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们所有人被民警带回了派出所。
一个年轻的民警给每个人做好了笔录,就叫他们把家长或者学校班主任叫来签字领人。
在等待的过程中,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除了刚刚劝架被程昱打得一脸青肿的汪越的朋友,不停叫嚣着要告程昱,程昱直接无视他,一副“我等着你告”的表情。
“强奸未遂会怎么判?”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声音的出处,此时的林婉身上披着程昱的短袖衬衫正安静的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看向民警。
汪越抬头看向那个神色淡如水的女子,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他睨眼朝那个男生冷射过去,原本还在嚷嚷的那个人瞬间止住了叫唤。
小柒不由得握紧了林婉的手,虽然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此刻从林婉口中如此平静的说出“强奸未遂”这四个字时,她心中还是无比的震撼,她无法想象刚刚的林婉遭遇了怎样恐怖经历,当时的她该有多害怕啊。
而小柒身旁的陈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仍然无法从刚刚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原来他喜欢的人是林婉。
她想起了那年平安夜,她准备了告白信和包装精美的苹果,在约定的地点等他。
原本担心不会赴约的他,施施然的出现在假山后小亭子时,她的心仿佛能跳出嗓子眼。
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成了她日后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清冷的声音没有给她留一点余地。
面露难色的她仿佛想做最后一丝挣扎,她从身后抱住正要离开的程昱,“我喜欢你!”
程昱用力掰开她的手,冷漠的话语一字一句,直击心脏,“可是,我不喜欢你!”
从小就是万人迷的她被无情拒绝后,程昱从此在她心里已经被拉进了黑名单。自尊和骄傲不允许她再主动跟他说话,可是她却默许了程昱身边的好兄弟李中义的追求,仿佛这样她就有了名正言顺继续出现在他身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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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看向对面那个恬淡的女孩子。
从刚刚做笔录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遭遇到这样的事还能如此平静清晰的叙述整个事件的过程,不得不让人佩服。
加上他本就对侵犯女性的人打心眼里瞧不起,更加看不惯这个从一进门就不停嚷嚷的小子,尽管明白强奸未遂一向很难取证,加上那个包房刚好没有摄像头,要是男方死咬着只是矛盾冲突,仅凭女方一人的证词基本上很难告的赢。
但他还是想吓唬吓唬他,“根据我国法律规定,针对强奸未遂的量刑标准可以参照既遂犯量刑标准进行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说到这,民警看向汪越,只见他面部铁青,一声不吭的坐在凳子上。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等他说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直到他们的父母出现把他们接走,即使看到自己儿子满脸青肿,也因高考在即都心知肚的没有闹大。
程昱一直等到林烨出现把林婉接走,他才打电话给老班张明伟来接人。
这是程昱第二次看见林婉的爸爸,相比第一次林烨坐在车上,程昱只看了个大概轮廓,这次近距离观察,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高大魁梧的身材,刚正不阿的脸上,锐利的眉峰像把利剑,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在闻讯而来的公安局局长旁,负手而立,浑身散发着凛然浩气,从公安局局长的反应来看,他的官衔应该不小。
程昱终于想起了为什么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会那么熟悉了。
最后派出所里只剩下程昱和李中义两人,他们都在等着老班来捞他们出去,前者是父母常年不在国内,后者是害怕,要是李中义的老爹知道他儿子没有在家好好学习,而跑到娱乐场所喝酒打架,以他爹的暴脾气估计能把他踢飞到天上与太阳肩并肩。
两人并排坐在派出所的长凳上,谁也没吭声。最后还是李中义沉不住气,率先打破平静,“阿昱,你对林婉……”
“嗯。”
李中义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干脆,转脸看向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低垂着头,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李中义自知是个“戴罪之身”,于是也没敢再开口询问两人怎么“勾搭”上的具体细节,但是回想起程昱之前的种种反常,许多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程昱把玩着手上的签字笔,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个情景。
晃眼的太阳,八岁的他坐在咖啡厅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那个对父亲说要带自己去游乐场的母亲,此刻正面带微笑的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话。
七八月的大太阳天,他一个人坐在咖啡厅外的台阶上,饥渴交攻,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仍没见母亲出来。
直到那个男人匆忙跑出来,留下“等我消息”后就慌忙地朝对街那位已经站了很久的阿姨追去,这才看到母亲缓缓朝他走过来。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母亲除了淡漠外,还会有羞涩,欣喜,慌张,难过的情绪,那也是他第一次萌生出厌恶母亲的想法。
“唉,老班来了。”李中义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在一旁发呆的程昱。
程昱抬头,便看见张明伟默默地在前边办公桌上签字,眼睛时不时瞟向坐在长凳上的他们两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吭声,张明伟几次想开口最终都强压了下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不禁叹了口气。
从他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心就一直悬着没落下来过,程昱可是他带过的最出色的学生,没有之一,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毁了。好在问了派出所的的人,说这次不会留案底,他一颗心才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