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磨坊
一
在七个月前,尚雨曾这样认为:肖静永远是身在非现实中的人。
坐在石头砌成的方座位上,尚雨瞧着磨坊门口那棵柿子树。树生长得很旺盛,树桠都
粗壮的像人的胳膊了,在树冠,铺展开的叶子层层叠在一起,像少女的裙摆一样,绽放
着青春光芒。柿子树的西侧生长过快,把墙壁压塌了。在三年前被锯掉了很大的枝子,
无论从墙壁的石头还是树枝的缺口都可以看出这一点。
柿子在秋季成熟,尚雨还记得以前摘柿子的情景。他不喜欢柿子,因为柿子有股涩味
。据说用热水烫上一会,或是加点白糖上去,可以去掉涩味。可尚雨总觉得,自己刚下
生就注定了不喜欢柿子。
虽然尚雨劝父母不要卖掉房子,可父母还是卖掉了楼房,搬到了磨坊居住。
诚然,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居住地方,时隔十几年,左临右舍仍热情不减。这让尚年夫
妇觉得,自己好象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
初夏的斜光柔和地照在磨坊的木制门子上,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木门上的绿漆都褪
的露出了木材的颜色。尚雨好象又听到了磨坊“嗡嗡”的声音。
“在家里也安不下心来。”
尚雨站起身,扫了扫身上的尘土,到大道上去了。
他走到的这条道,就是父亲曾经提到的幽径,眼下已铺满了沥青,直通国道。可看上
去给人很空寂的感觉。路旁的白杨树都砍伐干净了,稀稀疏疏地分布着些国槐。意境明
显不如以前了。
柏油路上汽车很多,熙来攘往,可从南到北,没有一个步行的人。
在他折回磨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学同学。这个同学一直呆在村子里,没有离开过
。
“你好,刚回来吗?”
“是啊!”遇到这样一个熟人,他感到非常高兴,“请这边走。没有急事吧?让我没
好好聊聊吧!”
“恩!好吧!”那人跟了上来。
“你刚才去哪儿了?”
“看孩子去了。孩子住在奶奶家里。”
“……”
“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过的还好吧!”
“还可以吧!”尚雨勉强笑了笑,“爸妈卖掉房子搬回磨坊住,我顺便来看看。”
“能遇到你,太好了。”同学说。
“以后我会常回来的。村子里还有相熟的人吗?”
“都受不住贫穷出去打工了,没几个在家的了。”
“哦……你怎么没出去呢?”
“因为种种原因……现在,在城市找工作也不容易。”同学低着头回答,“况且,父
母的身体不好。”
“妻子,儿女,一家人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是最幸福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走到了家门口,尚雨将门推开,回过头对同学说:“进来坐坐吧!”
“不了,下次吧!”同学为难地说。“家里还有活没做完。”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纺线的木梭。身上穿的是工作的衣服。
虽然是同学,可是同学也不能把自己的窘况告诉尚雨。望见艰辛的同学,尚雨也不好
意思,再问什么即便问了,同学也不肯说的。
父亲不在家,只有母亲一个人坐在桌前用针缝东西。
尚雨本来想离开,可却走进了寝室。有个书橱,上面摆着他上小学时看的外国小说和
童话。多年已过,房子也更换过主人,书还这样保存着,他感到很意外。
“算了,还是走吧!”
尚雨面对这些往事的痕迹,愁苦不已。他向母亲打了个招呼,说我走了。母亲回过头
应了声,仍旧回过身去缝东西。
天色渐渐蒙上了一层淡黑。尚雨漫不经心地走在街道上。城市里比农村要热闹得多。
但树木却明显偏少,空气中总像有尘沙一样。高楼的对面亮起了明灯,一闪一闪地,像
可爱的鬼火一样闪动而游弋着。天空中开始出现点点星星了。
尚雨走进前几天与任思嫒一同吃过饭的那家西餐厅。西餐厅不像中餐厅那样,越到晚
上生意越好,尚雨找了个靠玻璃窗的座位坐下。他所在的位置,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坐在这里,更是为了思寻任思嫒的面容。
望着光洁而闪烁着白灯光的地板,任思嫒的微笑闯进他的视线。既而,那微笑变成了
肖静的,淡淡的微笑中透露着纤细的哀愁。尚雨的表情变得不自然了。
婚后的肖静生活地怎么样?自从参加肖静的婚礼之后,尚雨就再没见过肖静。表面上
他还可以作为朋友去看她,可因为肖静的结婚,尚雨一下字变得懦弱了。他再也不敢去
看肖静,哪怕一眼也好。他怕自己忧伤而烦躁的心燃起自己无法压制的痛苦之火。纵使
生活在一个城市,可他丝毫没有再遇到过肖静的打算。也许这辈子再也不见面了呢!尚
雨甚至这样绝情地想。
尚雨拿起冒着热气的小杯子。杯中的水经过喉咙时像洋油一样充满了愤怒的火苗。他
放下杯子不肯再喝了。连水都渗透着令人无法接触的哀愁。
尚雨尽快结束了晚餐。匆匆忙忙回到了家中。
在尚雨洗完澡,正要睡觉时,任思嫒给尚雨挂来了电话。
“尚雨吗?明天有空吗?”思嫒在电话中说,“如果有空的话,我去看望你。”
“看望我?……我随时都有空的。不过,明天可能有雨……”
“有雨……雨算得了什么呢!也不一定非要出门啊!”
“那好吧!随时欢迎你来。我在家中苦闷的很,你来我当然非常高兴。”
“苦闷……”
“因为是一个人……”尚雨说,“最近心情有些不好。”
“心情不好?”思嫒在电话中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发生什么事,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明天去看望你,不会打扰你吧?”
“怎么会呢!你能来,我是求之不得啊!”
