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完成任务般逐一的去拜见了两位叔伯和父亲,叔伯还是那般的慈祥,父亲虽然严苛依旧,但是少司宇能感受出来这一别经年他老人家对自己的担心和挂念。从小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父亲对待自己和八姐素来是不同的方式和态度,好在少司宇早已经习惯了人前人后少九少的生活。
其实当男孩子还蛮好,在那个世界接受了二十年的新世纪教育理念,她的脑子里早已经是根深蒂固的前卫思想。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和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有太多的违和感,少司宇实在是不能想象自己身穿着古代女装捏着绣花手绢走小碎步的扭捏模样,简直是想一次恶心一次。
幸好幸好,她这辈子似乎都不用做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等少司宇休好不容易将山庄上下主要的长辈、亲人们拜见完能休息下来已然是快要睡觉的时候了。她不由得开始哀叹,自己家的人口怎么就这么多来着,要一一拜过得轮到猴年马月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少司宇便游走在父亲、叔伯兄弟和姐妹之间。分离一年多的日子,家里的情景似乎和她走之前差不多,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的样子,少司宇也不禁忘却了许多的忧愁。只是在夜深人静之际,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张桀骜不羁的俊颜而后彻夜难眠。
漠北隶属少数民族地区,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以牧马放羊为主的游牧民族。不过仍旧是有小半数的百姓在边城里安了家,平日里也做些迎来送往的小买卖。虽然没有江南那般富饶、繁华,但是该有的却也是一样不差。
少司宇将黄良玉安置在了离沙漠很远的一个叫做白云城的小城镇里,那是个充满了人情和欢乐的地方。偏远幽静的城郊,少司宇购置了一幢环境优雅的小庄园加以修缮改造,假山、池塘、亭台楼阁皆是仿照着中原的风格来改建。她希望黄良玉住在这里会有家的感觉,不会因为背井离乡而感觉到有丝毫的失落与不适。
黄良玉出生名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女工刺绣的功夫更是了得。这在民风开放却是知识、技术匮乏的漠北,显得弥足珍贵。所以,在黄良玉说自己想要开一间绣坊的时候,少司宇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并且很快的在城镇里找了合适的铺面,还请来了不少手脚相对灵巧些的大漠女孩儿进绣坊帮忙。
漠北的百姓几乎都是靠着马羊而活,一块儿衣料通常会换去他们数头牛羊。就这样还是只能从边陲邻近的其他小国购买,不仅质量粗糙还很贵。所以黄良玉的想法,正好是弥补了漠北民族这一遗憾。
这座集黄良玉和少司宇名字为一体的‘玉宇琼楼’绣坊很快便步上了正轨,那些小女孩儿渐渐的也从对刺绣的一时兴起变得越来越痴迷江南锦缎,都争先恐后的向黄良玉讨教刺绣的技巧。这让原本还有些郁郁寡欢的黄良玉逐渐走出了以前的阴影。少司宇常常去绣坊溜达查看,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却也算是镇了场子,而且素来是一呆便是大半日。
“小宇,没想到在大漠,你的生活居然这么闲适、平静?我还以为凭你邪九少的身份,会连出门都很困难呢?没想到你和这里的乡亲们相处的这么好,竟然还当了那些孩子的夫子呢!”
“玉姐姐,你是传奇、江湖野史看太多了吗?谁说江湖人物都是神神秘秘的,我也是人,也需要平淡的生活啊!”她在漠北长大,这座城镇里的老人多数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们都很清楚。所以,这么些年从来没有那些狗血剧中大侠一出场,便引起轰动万人空巷的场面出现。
至于那些孩子,在这个知识匮乏的时代,很多人都是吃亏在了没有文化不认识字上。平日里孩子们的家长都为了生计忙进忙出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管教他们,日子一长难免会造成孩子性格和智慧上的偏差,所以闲暇无聊的时候,少司宇便会带着少雨彤在白云城晃荡,顺带教教那些孩子写自己的名字什么的。
反正家里也没指望自己做出什么正正经经的成就来,没有破坏搞的时候,她总是闲的dt。所以,少司宇索性每次来自家五哥医馆串门的时候就免费做两天小学老师。
“小宇,你果真是个不凡的人啊!”淡笑着将刚刚出锅的鸡汤拂去油膘后,黄良玉这才递到了对面半托脸颊的少司宇手中。
“哎呀,好香……啧啧……”冷热适中、香而不腻,少司宇美美的喝了一大口方才意犹未尽的抬起脑袋,“玉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要不等咱们的绣坊生意稳定之后,姐姐再开一间私家菜馆吧,保证是宾客爆满!!”
