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吴桥县,城郊东十里。
云道飞站在一间昏暗的木棚屋内,望着眼前木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枯瘦老人,心里百感交集……
三十年前,一手创办了春晖杂技团,带领着几十名孤儿行走大江南北的热血壮汉,如今已经伤病入膏肓,生命垂危。
“我没什么遗憾的……”床上这个枯瘦的老人喘息着说:“虽然……小灵小耿抢走了杂技团,但我不怪他们……”
“孩子们翅膀硬了,总是要飞走的。”云道飞淡淡地说着,也有些忧伤。
“是……是……”枯瘦的老人说:“我明白……也许我以前待他们太严厉了……他们恨我,我也没话说……”
“不过……不过,”他挣扎着抬起了手,指了指床前趴着的两个打瞌睡的小孩,颤抖地说:“我放……放不下的,是他们……两个……”
云道飞望了这两个小孩子一眼,一男一女皆六七岁左右,模样乖巧,甚是可爱。
“他们是兄妹……父亲在山西矿难里死了……母亲离家失踪,丢下他们两个……很是可怜……”枯瘦老人停了一下,继续说:“他们不肯跟小灵小耿走……硬是留下来陪我……我……我却照顾不了他们……”
“我明白。”云道飞沉默了一下,“你希望我带走他们两个,是吗?”
“是……”枯瘦老人眼里流露出欣慰的光芒,“您……您如果肯带他们……我……我……”
“我会找户好人家,给他们做养父养母,让他们过上普通富裕的生活。”云道飞一笑,悠悠地说。
“不……不……”枯瘦的老人咳嗽了两声,艰难地道:“不要交给……别人,这两个孩子资质很好……很聪明……我希望他们能……做您的……徒弟……”
云道飞一怔,欲说什么,但没有出口,而后望着那两个小孩,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您很少收弟子……但是……您……始终还是有两个……空缺……”枯瘦老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如果……要给别人收养……我……我也不必……叫您前来……”
云道飞没说话,伸手过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后脑勺。那个大些的男孩子*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望着眼前这个和蔼的白胡子爷爷,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很是茫然。
“怎……怎样?”枯瘦老人说着,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好吧,我答应你。”云道飞叹口气,说道。
“好……好……”枯瘦老人长吁一口气,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然后抬起手,示意小男孩过去,小男孩于是走上前。
“孩子……以后……你们就……跟着那位爷爷吧……他会照顾你们的……你们听话……我……我不能……陪你们了……”手臂一歪,掉在床沿上,就此逝去。
“爷爷!”小男孩惊叫着,扑到他的身上……片刻后,一阵大哭响起。
也许有人伤病可以治愈,但老、和心死,是任谁都无能为力的。
荒凉的后山,云道飞领着两个小孩,在老人的坟前插香点烛,焚烧纸钱,然后拜了三拜。末了,他起身,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慢慢走下山去。
小男孩始终一声不吭,小女孩则不时地望一望云道飞,后来忍不住问:“爷爷,我们要去哪里呀?”声音清脆娇嫩。
“我们到南方去。”云道飞微微一笑道。
“南方是什么地方呀?”小女孩继续追问。
“南方是很大的一片地方,那里有山有海,有很多很好玩的东西……”云道飞耐心地解释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我叫阿小。”
“我叫阿大。”小男孩低着头,闷闷地说。
“那你们姓什么呢?”云道飞又问。
“哥哥,我们姓什么呀?”小女孩探过头去,问小男孩。
“姓陈。”小男孩答。
云道飞呵呵一笑,说:“阿大阿小只能算乳名,以后别人问起,你们可不能这样说。爷爷现在给你们取一个大名好不好?”
“好啊!”小女孩高兴地道。
云道飞停下了脚步:“你叫陈青,”他摸摸小男孩的头,慈爱地说,然后转向小女孩:“你就叫陈紫。”
“……你们紫青一对,今后要和睦相处,不离不弃。”
正说着时,一抹白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你来了。”云道飞一皱眉,收起笑容,淡淡地说。小男孩小女孩闻言回头,看见白影时,吓了一跳。
“是的,我查到曾师弟的消息了。”白影的声音细腻温柔,是一个女子。
“他在哪里?”云道飞转身问。
“在南京。”
“……小凡也在么?”
“是。”
“好,那我们马上去南京。”
周三傍晚,侨德大学门口。
王志博和赵妍坐在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湘菜馆里,品尝着美味佳肴。
茶过三巡,赵妍问:“我不参演你们的话剧,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当然不会。”王志博笑道:“我说过,我只是遗憾而已。”
“那就好。”赵妍微微一笑,说:“世界上遗憾的事常常都有,多我一个不算多……但如果你们真缺人,我不妨把我们宿舍的另一个美女介绍给你,她对演戏比较有兴趣。”
“算了吧,”王志博摆摆手,“这事儿我已经不管了,让其它同学操心去。我当初既然只邀请了你,那就算别的有更合适的,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话一语双关,赵妍果然脸上一红,挥手道:“你少来了……你们男生都一样的,有美女可看,哪会错过机会!”
“是吗?”王志博一歪头,道:“但我为了你,至少已经错过几十次机会了,那又怎么说?”
赵妍“扑哧”一笑,嗔道:“你胡扯!哪有……关我什么事?”
“唉,怎么会不关?”王志博叹口气道:“想当初有多少系花级美眉哭着喊着来求我,要演这个角色,可我都对她们说,只要咱赵小姐一口气在,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谁知你却一直不出现,不来艳压群芳,搞得她们现在天天打电话到我宿舍,骂我是个没信义的小人,还说要把我五马分尸、先奸后杀……”
赵妍差点笑岔气,趴在桌上捂着胸口说:“你想得美!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我早没发觉……”
王志博耸耸肩膀,一本正经继续道:“其实我死了到也没什么,可怜你一世芳名,却从此被别人认为是个丑八怪,不敢见人,真是莫大冤屈、飞来横祸,赵小姐只得形单影孤、凄凄惨惨,伶仃洋里叹伶仃……”
赵妍边听边笑,最后实在忍不住,踹了王志博一脚:“我有那么可怜吗!你死了,我才不难过哩,我会环游学校、放鞭炮庆祝一番!”
“真的么?”王志博望了她一眼,认真地说道:“我死了,你会庆祝?”
“哼!当然。”赵妍扭过头,做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好吧,那我就如你所愿,等着看你放鞭炮了。”王志博酸酸地说。
“别说啦!尽是瞎扯!”赵妍白了他一眼,拢了拢头发,道:“你胡吹大气的本事,果然不愧是做编剧的料,我以前还不太信……”
“是吗?长得不斯文不是我的错啊。”王志博说。
“少来!……但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赵妍吃吃笑着,补上了这句经典对白。
“呃啊……”王志博一副要晕倒的表情。
赵妍继续笑,然后抓紧时间吃了几口鱼头汤。
“不过……说真的,”王志博收敛表情,忽然声音低沉起来:“如果哪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来找我么?”
“消失?”赵研一愣,“你去哪里呀?”
“不知道。”王志博说:“也许……是出家为僧,或者去追随圣人。”
“哼哼,”赵妍眼珠子转了转,道:“你能消失,我就不能消失吗?也许有一天,我比你消失得更彻底呢?”
“不可能!”王志博说:“我直接去见莎士比亚了,谁也快不过我。”
“那我去见莎士比亚他妈,教她不生这个孩子。”赵妍说。
“哈哈哈……”王志博放声大笑,声音响彻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