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记得成亲那天,她那么骄傲地对他说,她爱的是太子,她也那么决绝地告诉他,“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她本以为,是她先背叛了他,她是主导者,可为何每次都是他留下那样潇洒的背影,像是他抛弃了她,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傻、很蠢!
过去的十年,她待在他的身边,像一个被宠坏的小丫头,但每每被他欺负得像他身边的一个丫鬟,她以为这次她终于赢了,可以骄傲地转身离开,却不想,她转身后,会以这般狼狈的姿势出现在他的面前。
此刻,贺兰伊心难过得无以复加,更是羞愧不已,这种羞耻感无关自尊,她不过是想保持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罢了。
即使不爱,但他依然是自己心中最珍贵的人。
也不知在原地蹲了多久,直到寒枝拿来了雨伞将她扶了起来。
“太子妃,你浑身都湿透了,还是先回屋子里换身衣裳吧。”
她浅浅点头,抬眼的瞬间,却见惠康宫的台阶下,一白色身影孑然而立,他的左手撑着一把描着劲竹图样的油纸伞,右手负于身后,身姿比伞上的颈竹更加优美,容颜似雪,那耳边的一缕碎发在细雨微风中轻抚过白皙的脸颊,一双黑眸疏淡地望着她,额间的冰兰因为他轻蹙的眉头而变得立体了几分。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好好地打量过君旬了,也许因为是居高临下的原因,所以她可以看得这般肆无忌惮。
此刻的君旬整个人就如从水墨画上飘下的谪仙,而她就如被遗弃的流浪狗一般,明明是夫妻身份,却似云泥之别。
她咬了咬唇,低头走到他的身边,向他行了一礼之后便仓惶离去,她没有想到,在她最狼狈最不想见人的时候,竟然被她最在意的两个男人撞见,实在难堪。
君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离去,好看的眉头似蹙得又紧了几分。
自这日之后,她还是每日都会到惠康宫抄佛经,而且太后为了为难她,特意指定她天还未亮便要去,天擦黑了才能走,如是,她竟不知不觉抄完了十遍《般若经》,那重复又拗口的经书她几乎都能背了。
而皇后那边一直也没什么动静,真不知道她这个太子妃天天在这惠康宫门前丢太子和皇后的脸,他们是怎样忍下来的。
这日一大早,贺兰伊依旧乖觉地准时来抄写经书,这时,太后宫里的两名宫人正轻手轻脚地搬了一架古琴出来,却因为被台阶绊了一下,连人带琴都翻倒在地,弄出不小的声响。
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宫女端儿闻声走了出来,见此一幕,脸容一肃,冷声斥责:“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上好的琴也是你们摔得的!”说完,赶紧跑上去将琴抱在了怀里,仔细检查了一番,见琴身完好,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贺兰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轻声问身旁的寒枝:“不知那端儿是什么身份,看着年纪也不大,却能独得太后宠信?”
寒枝一边研磨,一边小声道:“听说啊,这个端儿以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家里获罪后被充做贱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讨得了太后欢心,便一直跟在太后身边服侍。”
贺兰伊轻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