“是吗?那就这么说定吧!明天我带些东西去,中午就不用出去吃了,你不是说明天
有雨吗?我尽量在下雨之前赶过去,不过看今晚的天,明天好象不会下雨的。好了,天
不早了,不聊了,明天见。”
“明天见,晚安。”
“晚安。”
尚雨挂断电话,沉重的睡意压上头顶。
翌日星期天,果然是个雨天。
雨是从早晨六点钟左右下的,哗哗下个不停。任思嫒还没有来。
下这样大的雨,她或许不会来了吧!尚雨走进卧室,把衣柜打开,将一件件衣服拿了
出来。雨季来临,衣服会发霉的。于是他一件件拿出来,挂在了阳台内侧的白绳上,这
些衣服上都有股樟脑球味。
衣柜里是放有樟脑球,可早已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这种难以去除的味道。
尚雨走到阳台边,用手扶着阳台的栏杆。有些雨点落在手上。他探出头去望了望街道
。宽广的道路很安静,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汽车偶尔飞驰而过。
雨水顺着楼房向下哗哗流着,全都流到了街道上。
“看来这雨又要下一整天了。”
尚雨失望地从外面缩回脖颈,走进了客厅。
坐在沙发上,一股肖静身上的香味蓦然闯进他的鼻中。这带有余情的香味使他想起了
昨晚做的梦:
在什么东西的吸引下,尚雨走进了一个黑暗、潮湿的小房子,开门的瞬间,小房子里
闪动着微弱的光线。门像是小动物的嘴受到了什么刺激,紧紧地闭了起来。尚雨有股乱
窜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的血流加快,心跳变得不合节奏。透过黑暗的小房子,后面有流
水声。他被流水声吸引住,轻轻地走到了窗户边,在黑夜中他发现:窗外有个小花园,
花园中有布满花纹的岩石,茂密而身躯柔软的森林,森林的腹地有小溪流出。刚才尚雨
所听到的流水声便是小溪流经岩石发出的。两侧的树木草丛也都像濡湿了一样,覆满了
晶莹闪耀的小水珠。尚雨的呼吸愈来不平稳,远处的山地里种着一大片花卉,花朵都没
开放,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尚雨看不清楚,因为这一切是朦胧而虚幻的,可是他又觉得
无比真实,好象大片花卉就在自己的脚下一样,他突然有俯下婶子亲吻一下这清纯芬芳
的花朵的冲动感。他坐在桌子旁,觉得浑身无力,可他已出了小房间。桌子放在空旷的
田野上,这时他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向他靠拢过来。尚雨转过身,跑上了楼梯,躺在被窝
里,心理相吃了糖果一样甜。
在后来,尚雨开大了水龙头在洗澡,从没闭的洗澡间房门处,他发现有两个小女孩过
去。两个小女孩穿着带小花的白色衣服,脸像假面具一样纯真,尚雨恨不得凑上去仔细
看一下这张假面具似的脸。尚雨奇异地发现,两个小女孩的身躯都是透明的,宛如两只
低飞的小蝴蝶。两个小女孩像是双胞胎姐妹,又像是一个人。两个小女孩走到门口时,
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客厅里的钟表正“呼呼”跳动。尚雨觉得不可思议,他想去追女孩
时,却见女孩拿着一个光滑丰盈的苹果远去了,女孩用口咬了一口苹果,苹果没有发出
声音,而是像棉花一样柔软。女孩在吃苹果的时候,露出了清纯可爱的小牙齿。小牙齿
上挂着苹果汁,在洁白的牙齿上,小苹果珠快乐地跳动着。尚雨完全陶醉在那两排光亮
的小牙齿中,突然,他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一下字倒在了地上。在他倒下的时候,发现
了女孩那头柔美乌黑的秀发,他觉得这一切清晰而熟悉无比。可却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
过。
在阳台处,有棵大雪松,枝桠伸到了楼房旁。雨点打得松叶微微颤动,尚雨发现,伸
展着针似的松叶似乎蕴涵着巨大的力量。他觉得松叶格外的绿,好象是完全摆脱了大自
然的那种绿。
时隔一个多月,尚雨竟盲目觉得,肖雪好象坐在沙发上从未离开过。
当时,洒来的阳光将肖雪的身影真实地显映在地板上和墙壁上,暗影反射出柔光。尚
雨的嘴唇在镜子般的地板上透下的黑影,同肖雪的影像中的嘴唇叠在了一起。他觉得自
己好象真切地触到了肖雪那清凉光盈的小嘴。他为自己的这一感觉而惊奇。可是,他没
有离开她的嘴唇,反而留恋似地把动作停留在她的身影上。肖雪似乎没有留意到这点。
而尚雨意识到自己触犯了肖雪,便低下了头,他为自己无法摆脱肖静的身影而痛苦不已
。
尚雨贴在墙壁上,用手轻轻地抚摩着光滑洁白的墙壁。
尚雨为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莫非自己认为肖雪还坐在那里才这样冲动的?
在告别的时候,肖雪曾对尚雨说:“请您忘掉姐姐吧!这样下去,去姐姐也好,您自
己也好,都是有伤害的。”
这句话是当时肖雪说的。尚雨本想问一下是什么意思。可肖雪不回答便匆匆离开了。
那么,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梦中的两个小女孩长的一模一样。这两个小女孩,便是幼年时代的肖静和肖雪吧!两
个小女孩最后变成了一个。这岂不是说明肖静与肖雪本来就是一体的。尚雨这样胡乱地
推想。
纯真的如假面具一样的脸浮现在尚雨的脑际。从这幅影象中,尚雨感受到了无限的温
情。
墙壁是洁白而清凉的,尚雨凭感觉去看它,觉得它渐渐变得透明了。
在梦中,尚雨有种压抑的感觉,处处都潮乎乎的,令人生厌。想到那间阴暗潮湿的小
房子,尚雨更向往这白色墙壁透明的美丽。
同肖雪相识后,尚雨渐渐地分不出肖雪和肖静了。他的爱似乎又慢慢开始流动,流向
肖雪了。或者可以说,是流向了跟姐姐一样的作为姐姐替身的肖雪。想到这一层,尚雨
不禁矛盾万分,他感觉到一股丑恶而扭曲的龌龊思想把自己围住了。
尚雨觉得自己的这种思想可能已被肖雪感觉到。于是他仿佛遭到了雷击一样,惊愕地
不知所然。
“或许,有必要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谈一下的。”
尚雨这样想。可又下不了决定。
尚雨怪自己太懦弱。这时他才发现这样一个自己。一直退缩的自己。他一方面为这样
的自己而抱怨,另一方面又为这样一个自己而痛苦不已。
“无论怎样变,只要你还能认识我就行。”
尚雨记得任思嫒在西餐厅说了这样的话,此刻回想起来,他才发现,思嫒的身体里似
乎隐隐约约地包含着一丝偏向尚雨的爱。纵使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可至少也是自小一
起玩耍时微妙感情的延续。因为是青梅竹马的朋友,所以他并没有在意思嫒说的这句话
。当然,由于是青梅竹马,即使说出再暧昧的话来。两人也不会感觉到窒息的气氛。
想到黑夜中天空中闪动着弱光的星星,尚雨便觉得无比悲哀。
如此复杂的感情让尚雨感到痛苦不堪。他甚至悲恸地想:既然这样痛苦、无奈,就让
自己的停歇,再也不要流动了吧!他有股熄灭爱情火苗的**,可他又不知怎么办。
雨点仍旧打得窗外的松树微微颔首。
乌云一层一层覆盖了过来。穿来雨点急速敲打雨伞的声音,由远及近。
门子一下子被推开。任思嫒放下雨伞走了进来。
尚雨离开墙壁,迎了上去:“请屋子坐吧!下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本来可以早到的。坐车把时间给耽搁了,真抱歉。”
思嫒抖了抖衣服上的雨珠。她的身影投在昏暗的地板上,尚雨产生错觉,竟以为身影
是肖雪的。
尚雨为自己的错觉而羞愧不已。可是他觉得还是不道歉为好。
尚雨保持尽量平和的脸色,抬起了头。
思嫒穿着一件黄色毛衣,尚雨很意外。或许思嫒是随意穿的,可是身穿黄色毛衣的思
嫒使尚雨想到了肖静。
由于身上穿的是黄色毛衣,映在墙壁上的身影显得更加幽深了。尚雨顺着亮光,他被
昏黄的身影吸引住,痴迷地望着对面的墙壁。
二
“虽然认为我不会来了,可是你还是希望我来的,是吧?”
思嫒暧昧地说了句,动了动黑黑的眼睫毛。
“呃?”
尚雨感到很吃惊,他抬起头,看了思嫒一眼。
“还特意给我留门字,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思嫒微微一笑,朝没关紧的卧室看了看,接着说:“如果一个人生活得很孤单,这样
的生活还是适可而止吧!”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孤单。”
望着思嫒那张圆形小脸,尚雨觉得思嫒身上有种母性的感觉。望着她,好象有种被母
亲抚摩的感觉。尚雨一直认为思嫒的小嘴是她全是很最美的地方。小时侯玩过家家的时
候,轮到尚雨跟思嫒扮成新婚夫妇,尚雨曾吻过那张小嘴。直到现在,那种亲吻的触感
还清晰地浮在他的心头。
在默默无言的时候,思嫒的嘴唇也有种动的感觉。尚雨明白极静生动,极动存静这个
道理。黑黑的眼睫毛下面那双带着柔光的眼睛,时常含有倦怠的神情,令人怜爱。特别
是在光线暗的环境下,这双带有柔光的眼睛使人感觉四周笼罩了黯淡的光芒。
思嫒提到的“孤单生活”尚雨认为她在暗示自己的单身生活,便灵巧地避开了她的暗
示。
“一个人,何必想那么多呢?”
