,咕噜咕噜的,偶尔夹杂笑声传来,我看向那个不是女人的女人,这一刻,我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居然也能妩媚至极,嗯?有情况?
忽然有个感觉,这个女人要是和那个赫勒斯凑一对——嗯?
脑子里闪过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像有一把刀子划过一般,带出凌厉的血液,并不遥远,也被我时刻记住的那一幕就这么呼啦啦地在心头炸开了,哈迪手中闪着光的匕首,朱丹姆如玉的肌肤,汩汩流出的血珠子,让我心瞬间疼痛到痉挛,唉,我的朱丹姆,你怎么样了?
就在我怔神的空当,这个女人推了我一把,“哎,喊你过去呢,记得将来报答我啊,快过去吧。”
我连一个眼神也欠奉,身子一个踉跄,往前跨了几大步,管事模样的人就招招手,“跟我走吧。”
我回头看看,两位兵哥哥手持利刃就像护花使者一般紧紧跟随。
至于吗,我又不会跑,而且,我干嘛要跑,到哪儿对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充满未知和危险,我存在或是死去,又有什么不同呢?伽罗不在了,昆布离开了亚特兰蒂斯,朱丹姆也生死未知,他们都是因为我这个外人的到来而改变了原本的命运,我的罪孽如此深重,那么与其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度日,倒不如随了伽罗而去来得轻松。
可是,我真的就甘心吗?似乎还有未完的事情等待着我,我总感觉自己还有未竟的使命,前途茫茫,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