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在去飞机场的路上,王威用手机给赵妍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赵妍才接起来。王威有些紧张,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静,问:“你好些了吗?能出院了吗?”
赵妍说:“挺好。我正在办出院手续,下午就可以走了。”
王威说:“那我放心了。你要好好保重……我正准备去出差,最近没法去看你了。”
赵妍说:“谢谢你。你也要多保重……我可能明天就回英国了。”
王威啊了一下,说:“这么快?不等我回广州再见一次……”
赵妍说:“没办法,学校还有功课要做呢。”她的声音比较温柔,看样子今天心情不错。
王威哦了一声,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赵妍在那头静了一会,道:“你昨天没告诉我,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呢?”
王威笑了一下,答道:“我在一个医药品公司,跑跑业务的。经常要出差。”他想起天河区那个会员所经营的公司,就是做医疗药品器械的,于是就这么回了。
赵妍说:“是这样啊,难怪你会往医院跑。”
王威苦笑,道:“是啊,所以才碰见你了。”赵妍道:“你这个人说话经常乱七八糟,我都不知道该信你哪句。”
王威心里突地跳了一下,道:“怎么会呢,我一向很诚实啊。”
赵妍叹口气,说:“算了,反正我们再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你好自为之吧。”
王威有些紧张,说:“你怎么了,好象很不相信我。”赵妍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对了,你要去哪里出差啊?”
王威道:“要去绵阳。”
赵妍说:“好吧,祝你一路顺风!”王威怔了一会,说:“你也是。”
“Bye-bye”“再见!”
两个人于是都把电话挂了。
半小时后,王威已乘上了飞机。他还一直处于一种纳闷的状态,猜不透赵妍话里潜藏的意思。难道她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来了?没道理啊……
回想起自己认识赵妍的整个过程,王威突然觉得自己对她确实缺乏足够的了解,仅凭着一腔热血一见钟情就去追求人家,连她家世背景、性情喜好都不知道,可谓少年期冲动、单纯而执拗了。
王威正想着,看着窗外的朵朵白云发愣。飞机突然一震,紧接着前舱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砰砰的几声枪响……所有的乘客顿时大惊失色,纷纷张惶四顾。这时后面一个带墨镜的中年男人倏地站了起来,怀里掏出一把乌黑铮亮的手枪,指着所有人,大声叱咤道:“大家不要乱动!这趟飞机被我们劫持了!”然后砰地一枪,示威性地打掉了挂在前通道门上的一块指示灯。
乘客堆里顿时炸了锅,哗然一片,个个表情慌张骇然,却又不敢移动身子。那中年男人用枪比了比几个试图站起来的乘客,把他们吓了回去。
半分钟后,前舱跑过来一个黑黑瘦瘦的青年,冲着中年男子叫道:“不好了,阿宸他们没搞定,把机长弄死了。”中年男人脸色一变,骂了一句,然后偏头在乘客群中望了一眼,似有什么意味。这时“砰!”地一声,机头那里又传来一声枪响,所有人的脸色又变了。
中年男子努嘴示意让黑瘦青年再去看看,黑瘦青年回身才走了五六步,噗地一声,突然摔倒在了地上,扭了几下,没再爬起。少数女乘客吓得惊呼起来。
中年男子很意外,怒气冲冲地喝到:“谁?!是谁干的?!”四下里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机舱的喇叭忽然传出了一个沙哑的男声:“金枪鱼,你们失算了,束手就擒吧。”
中年男子浑身一震,像是若有所悟,喃喃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然后他惨淡一笑,说:“我早提醒过老大叫他别管乌姐的事,他就是不听……”然后他偏首,望向乘客群里的一位老者,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话。
巨大的爆炸,就在那一刻发起了。
王威从开始醒悟这是一场劫机的时候,就在责怪自己没有及早发现这场危机,谁让他正心神迷乱呢。本来以他的水平,要阻止这帮人行凶并非难事,可是事情发展之快超出了他的反应,飞机上似乎另有别的力量在与劫机犯对峙,等不及他插手。
