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思瑜归来(1 / 1)

朝阳驱散晨雾,透过浓密的葡萄叶,在躺椅短发少女的白衬衣上,投下斑驳的剪影。

夏思瑜勉强抬起手,抹掉脸上的湿润。黄辛诚和姚梦究竟要害她到什么地步,难道要日日雇牛郎将精-液-射在她脸上供人围观取乐?

再一滴落到她的唇间,皱起鼻子闻一下,没有让人作呕的腥臭气,清凉的水滴带着点绿叶的清香。不对,这不是精~液,反倒有点像露水。缓缓睁开眼,入目一片绿得发黑的葡萄叶,葡萄架前垒着熟悉的水泥台,上面架着一口生锈的机井。

这里不是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反而像她遗落在记忆最深处的童年老家。

“夏思瑜,爸叫你进去。”

有些公鸭嗓的少年声音响起,夏思瑜坐起来看着来人,一米七上下的男孩瘦得跟根竹竿似得,肥大的蓝白校服套在身上空空荡荡。

“思明?”

夏思明胡乱抓下板寸头,声音中带着丝急促:“你快点过去,我还得去学校打球。”

夏思瑜整个人有些懵,思明不是一米八的壮小伙,怎么缩水成这幅模样。还有周围古旧的一切,老家房子五年前早就拆迁,新盖了购物广场。

一片葡萄叶落下,她随手抓住。凉的,上面还带着露水,是真的。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浮上心头,她起身沿着熟悉的路,当看到玻璃窗内头发油黑的养父时,她终于确认:她的确是重生了。

“妮儿快进屋,你叔叔从京城来找你。”

夏友良朝女儿招手,满是红血丝的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十六年未曾谋面,再次见到父亲,思瑜心中激动的难以自持。可当她听到后半句,看到正房阴暗处转过来的人时,所有的喜悦如阳光下斑斓的五彩气泡,飞快破裂消散,不留一点痕迹。

涌上心头的,是汹涌喷薄而出,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的仇恨。阴魂不散的姚家人,竟然出现在这里,还再次登堂入室,被奉为座上宾。

**

坐在马扎上,思瑜完全无视对面假惺惺关切的眼神。低头紧握住泛黄的搪瓷杯,她的思绪却早已飘远。

人生最痛苦的时刻,不是一直身处泥潭挣扎,而是前一刻还高高站在云端,下一刻却陷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

重生前一小时,她还是京城上流社会贵妇们羡慕的对象。她以姚家私生女身份,联姻豪门黄家二少黄辛诚。婚后夫妻和睦,结婚第三年她生下儿子睿睿,地位稳固同时感情更进一步。再其后两人共同创办的思诚集团一年年做大,在她重生前一天击败老对手,稳立行业龙头。爱情家庭事业全线丰收,她是进击的现实版韩剧女主。

可谁曾想,在思诚集团庆祝酒会上,传来睿睿遭遇车祸死亡的消息。悲伤过度,当场昏迷过去的她醒来时,周围摆着一圈□□注射器,迷迷糊糊地她被四个壮汉轮-奸。

而后在异母妹妹姚梦的尖叫中,所有来宾看到了这样一幕:平素端庄的商界女强人夏思瑜,不顾幼子惨死,与四名各具风格的美男在宴会厅封闭阳台上嗑药狂欢。牛郎在她面前疯狂撸管,将精-液一滴不露的喷在她脸上。闪光灯亮起,不知从哪混进来的娱记录下了这一幕。

不到一个小时,她丧子、身败、名裂。至于思诚集团的半壁江山,一个犯了黄赌毒中两项的女人,怎么可能还有未来。她奋斗多年精心打造的璀璨人生,成了一片又烂又臭的泥沼。

一切尘埃落定后,向来与她不和的异母妹妹姚梦挺着肚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告诉她,黄辛诚和她才是真爱,一切都是两家合谋。至于睿睿,一个死掉的孩子,哪能跟真爱和真爱肚子里的相比。

姚黄两家甚至早已定好,她出事后作为补偿,姚梦和赵辛诚结婚。重修旧好的同时,共享政商两界资源。

“姐姐不要太难过,我会守护好你的一切,替你好好爱辛诚。”

黄辛诚动情的搂住她:“梦梦就是太善良,还在为她着想。以前她那么欺负你,现在你也算报仇。”

外面警笛声响起,她咬破舌头强行摆脱毒品麻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姚梦肚子捅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被暴怒的赵辛诚推到一边,太阳穴磕到大理石餐桌一角。失去意识之间,她吐出满嘴鲜血,嘶喊出声:

“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

“妮儿。”

这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叫她。看着手中的搪瓷杯,她回过神来。她并没有变成孤魂野鬼,而是回到了从前。

“爸,有什么事?”

