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家中老幺,京城大院里长起来的红三代,姚正平何时吃过别人气。瞅着伸在脸边的送客茶,他竟然被个丫头片子抢白了一顿后扫地出门,立时他就想拍案而起。
思瑜就等着这一刻,如果他发怒做出什么不当举动,肯定会给父亲留下不好的印象,也省得她再费口舌揭露姚家人的伪善。
“正平,稍安勿躁。”
宋兵及时拉住了他,心中更加佩服白莲夫人。来之前她就料到这一切,连姚正平的反应都说得一清二楚。如此神机妙算,人又温柔美丽,姚正峰可真是好福气。
“孩子,你心有不甘,叔叔能理解。这些年苦了你了,这次回去,姚家一定好好补偿你。”
双眼含泪外加尔康手,这种白莲花附身的即视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姚家好好补偿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将姚梦捡剩下和早已不用的破烂,赏赐似得丢给她。一家子人前对她关怀备至赚足了好名声,人后不断鄙视她小家子气、没教养,给她下绊子吃排头。
等到几年后养肥,迫不及待的把她打包卖进黄家。看黄辛诚事业如日中天,就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这是补偿,那她还真觉得这世上所有惩罚都是毛毛雨。
前世她傻,以为远远的躲开,维持面子情就可以。重来一次,眼前两人,还有远在京城的姚家、黄家,那些享受着她拼命赚下的钱,却又嘲笑她出身,甚至害死睿睿的畜生,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她嘲讽的笑起来:“你算我哪门子的叔叔,我爸可没弟弟,没事别乱认亲。还有,这些年我一点都不辛苦,爸妈对我非常好。”
“妮儿,你一个女孩子家,说话别这么冲。”夏友良喊住女儿,虽然是训斥,但声音中透出点笑意。
“爸,我不想离开你和妈。还有思明,一天不跟他拌嘴,我都不舒服。”
放柔了声音,思瑜搂住父亲的胳膊摇啊摇。多年未曾有过的亲密,让她鼻尖再次酸涩。
“好,不……”
夏友良也舍不得,养了十八年的闺女,早就把她当成了亲生。如果一个月前他们找来,他肯定分分钟乱棍赶出去。可现在家中境况急转而下,姚家富贵,瑜儿认回生父,人生总能平顺些。
“不行,夏家养到你这么大,已经是仁至义尽。既然现在你亲生父亲找来,我们也没了那份责任。东西我已经收拾好,车就在路口,你走吧。”
这句话还是说出来了,思瑜能察觉到父亲抖然沉重的呼吸。前世十八岁时,她多少有点叛逆和冲动,脾气也没后来在商场中打磨出来的圆滑。听到这诛心的话,当场撂挑子,抓起包就冲了出去。
可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走的。
“我就不走,如果爸嫌我累赘,那我自己养活自己。”
说道这她心思一动,当年负气离开,她就失去了同老家的联系。直到多年后偶遇思明,她才知晓父母急忙撵她走的原因。当时母亲查出肝癌,父亲所在的轴承厂也要改制。一夜之间,原本人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如果现在有一笔钱,母亲也许可以活下来,父亲也不会在操劳中早逝。刚才只顾着仇恨,现在稍微冷静,她也该为这个家考虑了。想复仇可不只是嘴上说说,具体还得靠实力和行动。
夏友良特别疼孩子,刚才的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坚持:“说什么胡话,你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不用管这些。”
听到这满含关心的话,思瑜泪水再次忍不住溢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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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正平和宋兵对视一眼,还是由后者开口:“思瑜也别太难过,京城离滦城并不远,开车半天就到。安顿下来后,你想回来看看,还不简单。”
夏友良也劝着:“是啊,妮儿,咱们家也有电话,想家了就往回打电话。”
思瑜就着旁边的水盆洗洗脸,擦干净后,心思已经恢复清明。虽然心中怒火未息,但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前世之事已成遗憾,既然重生回来,她将再次打造璀璨人生。这一回,同她登顶巅峰的不会是狼心狗肺的黄辛诚,而是给了她人生中所有温暖的,近在咫尺的亲人。
“姚叔叔,他这些年是不是新娶了妻子?”