王威听到中年男子最后嘟囔的那句话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然后他就看见角落那个颓废的老者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摁动了一个什么按钮。
那一瞬间,王威全身的寒毛竖起,护体罡气刹那间倾泻而出!那是一种本能的危机反应,在巨大灾难降临时的紧急自我保护。
震天的巨响撕裂了云彩,将飞机炸成了三节,在八千多米的高空上断开。这是一场惨烈的事故,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玉石俱焚,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动静中存活下来。
除了王威。
或者说像王威这样的修真者。
事后官方在报道这场事件的时候,称飞机是因为驾驶员牺牲而坠毁的,刻意隐瞒了*引爆的情节,以掩盖他们在行李检测环节中的失误。反正也无人生还,死无对证。
但这些却已和王威无关,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既不清楚人家为什么要劫机,也不清楚是谁阻止了他们。他和别的倒霉乘客一样,是无辜被卷进来的旁观者。
他被爆炸的气浪甩到了空中,差点儿昏迷。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耳朵暂时被震聋,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了无数碎片和肢体。他的身子在飘,狂风刮得皮肤生疼……
王威赶紧闭目运气,力贯丹田,想让自己稳定下来。
修真者的轻功何以能到飞檐走壁,甚至凌空悬浮的程度,是因为他们分出了一股真气在丹田之中缩聚成团,高速旋转,以其离心力承托自己的身体,摆脱地球引力。这股真气的强弱和旋转速度,决定了修真者的轻功高下。通过控制它的转速,就可以自由地跳跃或者飞翔了。王威才修炼四年,自然不能做到让自己身体凭空悬浮起来的程度,他只能借一些物体的反作用力,让自己勉强滑行。
可是现在在空中,哪有什么东西让自己托力呢?
他运了一会儿气,身子停止了翻滚,睁开眼睛张望,四周有不少机身残骸,掉得比他还快,肯定是没法利用,该如何是好?他现在身体即使跟鸟一样轻,但也有重量,又没有鸟那样可以扇的翅膀,还是会摔死的。
他往下面望去,是一片延绵的山林,青森森的看不到黄土,也不知道是什么地界。没有湖泊或河流,看来只能通过撞击树木枝叶来缓冲,阻拦自己的身体了。可是树木最高也不过十余米,可以承受得住几千米的坠落之力吗?王威纵有罡气护体,但毕竟和师父师兄不在一个级别,恐怕受一点折肢断骨之类的重伤是在所难免了。
他以前在总坛练功的时候,师父曾命他从忘我峰上跳下去,以试轻功。忘我峰七八百米高,又有崖石和松树遍布,很容易就能找到借力点,可以毫发无伤地降落。但是眼前条件却完全不同,等有物体可以借的时候,离地面只有两秒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手心出汗,深为自己的境况担忧。
他本来是很生气的,头一次遇上这种自杀式的袭击,上百个人的生命转眼在他身边消逝远离,无力挽救,其震撼可谓空前。找出幕后的凶手进行严惩,是往后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现在,他已来不及想这些细节,还是先保住自己再说吧。
“在荒山野岭里摔断了骨头,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有人经过,倘若那时候自己一动不能动,已饿死了怎么办?……又或者经过的不是人,而是狼,或老虎……”王威人还在天上飘,却已想到了几天后的事,不由得心下凄惨,甚感惶惑。
正在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清秀的声音:“喂,抓住它!”
王威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没反应,直到眼前晃晃悠悠地伸过来一把长勾雨伞柄,他才蓦然大吃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着粉色上衣花格子长裙的女人在自己上方飘着,身子呈俯瞰式,头发有点长,被风刮得盖住了大半边脸,看不清楚容貌,不过听声音年龄应该不大。
王威呆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赶紧抓住了雨伞。从伞上传来的一股力道让他心头一震,身子顿时止住了下坠势头。
一元罡气!
这是他最熟悉的一元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