看着眼眶泛红的女儿,夏友良神色更是黯然:“刚才爸爸和叔叔的话你都听到了,妮儿,如今你亲生父亲派人接你回家。”

思瑜尚未摆脱重生前的哀伤,睿睿是她的心头宝,聪明可爱,一双墨葡萄般的眼睛似乎能把人整个吸进去。虽然事业繁忙不能亲自照顾,但她一直坚持每晚按时回家,中午陪他视频通话。自怀孕起六年,亲眼见他从产检中的小汤圆,一点点长成五岁的小正太,她经历了这世间最大的喜悦和幸福。

可一眨眼,他就成了一滩肉泥。害死他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爷爷、外公……除去她之外所有活着的亲人。一想起来,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

“妮儿,别哭啊。”

父亲担心的声音传来,她擦擦眼泪,看向对面两人。白衬衣黑皮带,大分头梳得一丝不苟。上面不知道抹了几斤头油,在略显阴暗的室内依旧锃亮。

“刮下来可以炒一盘菜了”,她不无讽刺的想着。这俩人她认识,里手是她生父的亲弟弟姚正和,外手是他带来的秘书宋兵。两人非常喜欢姚梦,尤其是宋兵,对姚梦简直比对亲女儿还要亲。睿睿的死,他们有没有插手?

默默揣测着,她回忆着眼下的情形。这俩人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夏家。原因跟狗血剧差不多,姚家发现他们遗落在外的女儿,要接回去认祖归宗。前世她回去,一头扎进了火坑。如今知道日后的一切,如果再回去,那她就是个棒槌!

“爸,你开玩笑吧?小时候你抱我出去,逢人就说咱们爷俩长得像,我怎么可能不是你亲生的。现在拐孩子的那么多,你别看他们长得人五人六,就轻信啦。”

站起来从后面搂住父亲的脖子,思瑜贪婪嗅着他的气息。这是她记忆深处,最为安心的味道。擦干眼泪,她看向对面两人。不愧是京城姚家出来的,被她一阵抢白脸色丝毫未变。

姚正平剥弄下额上的大分头,扬起笑脸:“你就是思瑜吧,我是你小叔叔。关于你的身世,夏同志本人一清二楚。说起来也是我们疏忽,当年你生父返城后太忙。等忙完那一阵,回来接你妈时,她已经没了踪影。这些年他心里一直存着这事,前几天偶然知道还有个女儿,这不让我放下工作,来接你回家。”

思瑜边听边在心中冷笑,这番话前世的她可能会傻傻相信。可年满三十,经历无数商场倾轧的她,岂会听不出其中的重重漏洞。

“他真的很想我妈?”

“是的,这些年他一直没忘记你们。”

太假了,但凡有点愧疚之心,前世她在姚家,会是被那对白莲花母女欺压到死的节奏?刚被小白莲花和渣男恶心完,现在她正暴躁着。

终于忍不住,她冷笑道:“我们假设,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刚才你也听到了。”姚正平纠正,笑容中带着几丝亲和。

“好,如果真有那么喜欢,为什么返城时不直接带她一起回去?”

“你还小,很多事都不知道。那时的国家跟现在不一样。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吃饭要靠粮票,每家粮票都有数。你妈留在乡下还能吃饱,到京城就得挨饿。”

姚正平说话时,思瑜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她眼尖的发现,他那双尖头皮鞋并拢又分开,这是他极为不耐烦时的小动作。

前世没注意这些细节,现在她却觉得不对。她一个私生女,何德何能让根正苗红的姚家三少忍下脾气笑脸相迎。

“爸,这是真的?”

夏友良略显沉重的点头:“确实是这样,二十年前大家都得挨饿。”

看来父亲也被他们蒙蔽了,思瑜站直了,扬起下巴:“冒昧询问下,姚叔叔如今身居何位?你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是否冒名顶替。”

对面宋秘书递过来一张名片,简洁的轧花设计,上面只有一行头衔:

北京市XX区国家税务局

副局长-姚正平

“姚叔叔果然是年轻有为,上次县委书记来我们学校视察时,带的包跟你装名片的这只一个牌子。不过那只是老款,不如你这上档次。”

笑呵呵的说一句,她向前一步站到父亲面前:“爸,你和妈比我懂的多。三十出头身居要职,用个包够你一年工资,姚家会是北京的普通人家么?这样的人家,二十年前会缺那一个人的饭票?”

夏友良在国企摸爬滚打二十年,懂得不少门道。从俩人一进门,他就看出他们家庭条件不错,只是他没想那么深。这会他回过神来,前些年国家政策他知道,如此年轻在体系内混出头,肯定上面有梯子。

姚正平脸色终于变了,但也只是一瞬:“不瞒你们……”

思瑜现在心里乱的很,压根不想再听他满是谎言的“苦衷”。端起茶杯,她强行打断:“不用再说了,既然当年遗弃了我们母女,现在也不用假惺惺的领回去。我姓夏,不姓姚,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前世我能白手起家,创造思诚集团的奇迹。如今重来一遭,多长了十几年的心眼,我夏思瑜肯定能收拾了那对狗男女。以及,他们后面或默许或撑腰的一帮子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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