“不是多想,是必须那么想。”尚雨柔声反驳道。
“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多,我只要以后能要什么有什么就行了。工作,婚姻……”
尚雨想道:生活没有这么简单吧!
“我也想那么做,可是,毕竟,我们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吧!”
“理由?什么理由呢!”
“……”
“生活是不需要理由的吧?”
“是的。”
这次尚雨没有反驳,肯定地应答了。
他们两人就这样坐着。时间一久,气氛便不协调了。
天渐渐亮起来,乌云散去,雨也变小了。
“在电话中,你说今天有雨,我还以为不可能呢!因为昨天还是大晴天……”
“雨水嘛!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不来。”
“也是,不过,幸好你提醒了我。我才做好了准备。”
“大自然总是以它自己的节奏前进,它才不管我们人类在干什么呢!人类没有了,它
还是照样前进。”
“在电话中,你说最近心情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没什么的。”
尚雨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靠到了一片绿色的窗口,望着外面。
“真怪,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这些事,我不想说出来。”
尚雨把身子俯在了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在外面。
尚雨呼吸着新鲜空气。气温降低了些,他回过头说:“今天你能来,我非常高兴。真
的,不过,有些事情,是很难说出口的。”
“有什么事情说不出口呢!除非你不把我当作朋友。”
“不是朋友不朋友的事情。在人的心底里,总有一些没发说出,不知如何表达的感情
吧!”
“不知如何表达的感情?”思嫒重复着,朝这边走来,“照这么说,你是因为某个年
轻的小姐才这样烦恼的!”
“瞧你说的,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尚雨不自然地笑了。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肯说呢!即使是再离谱、难以启齿的事,我也会相信的。”
尚雨侧过脸望着思嫒。她的表情是严肃而认真的。丝毫没有恶作剧的苗头。他一看到
她玲珑有致的鼻子,脑海中又浮现出肖静的形象来。
“我没有隐瞒你什么。总之,是因为头脑不怎么清醒我才这样愁苦的。干起工作来也
无法提起精神。我也曾想找一个人来倾诉一下,当然,除了你之外,我也没有可以倾诉
的对象,不过,我觉得把自身的烦恼跟悲愁转移到你的身上是不妥的。喜悦可以一同分
享,但是悲哀,是永远无法让人分担,使别人共享的。”
“是因为工作吗?我可以拜托爸爸给你换一份好的工作的。”
尚雨沉思不说话,两人都靠在阳台上的栏杆处,身影交叠。雨停了,只还有雨滴从树
叶上滴下。雨水把松树、悬铃木的叶子都洗刷干净了,在眼前呈现一片深绿。
“谢谢你的心意。不过,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呢?”思嫒望着尚雨。
“你我虽是青梅竹马,可我现在还未窘迫到要你帮我找工作。”
思嫒转过身,用手整了整肩上的头发。她说:“不好意思。昨天说好嗲东西来中午一
起吃的。可是,早上走得太匆忙,东西忘带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出去吃嘛!天气变晴朗了啊!”
“是啊!幸好天气晴朗起来了。雨后的空气好清新好啊!”
思嫒的眼睛里充满了金黄的光芒。
不太宽阔的街道上,汽车和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中午的阳光照在积水的街道上。街
道上金黄一片,积水仿佛形成了一面黄昏的小镜似的。
尚雨和思嫒走在路旁的松树下。树的下放枝干都修剪了,离地两米才有伸展的枝桠。
“树叶上还滴着雨点呢!小心点。”尚雨提醒道。
“好凉啊!”
一滴雨水落在思嫒的脖颈上,顺着脊背流可下去。她颤抖地缩了缩脖颈,但很快就镇
定下来。
“雨虽然停了,可雨的影响还在嘛!”
“是啊!虽然停住了,可它还可以影响以后的生活。或许,它的影响会这样延续下去
,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呢!”
“恐怕不会这样长久吧!”思嫒不明确地说。
“怎么不会呢!它可以影响人的思想。或许不止一生,下辈子,或许还会受它的影响
呢!”
尚雨反复说了两遍。轻轻呼了口长气。
思嫒将视线移向旁边的小公园里。
小公园树木郁郁葱葱。虽然占地很小,可小巧玲珑的公园,就好象建造的假山一样,
使人感到虚幻的美丽。仿佛随空间一起远去了。只留下影像浮在空旷的地面上。看久了
,使人觉得一种悲哀的美丽。
当然,小公园里没有人,好似是安置在路旁的刀具,无人靠近。
尚雨抬头望了望天。
“快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吧!”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吃。”
思嫒说完了,像是生气似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
“我们去公园看看吧!”思嫒望着小公园,眼中闪耀着泪光。
远望去,公园像虚幻的镜像。可身入其中,却令人觉得无比真实。甚至每片叶子都是
细腻而纤细的,这更使人感到一种无端的悲哀。这样悲哀的美,是无法来形容的。
“尚雨……”
“哦?”尚雨抬头望着思嫒的脸,显得很迷惑。
“虽然我并不认为你能帮助我什么,可是,我还是要把这件事向你讲出来……”
“哦?”
“前天上午,一位大学时的学长到我家,突然突出求婚……”
“哦!?”尚雨吓了一跳。可是很快恢复常态,说:“你说来拜访我,就是为了这件
事,对不对?”
“他这样冒昧地来到我家里。当着父母的面,我感到很为难。”
思嫒说着,从脖颈到胸部透露出羞怯的姿态。
“有什么可为难的,这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吗?”
“可是,父母很喜欢这位学长。这位学长的父亲跟我爸爸是旧时的朋友。”
思嫒面露难色,低下了头。
“既然不喜欢,那又能怎样呢!”
“我毕竟是父母的女儿啊!”
“现在,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下决定的。再说,是你嫁人嘛!又不是你父母嫁人。”
“说的也对,但是……”
“你还说我顾及这顾及那,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当然要有所顾虑啊!如果是你的话,我反倒不会这样担心了。”
思嫒说着,走到一棵大松树下。
“这样的事,你干吗要对我说呢?”
“我觉得有必要对你讲,才告诉你的。”
思嫒大概是因为羞愧,脖子都变红了。她的眼睛闪着泪光,泪珠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那幅样子,令人怜爱无比。
刚才思嫒说的话,把尚雨吓了一跳。思嫒是随意说的,还是故意这么说的。可尚雨觉
得还是不问为好。
尚雨把小公园环视一圈,只有东西有个可以出去的小门。但门的附近,反而没有只棵
树木。好似积极向上的心中存在一种倾向堕落的思想。在这片土地上,什么花草都没种
。尚雨不禁觉得好奇。可是他更为自己的好奇而感到好奇。公园是什么形状的,他分不
清楚。是方形的,还是圆形的,或者是狭长的椭圆形。这只有从空中俯瞰才能辩识。地
面的草坪像海绵那样柔软,从感觉上都可以使人感受到这一点。因为光线的缘故,草坪
上笼罩了昏黄的暗影。
“我对你说这样的事。你吓了一跳吧?”
思嫒从松树下走过来。脸上的泪擦干了,但还可以看出痕迹。
“刚开始的时候是把我吓了一跳,跟我一起长大的思嫒小姐要嫁人了。不过,我惊奇
之后,便不再吃惊了。也到了该到结婚的年龄了。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真讨厌,我这样心烦。你却说感到高兴。”
思嫒铁青了脸,生气似地说。
“我们的思嫒小姐有人追求了,这难道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吗。我可不希望思嫒小姐是
个孤独的守望者。”
“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我啊?我是习惯了独居生活的单身汉嘛!”
“什么习惯了独居。净瞎说,所以我才这样说,这样独居的生活,还是适可而止吧!
