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道飞正走在上茅山的路上,此刻距离茅山天虚门的紫阳观已只有三四里地了。
他在前天早上接到天虚掌门铁翼道长的电话,请他近日务必来观内一叙,有要事相告。所以昨天下午他就坐了飞机抵达江苏常州,晚上坐班车赶到镇江之后,稍事休息,今天一早就自行上山而来。
三清会和天虚门关系虽然不错,但也不经常来往,最近的一次是在两年前铁翼当上了掌门之后,云道飞托人带去了贺礼而已。铁翼在电话中说事情非常重要,不得已要请云道飞屈尊前来,实属万般无奈云云,云道飞听出了蹊跷,当下便应允了。
云道飞久不出飞霞山庄,外面的事务都由弟子们在打理,近年来对他个人而言,无非就是乾坤八剑的事情最伤脑筋,他和大弟子东方郎日夜商议如何挽救之事,岂料二十多天前,五弟子王威又突然失踪了……没过多久六御门传来消息,说王威已掌握在他们手中,要他们拿剩下的灭魂剑和惊鲵剑等来换。此举令他大为心痛,派人明察暗访了好久,都没什么确定线索,两派正纠葛之际,突然有个女人打电话给他们福建省会员,说是王威已经救出来了,请他们不必担心,等伤好了自会送回。他们正怀疑着,上周又得到内线回报,肯定王威已被人劫走。
种种事端令云道飞很是费解,却又无法获得真相,实在郁闷。此番上茅山,他也想见完铁翼道长之后,再到白云观和九霄宫去走走,访访故人,散散心、理一理思绪。
天虚门本是一个隐世的小门派,不喜欢参与江湖上的斗争,因此它的紫阳观也设在山谷子里面,层峦叠障,一般人不容易找到。茅山主峰那些大道观是对世俗凡人开放的,已经成为旅游景点,天虚门作为纯正修真门派,自然不会如此。同为道教,只有极少数茅山道士,才知道天虚门的存在。但这一切怎可难倒云道飞,不论多么隐蔽,他是何等样人,就算十年八年没来过了,也一样可以轻松到达。
穿过几条丛林小道,再往山背而行,十几分钟后,云道飞便到达了紫阳观的大门口。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庙宇,红门黄檐,没什么特别之处。虽然云道飞早知天虚门里没几号人,但是今天云道飞却觉得它未免太过冷清了,连一个司客或者扫地的人都没有。天虚门好歹也是得到黄帝真传一元罡气的正统宗脉,怎会寂静荒凉至此?
他跨进了大门,院子里遍地落叶,还有锄子铲子竹竿等劳动工具随意散放,像已无人整理。四周冷冷清清,除了鸟叫,没一点生气。
他微微有些吃惊,又跨进了大殿。殿里昏暗一片,连个烛火都没有,香桌上乱七八糟,没有贡品,地板上黄纸纷飞,蒲团破损,完全不像个神殿样儿。
云道飞此时已猜到天虚门里定是发生了重大变故,才变得这样凄凉,一派人去楼空景象。他咳嗽了一声,心想铁翼既然约我前来,总该不会自己却跑了吧。
正踌躇时,大殿旁边一道木门吱呀地开了,一位中年道人走了出来,黑须黑发,面如冠玉,一身暗红色道袍,四十岁左右,体型略瘦,正是掌门铁翼道人。
他穿戴整齐,突然出现,倒似不像这里的人一般,不符合周围凌乱的风格。只见铁翼一拱手,朗声道:“云真人果然驾临,晚辈方才入定未能早见,还请勿怪!”
云道飞也拱手道:“哪里哪里,是我进来得莽撞了。”
铁翼走上前,握住云道飞的手,道:“这里已无人值守,谁都可来去自如。我是专为了等您,才留下来的。”
云道飞讶然道:“怎会如此,你们的人都去哪里了?”
铁翼叹息了一声,道:“天虚门出了大事,只好举家搬迁了。详情进里屋再说!”他于是在前面带路,把云道飞领进了大殿里面的小房间,那是平时给住持白天休憩的暗屋。
云道飞心中诧异,跟他进了暗屋后,问:“究竟发生什么事?”
