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暖暖地照着,我躺在松软的沙地上,身上的酸痛已经休眠,我一动不动,就像一条被海浪搁浅的鱼。
有人在沙地上走动,我闭着眼睛,但能听到沙沙地响动,越来越近,到了我的身边,一双粗鄙的草鞋子就在我的脸侧,我可以闻到那种青草的香气,还有泥脚丫子的混合的味道,海风带着海水的咸涩,潮露露的湿气扑洒在我的身上,黏答答的贴着肌肤,滋味并不好受,但那份慵懒,惬意的闲适又让我浑身乏怠无力,身下是软绵绵潮乎乎的沙子,海水漫上来落下去,身子在起起落落中感受被海水裹挟的舒服,这份享受让我对所有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喂,别装死人,你没事了!”一只草鞋踢踢我的肩头,我疼得嘶嘶抽气,却仍旧贪恋着这份安逸,不肯动弹。
一个星期前,这个名叫瑟必德的女人把我从海里救了起来,并很内行地帮我把脱臼的胳膊复原,不过,她并不是会吃亏的人,这个精打细算的女人看中了我脖颈间带着的那枚狮符,于是,在我毫无反抗能力,也不情愿的情况的下,她还是取走了狮符。
“喂,我救了你,难道你不该报答我吗,这个东西,我喜欢!”然后,她就美滋滋地戴在自己的身上了。
我有能力反抗吗?我默默都看着那枚还熨贴着我体温的狮符转眼间就成了她的私有品,怎么能不着急呢?可是,着急有用吗?反正我现在活着,总有机会的,我一定会拿回它,因为它并不是我的,是昆布让我保管的,我可不能把它弄丢了,这既是个宝贝可也是个祸害啊。
这个叫瑟必德的女子年纪也不大,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栗色的长发,发梢有些卷曲,她总是喜欢把长发用一枚鱼骨头盘在脑后,而且也故意弄得散漫不齐的样子,海风一吹,乱糟糟得很,看着就邋遢,不过,她自己倒是经常喜欢在起风的时候,用手撩一下纷飞的乱发,这个做作的动作,能让她多少添些女人味。
此时,我用手遮住眼睛,眯起往上看去,她依旧是一身深褐色的长袍,粗壮的腰间缠着藤蔓,脚下是破旧的草鞋,她的身上斜背着一个鱼篓,我这么看着她,觉得她身形高大健壮,如果不是胸前的凸起,我真的怀疑她是否是一个女人。
她的动作向来不怎么温柔,她低下身子,用被海水泡得发白的粗糙手拍拍我的脸颊,“起来干活了,一天到晚装死,不要吃喝啊,我还得养着你……起来了起来了,马上出海了。”
她用脚踢着我疲软的身子,直到我站起身来,未来得及拍打一下身上的沙土,就被她推搡着到了海边。
她驾驶着一条不大的渔船,我扶住船帮,尽量不让自己的身子太过摇晃,我晕船,以前——唉,不想了,都已经成为过去了,我还想什么呢?如今,我又一次活了下来,真不知道老天爷是厚待我,还是在折磨我,我坐在这摇摇晃晃的船上只感觉五脏六腑都掉了个,里面就如海浪一样翻涌吞吐,我感觉他们就要喷涌而出了,于是,我扶着船帮就拼命呕吐起来。
瑟必德又是一番牢骚,我浑身无力,懒得理她。
她仍旧喋喋不休,我冷哼一声,“要不然,你现在就把我扔进海里去。”
“那可不行,我救了你,你还没有报答我呢?”
“没有嘛?”我的眼睛盯着她的领口处,因为我知道,那枚狮符就在衣服底下。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呵呵笑了,也不计较,继续划船,自顾自言道,“你说这王后也真是怪啊,想要什么不好,牛呀羊呀的,我们草原上有得尽管提,就算狩猎女神箭头上的宝物,只要我们库依族王子出手,没有得不到的。”
“你们王后她怎么了?”
“她呀,生了一种怪病,不言不语就像痴呆一样,王子很着急,巫师为她治疗,说深海中有种会唱歌的鱼,只要用它的血便可救治王后。要不是为了那丰厚的赏钱,我干嘛跑这么远啊,当然,也就不会救了你了,哈哈。”这个女人,时刻把她的恩典挂在嘴边,唯恐别人忘记了她的好。
我不想搭理她,只是看着海水出神。
她见我一直没有话,就又问道,“你是海边长大的吧,那么你见没见过一种会唱歌的鱼?”
“我不知道。”我没好气地说。
“那既然这样,你就每天陪着我来受罪吧,我也不想的,可是谁让我是你的恩人呢。”
看看,又来了不是,这几天,我真是被她荼毒够了,我也受够她了。
想了想,我试探性地问他,“你很需要那笔赏钱吗?”
“哎呀你傻呀,那是钱啊,谁不想。”她狡猾的眼神一转,似乎看出些端倪,立即满脸堆笑道,“你帮我找到那种鱼,我得了赏钱,你就不欠我什么了,是吧,多好的买卖。”
这个人,真是个市侩的小人——和亚特兰蒂斯的那个赫勒斯倒是很像。
“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我听说有一种美人鱼,她们生活在深海中,有着女人美丽的脸孔,清亮的嗓音,曾经有个王子爱上过美人鱼……”我联想力丰富,把安徒生童话都搬出来了。
她忽然重新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n遍,我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炸,而她却忽然福至心灵一般猛拍大腿,“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然后,嘿嘿笑了。
那笑声,怎么就那么阴险呢。
我们重新回到岸上,她捡起沙地上刚刚脱下的衣服,边伸胳膊套上,边走向一边的一块大石头,那里有个用藤叶包裹着的包,探身抱起来,然后招呼我,“走吧。”
我有些不解,忙追上几步,问她,“你不找美人鱼了?”
“哈哈,美人鱼就在我身边啊。”
“喂,你什么意思,不会是想把我……”我拦住她的去路。
“你紧张什么?我会那么傻!”她的手拍在我的肩头,就那么拍了两下,越过我,“走了,还有很长的路呢,晚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