”
尚雨不再言语。他像要摆脱什么似的从动面的门口出去了。
傍晚时分,天上又下起了毛毛雨。
柿子树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柔和的光线。叶子被雨水濡湿了,看着日渐变绿的嫩叶
,使人恨不得将它含在嘴里。
对面的门口处,有四无个年轻人在打牌。吆喝声在雨夜里传荡。
尽管已经远离了思嫒,可尚雨还不时想起她哭泣时柔弱的样子。思嫒突然跑到这里来
倾诉这番衷肠,使尚雨觉得不知所然。连思嫒也要结婚了。他包含的更多是痛苦,但痛
苦之余,他细细思索这些事情。或许由于跟思嫒太熟悉的缘故,他听到思嫒说一个年轻
男子向她求婚时,并没有很大的惊异,他只不过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这是为什么
呢?恐怕是因为他先起了遥远的往事,以至于将眼前的一切也等同起来了。随他心境的
凄凉,往事和眼下的事,都杳然远去了。
在雨停后的阳台处。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蜻蜓,像是被什么东西追逐着,四下乱飞。
蜻蜓的后面,是一排翠绿的松树,在这翠绿景色的映衬下,蜻蜓那飞着的蜻蜓翅膀显
得若虚若幻。连它暗黄的身躯,也像用彩上了色,如梦中的幻觉一样不真实。
那时,思嫒的眼睛里充满了金黄的光芒。尚雨以为是白眼球的缘故,原来却是泪珠。
“小小的蜻蜓这是要飞向哪儿啊?”
“西方吧。西边的天空澄澈明亮,它们应该是要往那边去吧!”
“这么弱小的生命,干吗要活下来呢!这么柔弱,它们用什么活着呢?”
“美好的幻想,或是憧憬吧!”
蜻蜓果真掠过松树,朝西边飞去了。只还看到薄得透明的翅膀闪啊闪着。
思嫒将大半个身子探在栏杆外,像是要快掉下去一样。她的样子显得很怯弱,可又隐
约透出一股坚强。尚雨突然被她慑服了。
“前一次,我就是在这儿遇到你的吧!那时,你正在阳台下找东西。”
“呃……”
尚雨已经想起,可却无法回答。那天,正是肖雪小姐来拜访他的时候,在谈话期间,
尚雨觉得花瓶里的花太悲哀了,便拿出来扔到了阳台下。待肖雪走后,他却又神经质地
去寻找这些遗弃的花儿。
“那时,你在找什么呢?找得那么认真。”
“没找什么。”
“那结果是没找到喽?”
“是啊!没办法啊!”
尚雨淡淡地笑了。
“遗失的东西,是最珍贵的。所以,表面上虽然遗失了。可是,在心理,永远不会遗
失掉的。”
思嫒以压倒一切的气势望着尚雨。
阳光沐浴下的楼房,好象是幻景。尚雨不禁伤感起来。
尚雨陡然回过了身,他觉得身旁的思嫒是真实的,而自己,则是空有其形的虚幻景象
。
三
肖静刚要离开肖雪的房间,就打了个趔趄。
肖雪劝姐姐不要走了。晚上留在家里,明天再回去。可肖静却坚持要回去。
肖静的手扶着墙壁,额头渗出了汗珠。她神情恍惚,全身都在颤抖。
“还是让我回去吧!好吗?就让我回去吧!”
“姐姐,你可不能回去。”
“让我回去吧!不回去不行啊!高岩还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这就给姐夫挂个电话。”
肖雪刚拿起电话,就被肖静抢了过去。她站立不稳,伏在了床上,泪珠滴到了床单上
。
“姐姐,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啊!”
“这是我的自由,请让我回去吧。父母回来就坏了。”
肖静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什么就坏了?”
“妹妹,就让我回去吧!”
“你这样怎么回去呢!”
“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回去的。”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的,不用你送。你送我回去,高岩还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呢
!”
“那我把你送到门口,这样我才放心啊!”
肖静没有再坚持。肖雪将肖静扶下楼房。下楼梯的时候,肖静险些摔倒。
肖雪叫了汽车。将接扶进去,自己也坐在姐姐身旁。
肖静脸色苍白。头靠在肖雪的肩上,仿佛没有了生息。那无依无靠的姿态,使肖雪担
心不已。
“姐姐这样下去不会有事吧?”
望着疲倦的姐姐,肖雪不禁这样想。
肖静是由于跟高岩尴尬的关系才搞得这样精疲力竭的。可导致这样尴尬关系的却是尚
雨。或者不能这么说,可尚雨对这件事,无疑有致关重要的影响。
从肖静痛苦的面容上,肖雪感受到了姐姐的苦恼。
肖雪把姐姐扶下车。她摸到姐姐冰凉的手,不禁吓了一跳。
这时,高岩正巧下班回来,望见她们,走了过去。
“你好。”高岩向肖雪打了个招呼。
“啊?”肖静吃了一惊。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好。我是来送姐姐回家的。”
“肖静?发生了什么事吗?脸色不太好嘛!”
高岩伸过手来摸肖静的额头。可肖静痛苦地躲开了。
“没事,没事的。可能是下雨的缘故吧!”
周围的雨声没有停止,而且大了起来。打得街道哗哗作响。
“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再说吧!”
“我就不进去了。爸妈还在家等我吃晚饭呢!姐姐送到了,我也就放心了,改天再来
拜访吧!”
“那好吧!再见。”
“再见。”肖雪说。
高岩把一句话也未说的肖静搂到自己的伞下。摇摇晃晃进去了。
肖雪轻轻送了口气。抬头望了望下着雨的天。
闪电像灯光一样把街道照亮了。路上的水向动流着。
整个四月似乎都是在雨中度过的。到了四月中旬,雨已经下了十几场了。
四月二十日就是风筝节。整个风筝都都开始忙碌起来。可是由于下雨,人的心情并不
怎么清爽。
肖奉生刚回到家,便对妻子抱怨:“真讨厌,雨下了十几天了还不停。再这样下去,
风筝全都销售不出去了。”
“放心吧!天总会好起来的。”妻子一边说着一边把菜端上来。
“雪儿,下来吃饭了。”肖奉生向二楼喊道。
“雪儿还没回来呢!”妻子说,“最近雪儿有点怪,经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年纪轻轻就会发呆……真令人担心啊!”
肖奉生脸上一脸灰气。他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放在沙发上。
“年轻人的事。让她们自己去忙吧!我们老了,不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
“你最近见过静儿吗?不知她生活得怎么样。”肖奉生突然岔开话题,问了一句。
“你啊!静儿都结婚了你还担什么心,没出嫁时为她担心,现在结婚了还为她担心。
难道你一辈子都担心她啊!”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静儿的生活并不幸福。”
“静儿已经是个大人了。不用你再为她担心了。”
“她再大,也是我的女儿啊!”既而他又问了一句:“最近她没有回来吗?”