和眼前的温婉女子比起来,少司宇觉得自己简直就应该找一道地缝钻进去。不会缝缝补补更别说刺绣,不会烧菜炖汤甚至连烤个鱼也会烧焦,不温柔、不体贴、不善解人意,还整天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四处惹是生非与所谓的‘江湖败类’为伍。甚至,还在不知不觉中,在自己无法控制局面的情况下被天下人冠上个‘流氓’的名号。
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在另一个世界,自己还只是个单纯、普通的中文系大学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命运就变了?越来越偏离,自己心中的人生轨迹。
丫的,马文才是不是眼睛有毛病,这样的自己他怎么会看的上?胡思乱想间少司宇竟然开始自我反省,有时候是不是该向别的女孩子学学怎么做女人来着?
“私家菜馆?”没发现她走神,黄良玉只是对自己刚才听到新词满目疑惑,“那是什么?”
“全部都是家常菜,不外传的食谱。不需要像飞扬阁那般奢华、壮大,只需要简简单单的厨房,和小小的饭桌。”简单解释了私家菜馆的规模,少司宇手托香腮自顾自的遐想着。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到时候,我就是玉姐姐的专属贵宾!”山庄的菜色太过中规中矩,老爷子又素来喜欢清淡,这让自小就无辣不欢的她其实很不喜欢。
“呵呵,你呀……总是喜欢出些奇奇怪怪的点子?!”无奈的摇头,黄良玉满目宠溺的点了点少司宇的额头。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看到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少司宇吧?
不知道怎么的,黄良玉总是觉得在少司宇璀璨、温和的笑容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心事。她的心思,永远都不是旁人能够轻易猜透的。
再说尼山书院,在陈夫子告知众人少司宇已然离开书院回归大漠时,马文才不顾众人的阻拦自顾冲了讲堂,梁山伯等人怕他出事便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却因为没有丝毫武功很快将马文才给追丢了。直到当日傍晚,才有人在山外不远的树林里,找到了急火攻心昏迷不醒的马文才。
自那天之后,马文才的性格变得沉默。每天除了正常的上下课,他几乎是足不出户,手不离卷。每每都是到了夜半三更,他房间的灯火才会熄灭。上官凌云等人,也在少司宇离开之后的三个月左右下了尼山。原本准备北上拜访无争山庄的黎王主仆俩,却因为临时收到了王府的急报,不得不暂缓了行程。
自此,尼山书院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原本相处还很别扭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经历了生死离别后,终于是冰释前嫌恢复了相亲相爱。也是因为那场大火,王兰终于是对梁山伯断绝了心意,转而接受了对她默默付出、痴心以待的荀巨伯。
暗恋着梁山伯的渔家少女谷心莲在王蓝田的百般骚扰之下,不得已的回到了西湖边继续过着早出晚归的渔家女生活。
“五哥,怎么样?”
看着眼前眉峰紧锁的俊美男子,少司宇轻声问道,搁在软垫上的手腕竟有些泛酸。这都快过去大半个小时了,她这个谨慎细心的五哥是把完左手摸右手,号完右脉又返回去切左脉,折腾了这么久还是不见他说一句话。
“五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小九的身子到底有没有好转?”少无双受不了的拽着自家兄长的胳膊使劲儿摇晃,“你倒是快点儿说啊!”