不用她点破,姚宋二人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姚正峰。
“的确是这样,不过你别误会,二哥并没有忘记你母亲。他身居要职,做领导的必须有个和睦的家庭,给全社会和人民做表率。”
“呵呵”,这是思瑜如今的真实心情。官话说多了真是张口就来,君不见众领导,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小三小四小五一个都不能少。说起来她那便宜爹也真是个奇葩,生生被现任妻子白莲,调-教成二十四孝老公。
“那他应该也有新的孩子吧?”
“是的,你还有个一个妹妹和弟弟。听说你要来,他们准备了好多礼物。我走的时候,他们正在给你布置房间。你回家后,兄妹间肯定会相处的很好。”
思瑜自动翻译着:布置房间,就是把姚梦的房间重新装修一遍,替换下来的旧床柜给她。按照姚家人所想,一个小地方来的野丫头,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些东西就足够好了。至于礼物,自然是“无意中”说破她母亲小三的身份。
真是一对可爱的弟妹!一个白莲花,一个小霸王,凑起来都能演一出西门庆大战潘金莲了。
夏友良虽然早已料到这点,但亲耳听到,内心还是有些震撼。闺女一过去,就会有现成的后妈和姐弟。刚才他们怎么没说这一点?有所隐瞒,看来他们对瑜儿也没有说得那么欢迎。怎么办?他开始犹豫起来。
眼观四路,思瑜将父亲的反应看在眼里。还不够,看来得再加一剂猛药。
嘴角微微上翘,她继续问道:“是么,那还真是不错,他们布置的房间肯定舒服。对了,妹妹今年多大了,上高几?”
宋兵觉得有些不对,姚正平却不疑有它。虽然心中厌恶这粗鄙的侄女,但为了早点完成任务,他还是如实回答:“梦梦今年17,开学就升高二。你弟弟小一点,开学上初一。”
收敛笑容,她再次嘲讽起来:“17,只比我小一岁,生日再大点的话也就几个月。他为了工作,还真是舍得下一切。不顾对我生母的‘彻骨思念’,返城后忙到四脚朝天没空来接人,就忙不迭的制造出新女儿。这种敬业的人民好公仆,真该发个‘最佳辛勤耕耘奖’给他,放电视报纸上好好宣传宣传。爸,你说是不是?就这样,你还让我回去吗?”
夏友良眉头皱成“川”字:“你们刚才不是说,姚正峰一直对瑜儿生母念念不忘。现在前后说法可完全对不起来。不好意思,瑜儿回去的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爸,如果你嫌弃我是累赘,才不会这么为我想。其实你根本就舍不得我走,还有我妈,肯定是忍不住躲到学校去哭了。”
慧黠的朝父亲眨眨眼,见他没否认,她再次坚定了决心。再扭头,她又恢复那副棺材脸:“既然他都有了新的家庭,我也就不掺和进去找别扭。不过念于他有补偿之心,我给他个机会,把过去18年的赡养费拿来就好。”
斩钉截铁的出声,不论是为了这个家,还是复仇,她都需要一笔钱。前世她偷偷找人验过DNA,她的生父的确是姚正峰那渣滓,这笔钱她拿得天经地义。
姚正平和宋兵脸色阴沉下来,这丫头怎么如此难缠。两人现在心里想的一样:怪不得二哥(正峰)当初不声不响的抛弃那个村妇,看她生出来的女儿这幅德性,就知道是个粗鄙且会撒泼的。一般男人,谁都受不了。
虽然不出声,思瑜也大概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对于这两个被白莲洗脑的男人,她懒得挽救。
宋兵出声救场:“这不妥当,血浓于水,亲情不是钱能买来的。我们这次来,接你回去的同时,还想将你生母的坟茔迁回去,顺便将她遗物带回姚家祖宅。上一辈的事,你不清楚,日后你父亲会慢慢解释给你听。孩子,听话,给你父亲一个补偿的机会。”
思瑜捂住嘴,还是没忍住呕吐的感觉,对着垃圾桶一阵狂吐,她大笑出声:“见都没见我一面,跟我扯什么亲情。这么有钱有势的体面人家,竟然连一点赡养费都不肯出。”
“今个我话摆在这,生父对女儿有着不容推卸的抚养义务。养而不教只是道德问题,生而不养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已经年满18,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摆脱监护。但你们一天都没尽的抚养义务,是既成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