“没有啊!”妻子阿京端完菜,坐下来。“不用你担心了,静儿会幸福的。”
“希望如此。”
肖奉生低下头吃起饭来。跟阿京一个人吃饭,他觉得有些别扭。
肖雪在半夜才回到家。
白天的时候,在风筝铺里,她也安不下心。老是想到姐姐的事,渐渐地,姐姐的悲伤
也传给她了。她突然觉得姐姐的心思覆到了她的身上。
望着滴滴答答的小雨,肖雪站起来对伙计说:“看来今天生意不会太忙,我有事出去
一下。”
肖雪没有化妆,便走上了大街。随意地走着。
从音像店传出轻柔的音乐。
肖雪心烦意乱。四周的街道还是冷冷清清。要在没下雨的往年,这个时候,街道两旁
早已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饰品,有绘有风筝图案的灯笼,也有风筝图案的广告牌。这
条街道,两边的路灯也是风筝形的。到了晚上,一盏盏路灯亮起来,好象在空中飞舞着
一群带着光亮的小风筝。肖雪来观看过多次风筝会,她经常迷恋于这风筝形的路灯。
可如今的凄凉,使肖雪感受到悲哀的气氛。
肖雪本想邀尚雨起看风筝会。可此时她踌躇不决了。一方面是由于天气的缘故。另一
方面,是尚雨才使姐姐肖静这样痛苦的,她瞒着姐姐去见尚雨,总觉得对不起姐姐。甚
至,她代姐姐见了尚雨,姐姐也许会更痛苦的。
走到新华路与东风街的路口时,肖雪突然见公共汽车里探出尚雨的头。他也看到了肖
雪,并喊道:“肖雪,肖雪。”
无疑,这个声音响彻了整个车厢。想到这么多人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自己,肖雪羞愧地
低下了头。
尚雨在前面一站下了车。待肖雪走过来。
“感觉真意外,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是啊!我也很意外,你这是去哪儿了?”
“回了趟家,去看了看父母。你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走?”
“哦?”
肖雪抬起了头,可视线却放在远处的高楼上。
“我刚刚从风筝铺出来,因为下雨,生意不好,所以……”
“对了,上次分别的时候你叫我去风筝铺看你的。最近一直很忙,所以没有空出时间
,希望你能谅解。”
肖雪柔声笑了。
“即使今天不会遇到你。我也打算去找你的。”
“是吗?”
尚雨感到很吃惊。
“是要好好谈一下的,自从上次拜访你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你。”
“是啊!”尚雨坦诚地说。
“但是,我一直想找个机会,与你谈一下。”
“……”
“尚雨先生,请往这边走。我请你吃晚饭吧。”
尚雨随肖雪走进饭店。他一直希望肖雪说一下关于肖静的事情,可是她却一句话也不
说。尚雨陷入了沉思,肖雪对于姐姐的事情为什么一句也不说呢!她一直在讲述自己小
时侯的事,她还坦然说到自己中学的恋情。可说到的几个人名都很模糊,不像是具体人
的名字。然而,尚雨听起来却有些熟悉,好象是自己的同学。她说的似乎是自己,又好
象是肖静。连尚雨也模糊了。
“你还记得上次分别时说的那句话吗?肖雪小姐。”
“很抱歉,我已经忘记了。”肖雪明确地说。
尚雨犹犹豫豫,他不知道该问肖静的事情还是不该问。可他还是觉得不问为好。
“我真幸运,又一次遇到尚雨先生。”
“大概是缘分吧!”
“什么?”
“没什么,能遇到你,我很高兴啊!”
继而她又问:“最近还好吧?”
“不是很好,有时候会一个人发呆,觉得异常悲伤。”
“那该去医院看看才好呀!”
“谢谢。不过,你应该明白,这不是什么东西可以医治的。”
尚雨蓦然感觉到了肖静心中的悲哀。
“可是,我不能帮助你什么的。”
肖雪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迈过刚停雨的停车厂,是块草坪。
空中闪着星光。可因为附近灯光极亮,星光便微不足道了。
“再过几天就是风筝会了。到时候一起去吧。好吗?”
肖雪真挚而深情地说。
“……”
“你曾陪姐姐去山间。这次就让我邀请你,可以吗?”
“啊?”尚雨一惊,心情越发不平静了。
“我虽然要负责照看风筝铺,可总能空出时间来的。那时候,你也有空的吧?”
“是啊!”尚雨回答。
“雨一停,天气很快就变热了……到时候,我可以穿裙子吧?”
“当然,这是你的自由嘛!”
“上次你曾说过,今年是个多雨之年,没想到不幸被你言中了。”
“我感到很惭愧。雨季使人的心情变沉重了。”
“不过,我相信,再过几天,天一定会晴朗起来的。”
肖雪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她显得信心十足。
他们来到桥边。河风很大,把肖雪的头发吹乱了。他走到桥头上,在避风处将发卡拿
下来,然后一手拿着发卡一手卡上去,还有一大部分没有卡住。她便把发卡放进口袋,
索性将头发全放了下来。
肖雪看到尚雨在看她,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低着头走了过来:“真失礼呀!在
你面前出丑了。”
“没事,你这样比刚才漂亮多了。”
尚雨避开肖雪动人的姿态,双手扶在桥栏杆上,望着随风而动的流水。远处,灯光照
射着水面,水面笼罩着闪耀的黄晕。
尚雨心想:肖雪不会注意到悲伤的自己吧。想着他僵硬的面容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在以后几天里,天气渐渐晴朗,潮气也散去了。
风筝都恢复了往年的繁荣。肖奉生家的铺子生意旺盛异常。
肖雪一直在铺子忙活,直到十九日晚上才回家,回家后,连洗刷也懒的去做,便睡着
了。
风筝都上空飘荡的音乐,传进肖雪的房子。她仿佛拉着风筝,飞到了空中……
肖雪翻了翻身子,闭上眼睛。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姐肖静。
“姐姐为什么那么悲伤呢?而我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姐姐的悲伤也传给我了吗?”
那么,姐姐的爱,也一定传给我了吧。肖雪这样想着。可是这预示着什么呢?莫非姐
姐是要让作为妹妹的肖雪,去接受尚雨的那份爱吗?
四
时令正直初夏,正是樱花绽放的时节。晴空的高处漂浮着几朵带有淡淡颜色的彩云。
国道两旁的杨柳树被国槐代替,无比凄凉了。尚年自从上次从范公亭回来后,便时常
靠在小树旁,想象小时候在这儿散步的景象。
小时都是几人成群结伴,而现在,一般都是独自漫步。
尚年很喜欢以前的林荫道。当时,小道狭窄,也并不太长。只有行人走这条小道。偶
尔也有自行车穿行。在那些散步的伙伴中,还有扎着可爱辫子的小姑娘呢!
范公亭上染着夕阳洒下的美丽光芒。尚年记得很清楚。
虽然年纪已上了五十多岁,可尚年却觉得恢复了三十多。他仿佛搂抱着一个二十多岁
没有生育过的年轻姑娘。在这理应憎恨的时刻,他不仅不感到讨厌,反而沉浸在这美好
的身体波浪中,随之而来的女人情感使他想到了母亲的**。顿时,身心充满了一种母
爱的感觉。
尚年的母亲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也就是说,尚年已经有二十年没有母爱的感觉了。
母亲去世的时候,尚年在外面。最终也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时隔二十年,他的心中又重新荡漾出这样的感觉,是值得惊异的。
在那之后,阿洁像难为情似地抱怨道:“这样不好吧!”
她的话语充满了无限的柔情,不带一点严肃。
尚年按住她的肩膀,小声说:“你的动作还是如此温顺,犹如一个没有生育过的姑娘
。”
“真讨厌。”
阿洁羞红了脸,连脖根都涨红了。她像是躲闪尚年的眼睛,蓦然低下了头。
“恐怕只有在此时,才没有心事吧?”
“呃?”
阿洁感觉很惊愕。
“如果在这时候还有心事的话,那就没有清净的时候了。”
“怎么会呢?”
“令嫒也像你吧?”
“你是说容凤?”
“令嫒继承了你的基因,应该会像你的。”
尚年像是自言自语,又重复说了一遍。
“这样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呢!”
“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
“……”
“让容凤知道就坏了。”
“她不会知道的。”
尚年提高了声音说。
“不应该啊!我们做了件错事……”
没等阿洁把话说完,尚年就粗暴地搂住她的胸部,把她柔弱的身体拉了过来。
停歇多年的磨坊,现在又开始运转了。
听到这“嗡嗡”的声音,尚年不禁感叹道:哎!磨坊里机器的声音,真令人怀念呐!