“……”抬头看了少司宇,少秋棠终究是叹着气摇头,“小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轻声的问话,让屋内兄弟姊妹几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小……小九……小九有喜欢的人了?”少家捣蛋鬼二号少秋岚看着家里与自己最投缘的小九磕磕巴巴,半晌方才吃惊的叫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长得怎样?”
“老七,你胡闹什么?!”四公子秋翔冷冷的瞪了自己的七弟一眼,“外人不知道,你怎么还胡说八道??”
说完,少秋翔担忧的皱了眉头,转向面色微红的少司宇,话却是对老五说的,“什么情况?”
“情蛊,怕是苏醒了……”那只蛊虫曾经被家中的长辈想方设法封存在了九妹的丹田之下,这些年他四处游历便是为了想办法替她解蛊。可是……因为当年他还太小不曾见过那蛊虫的模样,所以少秋棠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良方。
少家兄弟本以为,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妹应该不会那般容易动心动情,本以为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来寻找解蛊的法子。可是如今情蛊苏醒了,他们到底还有多少时间?这蛊虫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谁也想不到。
满屋的人都沉默了,他们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宽慰自家素来乐观、积极地九妹。
“别这样摆出副不开心的样子嘛,我又不是马上就死,现在不是活蹦乱跳、龙精虎猛的吗?”嬉笑着,本应该难受、伤心的人此刻却是反过来安慰众人。
她并不是不怕死,只不过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个可能会要人命的玩意儿存在。她也曾经因为那个东西怕过、心烦过,可是日子长了,少司宇也就习惯了。
好也罢,孬也罢,日子还是一样要过的。反正谁都会有一死,不过是迟早而已。可是如今她有了牵挂的人,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动力。她不想,就这么孤孤单单的就离开了。
据家中的长辈说,她身体里面的玩意儿,是幼年她私自上山玩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惹到的,完全是个意外。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少司宇从来到这个世界那天起所有的记忆都是清清楚楚的。
那个看似完美谨慎的谎言,在她眼中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意义。可是她不想拆穿,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拆穿。所以,十数年来她都陪着山庄上上下下数百号人演着一场完美的戏剧。
但是现在,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此次回到漠北少司宇有两件事情要做,第一便是想方设法解掉自己身上的蛊毒。第二,便是要让邪九少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这样她才能够回到江南,回到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的身边,执子之手,白头不弃!!
虽然只有两件事,但是她明白其中任何一件都并不容易做到。可是每当午夜梦回看到那张飞扬跋扈的俊颜时,少司宇便毅然的充满了斗志。她是来自一千六百多年之后的新新人类,没有事情可以难倒她。为了自己和他能够长相厮守,不管再艰辛再痛苦她也会坚持下去!
明月悬空、柔光倾洒,幽深的树林中隐隐的传来呼呼的声响。密集的树叶被夜半的山风拍打着,伴着冷冽的寒光四下闪动。长枪猛扫,一棵孩童手腕粗细的榕树‘咔嚓’一声应声断裂,重重的砸到地上篷起浓烈的灰土。
握枪的手指缓缓的攥拳,马文才素来清冷桀骜的双眸中燃起愤怒的火光,一分烈过一分。痛楚五分,怒意参半的眸光忽然停在了一棵似曾相识的大树上,马文才原本还按捺的火气骤然间飙至了最高点。
“啊!!!”嘶吼着、咆哮着,马文才拽着长枪拼尽全身的力气朝那颗大树恶狠狠的劈了过去。
砍!刺!戳!劈!没有章法毫无路数可言,他只是凭借着本能死命的荼毒着那大树,“为什么!为什么!!既然要离开,你为什么又要不顾性命的救我,为什么!!”
早知道是今天这种结局,还不如当日让蛇给咬死。即便是死,也该比这痛彻心扉的相思之苦来得痛快!她竟然这般毫不留恋的就离开,没有交代没有解释,只留下那么数句残忍绝情的言语,就那么连夜逃开!
她不仁,她绝情,可是他……渗入骨髓的情爱,要他怎么去割舍!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