铁翼又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天虚门迁移避祸,全因一人而起……您是不是有个弟子叫做王威?”
云道飞一震,点头说:“是,新收不久。”
铁翼捋须道:“我师妹贺小羽,上个月从广州出发去四川办点事,所坐的飞机正好和贵徒王威在一个班次。您知道,那次飞机失事了。”云道飞点头,皱起了眉。铁翼继续道:“他们落在了贵州梵净山里,也没什么大碍,但谁知夜里结伴赶路去市镇的时候,遇上了六御门的大魔头毕休罗。王威为了保护我师妹,将性命交在了毕休罗手里,身受重伤被带去了六御门,而我师妹则侥幸逃脱。”说到这里,铁翼又叹了口气。
云道飞从未听过这等事件,不由紧张道:“后来怎样?”
铁翼道:“我师妹自觉无颜独自回来见人,便不告诉我等,私下去请了她的好朋友出手帮忙,找到了王威的关押所在地,将他救出去了。”
云道飞大吃一惊,深知此事极其凶险,不知贺小羽的朋友是何人,怎有这般胆略。
铁翼缓缓道:“我师妹心气甚高,不肯轻易求人,此番为了救王威,定是花了极大的代价……我本对此事完全不知,是她前些日子找到了我,才将事情的因果种种都与我说了,还要我替她做了一件事。”说罢慢慢地从怀里的口袋掏出了一张黄纸。
云道飞接过这张纸,展开看了,只见上面写道:
天虚门告各位修真道友书:本门第41代弟子贺小羽因性情顽劣、触犯门规、屡教不改,经铁翼掌门与二长老商议,即日起将其逐出师门,不再属我天虚门下,其行止与本门再无关联。特此通告。
日期是四天前,右下角盖着天虚门的独有印章。
铁翼道:“这张贴子前日已寄出给十几个道派和宫观的长老了,认识天虚门的人都会收到此信。”
云道飞吸了口气,道:“她要你将她逐出天虚门?这又是怎么回事?”
铁翼道:“我师妹自知闯下了大祸,将给本门带来灭顶之灾,因此做出此举,表示一人做事一人担,不必牵连到别人。”
云道飞道:“她怕六御门会向你们寻仇么?”
铁翼点头说:“毕休罗一定能猜到是她带人救王威的。她担心我们会受到牵连……”
云道飞心潮起伏,万没料到此次前来茅山会得知徒弟王威失踪的内情,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贺小羽侠肝义胆,令人佩服。不过她跟你们撇清了关系,六御门也不见得就会罢手,在没抓到她之前,依然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铁翼一跺脚,道:“对啊,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我的师叔和师弟才劝我要搬走回避。”
云道飞点头,说:“你若是早告诉我,我可以安排合适的地方给你们……”
铁翼摆手道:“我们也是才定不久……地方我们已经选好了,不敢麻烦您老人家。只是要离开这个呆了几百年的山头,心中十分不舍而已。”
云道飞扼腕叹息,不知该说什么好。
铁翼道:“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为了我师妹,一条老命丢给六御门,也不算什么。但是我现在肩负了天虚门二十几条性命,不能意气用事,如果祖先几百年的基业因我不能受辱而断送在了这里,那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云道飞点头,说:“一派之长,责任重大,绝不能只为自己的尊严而活。”
铁翼垂首道:“是的。老实说,做出这些决定我也是痛苦万分,如果换在两三年前,我没当这个掌门,哪怕是十个毕休罗来、南宫老儿亲至,我也跟他拼了,绝不会退缩。可是现在,一门兴亡,全系我身,不得不三思啊!”
云道飞无语,作为一派首领,他十分清楚铁翼的种种顾虑。
铁翼继续道:“您也知道,我师父年事已高,不适合再出来打打杀杀了,而现在门里,小羽走后,就只有我和岩生师弟算在道法上略有所成,其它的人都还是摸索中……万一我俩再有什么意外,谁可以担当大局?”铁翼的眼神很是无奈,也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