在年轻的时候,磨坊是尚年经营的,这是祖上留下的唯一财产。尚年作为独生子,自
然挑起这个担子。年轻的他曾经出去闯荡,在外面呆了很多年,可后来想到这是父亲遗
留的东西,便收回杂念安心经营磨坊。机器也由三台增家到了十几台。每天听着“嗡嗡
”的声音,早已形成习惯了。一时听不到,他会产生一种不平衡的心理。夕阳的霞光映
在漆了绿漆的木门子上,美丽极了。
后来,尚年一家人搬到城市。他经常想起磨坊里的机器。
现在,听到这“嗡嗡”的声音,又使他记起了往事。
近日来,连连下雨。他觉得讨厌极了。磨坊里都产生了一股怪味,他整天在磨坊里扫
地。擦拭机器。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细心。他这一生与磨坊结缘,似乎是偶然的。可
有是必然的。
尚雨来向父亲打招呼。
“爸,今天是风筝会,有人邀我去看风筝。晚上就不回来了。”
“风筝会?啊。”父亲像恍然大悟一样,他完全忘记这个节日了。
“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还不到周末嘛!”
“爸爸,我请假了。”
“年轻人,别老顾着贪玩,对工作要尽心才对啊!”
“知道的,爸爸。”
尚雨向父亲行了个礼。
“爸爸,你不去看风筝吗?”
“我就不去了。爸爸已经老了,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
“正是因为老了,才要去看啊!看风筝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呢!”尚雨说。
“陶冶人的情操?”尚年淡淡地笑了,“你去吧!爸爸要去见朋友。”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爸爸。”
尚雨披上外套,向大道上走过去。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只有远处有一丝霞光。看来是个热天。
风筝会在风筝都是最隆重的节庆。仅有新年可以相比。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风筝饰
品随处可见。小河中,也漂浮着风筝形的小灯笼呢!
有几家风筝铺的门口,挂着长长的风铃。风一吹,声音格外清脆,
在十字路口处,竖着一幅大大的广告牌。一个到大眼睛,面带微笑的漂亮小姐手拿五
彩风筝注视着行人。那是上一届的风筝小姐。
在多年之前,肖静的母亲阿京还作为风筝小姐展示在那儿呢!
尚雨的母亲仍旧坐在桌旁织什么东西。在她的生活中,这是唯一的乐趣。
尚年推门走进了光线很暗的房子。
“在织什么呢?”尚年问。
“快秋天了,我为你和尚雨织件毛衣。”
“瞧你说的,还没到夏天呢!就说到秋天了。”
“反正也闲着没事嘛!”
“干吗不去找别的妇女聊天呢。整天闷在家里干吗。”
“这是我的乐趣嘛!”
妻子回应了声,依旧不停手。
望着身体一日日老下去的妻子,尚年觉得悲哀极了。妻子没什么爱好,不喜欢出门,
更不喜欢看电视、电影。连逛街也不感兴趣。对于女人喜好的化妆品、衣服她也不闻不
问。他觉得妻子好象是燃在风中的火苗一样,就这样眼看着她一点一点熄灭了……
“今天我要出去见一位朋友,可能晚一点回来。”
“哦!”
尚年摇了摇头,失望地拉开门子,向外面走去。
“你好,没有打招呼就冒昧来拜访,希望你不会介意。”
阿洁打开门子,见是尚年,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尚年会登门拜访。
毋庸说,尚年的到来是她不曾先到的。
“上次分别的时候你给我留了地址,我就照地址过来了。”
“哦?”
阿洁应着。将尚年迎进屋子里。
“家里只有我跟容凤……”
“小姐在家吗?”
“是的。”
“我也正想见一见小姐呢!”
“啊!”尚年说了一声。
原来是小姐出来了。她提着一个粉红色的小皮包,刚从房间里走出来。
尚年竟以为年轻的女朋友阿洁,才忍不住喊出了声。
阿洁跟小姐都听到了尚年的声音,可是她们没有说什么。
阿洁示意女儿打招呼。女儿不知如何回应,脸上泛起一阵红潮。她低头施了个礼,说
:“您好。”
“这是我年轻的时候认识的伯伯。”阿洁向女儿解释道。
尚年望着小姐,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被小姐那幻美的身影给吸引住了,痴痴地望
着木门。光线由南面的方向射来,将小姐的身影投在小姐寝室的黄漆木门上。由于有黄
漆木门作背景,小姐的身影显得更加幽深昏暗了。小姐身上洋溢着清泉般的凉气,渗进
了尚年的心肺。
小姐觉得眼前的伯伯真失礼,一直用眼睛盯着她。有母亲在身边,她也不好意思说什
么。她用牙齿反咬着下嘴唇,眼光躲闪着尚年。
老年的尚年身上,有种老人的丑恶。可他自己并不知道,反而显出男人的无耻相来。
“真漂亮啊!”
尚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
尚年这样说,反而使自己洋溢出热情。他感到了多年没有的美丽心情。
“请坐吧!”阿洁招呼道。
“哦。”尚年向四周看了一圈,一间厨房一间客厅及空间很小的洗澡间。对于两个人
生活的阿洁和女儿来说,房子不宽阔,可也并不拥挤。窗台上摆着一盆菊花。小姐卧室
门子的玻璃上贴满了粉红色的塑料泡沫,映得客厅里都成了粉红色,可爱极了。
“家里没有准备什么东西,慢待你了。”
阿洁给尚年沏上一杯茶,一边道歉。
“哦,没什么的。”
“小姐仍站在那儿。”
“妈妈,我出去了。”小姐小声说道。
“出去?去见朋友吗?”
“不是去见朋友。今天是风筝会,朋友约我一起去看。”小姐用明朗的声音说。
“好吧!早点回家。”
小姐迈开轻快的脚步,转眼间就消失了。
小姐的脚步快的惊人,尚年还没发觉就看不见小姐的踪影了。他感到不可思议。
尚年抬头看着阿洁。小姐跟阿洁年轻的时候极为相似,白皙修长的脖颈,圆润的肩膀
,单薄的嘴唇。特别是那单薄的嘴唇,非常招人喜欢,看了有种极美的感觉。
可是,尚年感觉到,在骨子里,小姐明显地不同于阿洁。小姐明显地继承了母亲的现
实,可也表现出青春期少女天真的幻想。与母亲眼睛的澄澈相比,小姐的眼睛似乎带着
几分哀愁。
女儿走后,阿洁便坐到了尚年的身旁。
“我们相见的太晚了。”尚年说。
“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阿洁的想法与尚年明显不同。
“可是,我们都老了。”
“我们这把年纪,还不到说这个的时候。”
“最近回到磨坊,提听到机器的声音,我便想到往事,心情平静不下来。”
“磨坊?你是说你搬回磨坊了?”
“是啊!年纪大了,总觉得在城市里不舒服。”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如果这是福的话,我宁愿不要福气。”
“真是个顽固的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冥顽不化。”
在客厅的正对面,一个放木桌上,还放着阿洁丈夫的照片。他的眼睛正注视着尚年和
阿洁,或许他觉得两个人老而不知羞,才这样看得吧!
当尚年向那边瞧去时,就把他吓了一跳。那双眼睛窘然有光,像是活人的。
把照片安放在这里的阿洁有是怎么想的呢?她甘心让丈夫看到自己跟尚年的暧昧关系
,难道她一点都不在意吗?还是认为丈夫已死去多年,已形神俱消,才这样毫不在意的
。
可看那双眼睛,乌黑的眼珠,镶嵌在白眼珠中央,有一丝动的迹象。令人感到它是真
实的而不仅是照片。
尚年想到了明末佛僧铢宏在出家之前留给夫人的歌诀:
君不见,东家妇,健如虎,腹孕常将年月数,昨宵犹自门闾,今朝命已归黄土。又不
见,西家子,猛如龙,黄昏饱饭睡正浓,游魂一去不复返,五更命已属阎翁。日前人,
尚如此,远地他放那可指!闲将亲友细推寻,年去月来多少死……昨日街头犹走马,今
朝棺里已眠尸……
或许是阿洁的丈夫不再执着于痛苦,为了摆脱尘世的一切束缚才抛弃阿洁跟女儿而西
归了吧!
但是,来世,后世,他又能像今世这样舍弃妄念的生命吗?无论在过去的世界,现在
的世界,还是未来的世界。人始终在六道中受生死轮回无穷流转之哭,无法超脱。
“这张照片是年轻的时候照的。因为他后来得痛病,样子很难蓝。怕放在这儿不妥,
便放了年轻时候的照片。”
“……”
“可是,这样总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个如此年轻的丈夫呢!”
“哈哈哈哈……”尚年轻声笑了。
“有人还骂我是狐狸精呢。说我长得太漂亮把丈夫给克死了。”
“那种感觉不好受吧?我是说,你被人冤枉一定很难过吧?”
“不,丝毫也不。”阿洁挺了挺胸脯,说,“为死去的人挨骂,那又有什么呢!我是
不会在意的。只要死去的人能得到安息。”
尚年突然感觉到阿洁的伟大。为了丈夫,即使遭到流言蜚语她也毫不在乎。阿洁跟丈
夫之间,虽无本性的爱恋,却生出一种超脱男女生死之爱的力量。
阿洁的做法,同时使尚年感到一种无言的悲哀。
诚然,是因为妻子的冰冷,尚年才这样悲哀的。此刻,尚年好象跟阿洁处在了一个世
界中,远离了妻子所在的冰冷、空寂的世界。
尚年恍然发现自己的周身环绕了喜悦的光芒,他融化在这闪耀的光环中了。
五
肖雪穿了一件浅颜色的长裙。虽然穿的是素色的裙子,有点单调,可因为是年轻的小
姐朴素的色彩并没有遮盖住妙龄小姐肖雪的光彩。
父亲肖奉生看到女儿这幅打扮,有点意外。
“是要去铺子吗?”
“不,今天我约了人去看风筝。”肖雪笑着回答。
“喔!”肖奉生蓦然抬起头,“你今天的打扮……”
“怎么了?爸爸。”肖雪羞怯地低下头来,脸上绽开了红晕。
“年轻的姑娘,应该穿的花一些才对嘛!”
“花一些……”肖雪抬起了头,“我觉得现在已经够花了。”
“你上大学的时候不是经常买一些华丽的衣服吗?怎么现在不喜欢了?”
“那是在校园嘛!还不怎么懂事。”
肖奉生疑惑地看着肖雪,他思忖道:肖雪什么时候变得同肖静一样了呢。即使是肖雪
的父亲,眼下也很难分清肖雪与肖静。
肖雪作为肖静的妹妹,大概延续了肖静结婚前的美丽与纯洁吧!
肖奉生先于女儿离开了家。因为他作为风筝会的特邀嘉宾,要出席风筝会的开幕仪式
。
肖雪待父亲走后,又折回房间。化了化妆。
她在长裙长洒了了几滴香水。将嘴伸到镜前,用柔软的口红轻轻描上去。可因为口红
太艳,她的小嘴唇成了血红色。望着镜中的自己,她的脸涨红了。忙用纸巾擦去了口红
。
“这样就好了。”
肖雪离开镜子。什么也没带便出了门。
因为近半个月来连连下雨,所以晴天后的天气格外热。天空万里无云,在出门口的时
候,肖雪发觉,在东边的天空飞着一只黄色的蝴蝶风筝。她走得更加快了。
到了风筝都,街市上人群拥挤。肖雪这时才记起来,上次分别时忘记跟尚雨说相会的
地点了。此时,尚雨大概早出门了吧!打电话也无济于事了。
肖雪在街道上随意行走。她希望这样可以遇到尚雨。
街道两旁摆的全是风筝饰品。因为天气热,已经处处可见卖冷饮的柜台。
尚雨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身上的汗水把衣服染湿了。
“肖雪在哪儿呢?”尚雨的心因天气炎热而更加烦躁了。
走到四平路的超市门口时,风筝会已经开始了。天上飞起了大风筝,十几米长的龙风
筝、蜈蚣风筝都飞上了天空。
“真大啊!”
尚雨望着天空。他朝街道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肖雪的身影。街上更加热闹了,尚雨被
行人推着走。
当尚雨退到十字路口的楼房下时,撞到了一个年轻的小姐。
“对不起,真对不起。”
尚雨低头施礼,连声道歉。
“没事的,没事的。”
年轻的小姐这样说着。她的身旁站着两个少女。
这个年轻的小姐便是阿洁的女儿容凤。虽然尚雨的父亲跟容凤的母亲彼此相熟,可尚
雨和容凤并不认识。恐怕他们谁也不知道上辈人的事情吧!
当尚雨抬起头时,容凤惊讶地喊了一声:“啊!”
是什么原因使容凤感到如此惊讶呢?是因为容凤发现眼前的男子跟早上在家里见到的
伯伯如此相象。可是,那个伯伯已进入暮年,而眼前的男子也就二十多岁。他们之间究
竟存在什么关系呢!
容凤的心头笼罩了迷惑的疑团。在接下来的观赏,她也心不在焉了。
尚雨靠在林荫处休息了一下。墙壁的清凉顺着他的脊背传到身上。清爽无比。他恋恋
不舍,不肯站起来向前走了。
“尚雨,尚雨。我在这儿。”肖雪在人群中喊道。
尚雨没想到在他下决心独自一人去观赏风筝时,肖雪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肖雪拿来两瓶冷饮,递给尚雨一瓶。
“真抱歉,让你久等了,上次忘记说地点了。”
尚雨这才发现,肖雪穿着长裙。天气变热,大街上很多年轻小姐已换上了夏装。可尚
雨没见过肖雪穿裙子的样子,才觉得有些惊奇。肖静和肖雪融合在一起了,这是多么奇
妙的事情啊!连肖雪的一笑一颦,都成了肖静的。尚雨蓦然觉得心理充满了凉气,他被
肖雪穿裙子的样子给陶醉了。
作为一个少女,裙子展示出了肖雪柔美的身体曲线。
“我这样子看上去很奇怪吗?”肖雪低头望着身上的裙子。
“没有。你穿着这种颜色的裙子,看上去很自然。”
“那干吗瞧着人家看呢!真讨厌。”
继而她又说:“上次分别的时候,我不是说过要穿裙子来吗。我说过就真的穿裙子来
了。”
“是啊!你上次说过的。”
尚雨记得很清楚。当时,肖雪望着尚雨,说:“雨一停,天气很快就变热了……到时
候,我可以穿裙子吧?”肖雪的表情是木偶式的,可看上去却使人痴迷。他还记得,在
桥上时,风吹乱了肖雪的头发,她在桥头用发卡卡头发时的样子。她脸颊泛起了淡淡的
红晕,宛如一只红苹果,尚雨甚至想向前咬一口尝一下这红苹果是什么滋味呢!
“就你自己来的吗?”
“是啊!”尚雨这样问,肖雪还以为尚雨还约了别人来。“怎么?你还有朋友要来吗
?”
“没有,没有。”
尚雨虽这么说,可还是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肖静也来了呢!
“前几天我见过高杉,你也认识他吧?”
尚雨干吗要说高杉呢!可肖雪还是不加思索地回答道:“不太熟悉,只见过几面。他
是我姐夫的弟弟。”
“哦……我们两个志趣相投,跟他谈话有种知己的感觉呢!”
“那很好呀!”
肖雪虽这么说,可心中却疑惑了。在风筝会的这天,他干吗说到别的东西呢!
“瞧,大风筝飞向天空了。”
尚雨没顾得上肖雪,便向那边跑去。肖雪也小跑跟在后面。
肖雪穿着裙子,跑起来动作很不协调。裙子的裙摆整个儿浮在身后,裙子紧贴在了她
的身上,隆起的胸脯也显露了出来。尚雨回头看她时,便停了下来。
“哎呀!你跑得太快了。我跟不上啊!”
肖雪用双手扶着膝盖,急速喘着气。
“瞧你,你干吗要跟我跑呢!”
“说什么嘛!如果我不跟上来,就找不到你了啊!”
对独自生活习惯了的尚雨来说,确实忘了这一点。他低下头,抱歉似地说:“对不起
。”
尚雨跟肖雪跟上了人群,随着人群向前走。
礼炮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在主席台上,肖雪的父亲坐在一旁,眉头紧缩,一字不言
。
因为今年风筝会没有采纳他提出的建议。他设计的风筝也被修改的乱七八糟。当他知
道这一情况时,恨不得马上逃回家。坐在台上上也感到非常生气。
“那是我爸爸呢!你瞧,就在那儿。”
肖雪用异乎激昂的声音喊道。
“喔!”尚雨应道,“伯父的脸色不怎么好嘛!”
肖雪回过头望着尚雨,尚雨严肃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我妈妈还做过风筝小姐呢!”
“是吗?”
“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不过,听爸爸说,当时,妈妈是以绝对的优势选上风筝小姐的
。妈妈的相片还曾经挂在那边的十字路口上呢!”
挂在十字路口上,那岂不像是十字架上被钉的耶稣吗。可尚雨没有说出来。
“我虽没见过伯母,可我可以感觉到伯母的美。怪不得有你跟你姐这样一对姐妹呢!
你这样一说,我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我们去白浪河那边吧!”肖雪说。
来到白浪河,尚雨跟肖雪走到了泛着波浪的河岸边。
“尚雨,尚雨……”肖雪在那边的石凳旁为尚雨占了位子。
“刚才那对情侣刚走……”肖雪说。
“说来惭愧。虽然生在风筝都,今年却是第一次来看……连宝石城的宝石节也从未去
过……”
“既然是第一次来看,对什么东西都感到惊奇才对,可你,好象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
趣的样子。”
尚雨远远地望着白浪河。
河岸边也新安置了风筝图案的红灯笼,以备晚上的时候用。
有两个小孩子围着花坛跑来跑去。
“以后,只要你愿意,我都会陪你来看的。”
肖雪提高了声音说。
尚雨为肖雪能说出这样的话大吃一惊。他望肖雪的时候,她的眼睛正闪着亮光。
“在所有的风筝中,我最喜欢蝴蝶风筝。”
尚雨还记得,几个月前,肖静曾送他一只黄色的蝴蝶风筝。当时,肖静还没有结婚。
那只风筝压在衣柜里,尚雨再也没有拿出来过。前几天因下雨整理衣服时他发现了这
枚风筝,他没有将它拿出来,反而用衣服将它埋了起来。
“是吗?我家里有好多蝴蝶风筝呢!都是爸爸年轻的时候设计的。你喜欢的话,我可
以拿来送给你。”
“不用了,现在这么大了,哪还有心情放风筝。况且,我已经有一只了。这样的风筝
,有一只就够了。”
“有一只了?”
“那是肖静以前送的。”
“原来是姐姐送你的啊!怪不得呢!”
肖雪躲开尚雨的眼光,陡然站起身,朝广场走过去。
西天柔和的夕阳,将风筝都的半边天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风筝都也隐映其中了。
尚雨和肖雪到小饭店吃了点饭。两人都吃的很少,一小碗米饭都没吃上。尚雨偶尔也
看一下肖雪,他觉得肖雪好象陷在自己飘渺的梦中,恍然间什么都看不清。他慌忙用手
揉了揉眼睛。肖雪还稳稳地坐在对面,这才发现是自己的幻觉。
街道上华灯初上,路上的车渐渐少了。
天空中放起了烟花。美丽的色彩把肖雪的眼睛耀得可爱极了。两人日找到了什么似的
,猛地跑出了小饭店。
“啊!真美啊!”肖雪感叹道。
“是啊!真美呀!”
“烟花的光芒真是让人充满了幻想啊!”
“我说的是……烟花照在你的脸上,真美啊!”
“真讨厌。”
肖雪对着天空说。
“看烟花的同时,我也偶尔看看你,年轻小姐的美真是青春似火啊!连我都被感染了
。”
“……”
肖雪低下了头,眼睫毛下薄薄的眼皮都染红了。
到了晚上,活动才算真正开始。放完烟花后,市内的霓虹灯和广告牌一同熄灭,大街
小巷都燃起了绘有风筝图案的灯笼。
通向市里的车在郊区全部停下不再运行。市内也不准汽车出入了。所以外地来的客人
,往往在二十日之前赶到风筝都,下榻在旅馆里。
专门来放风筝的游客来的晚一些。因为风筝会要持续到四月末。在四月下旬的风筝会
期间,天天都有风筝可放。风筝博物馆此时也对游客开放。
游乐园、公园,也都装饰了众多风筝,来招揽顾客。
如今的风筝会,已经完全简化了。不像以前那样繁文缛节。游行就要好几天。不过,
比起现在的风筝会,尚年还是喜欢以前的仪式跟风俗。所以,他才不愿意来参加风筝会
。
悬挂在街道两旁的灯笼,把街道照的一片通明。风吹过时,红色的灯笼摇摇晃晃,在
地面投下班驳晃动的影子。肖雪的脸本来已经泛上了红颜色,又被红光映着脸颊,显得
更加红殷了。
真奇妙啊!肖雪的脸好象成了透明的,从脸到脊背,都着了可爱的红光,这把尚雨吓
了一跳。他抬头望着对面大楼的时候,发现大楼也染红了。
人群都朝白浪河边拥去。声音也渐渐远去了,尚雨觉得眼前蓦然一片漆黑。
他想伸过手去搂住肖雪,不知不觉地将手伸了过去。
“啊!!!”
尚雨喊出了声音。
因为他发现,在桥上站着一个小姐,就是肖静。
肖静站在桥上,双手抓着桥上的栏杆,凝望着水面。水面映着浮动的灯光。
肖静看上去显得很悲伤的样子,额头好象在流汗。
望着肖静苍白的面容,尚雨追了过去。
走到桥中央,肖静已经不见了。尚雨在人群中寻找肖静的身影,结果没有发现。他被
拥挤的人群挤到了桥头。
“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尚雨抑制住翻腾的感情。
“怎么了?尚雨。”
尚雨回过头,原来是肖雪。
“没事,没事。”
尚雨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转过身去,俯在栏杆上,凝望着水面。
“刚才我看到姐姐了。”
“什么?”尚雨惊愕了,刚才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姐姐和我说了几句话。姐姐的脸色很难看,她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不过,我没
有提到是跟你一起来的。”
“没提到我就好,没提到我就好。”
尚雨茫然重复道,在希望与失望中反复来回,他觉得矛盾极了。
肖静看上去并不怎么喜悦,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在结婚的时候,肖静不是很幸福吗。
今天见到的肖静,显得那么憔悴,这是什么原因呢?
尚雨的冷汗消去,脸却苍白起来。
风筝会的游行达到了**,四下里穿来了演奏声。
“瞧,那边有演奏会呢!我们过去看看吧!”
尚雨被肖雪拉着走。
百合心结_百合心结全文免费阅读_(四)雨季的磨房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