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言摇了摇头,“不要以为我有那么神通广大,军中的密令哪是那么容易就打听到的。{”
“我不信……”绯心的胸中似乎燃烧了起来,唯有温热的血液才能浇熄那股将他灵魂都在煎烤着的火焰。
方无言紧张起来,冷汗从他的额头滴落,他拼命地向后爬去,浑身颤抖,一只手挡在自己的面前,“等等……等等,我错了,我不该说谎,我知道,我知道都督……啊不,董昌曾经接到过从祐京传来的飞鸽密令……”
“那么你也有份?”绯心的嘴角翘起来,脸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妙缘……妙缘小姐!!!”方无言大喊。
“不要喊了,她已经不在了。”绯心反手握刀,高举在头顶。
“你,你是说……妙缘小姐她……”方无言浑身的颤抖停止了下来,一抹浓重的悲色在他的眼中荡漾开来。
绯心愣住了,墨血嗡鸣,可是他却岿然不动。
“当时,军中的一位养过鸽子的老哥看到了一种名字叫做血翅的鸽子从天上一闪而过,径直飞入了董昌的军帐之中。血翅是十分珍贵的品种,十万只鸽子里面恐怕都不一定能有一个。这种鸽子飞翔极快,而且无论多远的距离都不会休息,更加不会丢失,所以一般都是用在军中极其重要的通信上面,比如边疆烽火,异族入侵。”方无言斜靠在墙角,眼睛里面对于绯心手中长刀的惧怕消失了。
“那时候,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应该是董昌受了什么大人物的指使,要设局把所有的铁甲卫都埋了。没想到妙缘小姐……”一滴泪水从方无言的眼角慢慢滑下,落在了他肩膀的黑衣之上。
绯心放下了墨血,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之上。
黑色的长刀上面红光猛地一闪,似乎是在恼怒地抱怨一般,可是绯心并没有去理睬。
“你不杀我了?”方无言嘲弄地说。
“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早就没有新鲜感了,杀了你又有什么用?”绯心灌下一大口茶水,胸中的灼热略微缓解。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方无言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绯心诧异地问。
“你杀了那么多人,难道就看着妙缘死在你的面前?”
绯心默然。
方无言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拳紧握,大吼道,“没有想过要报仇吗?你现在在干什么?郊游吗?”
“真是刻薄啊你……报仇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你不会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妙缘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方无言双手抓着绯心的衣领用力地摇晃着。
“滚开!”绯心用力一推,将方无言重新放倒在地上,“仇,一定会报的,但是不仅仅是妙缘,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要和姚家算算清楚。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弄明白。”
绯心看着手中水杯里面自己的倒影,“那件事情是所有一切的开端,只有弄清楚了那件事我才能允许自己踏上复仇的道路,不惜一切将他们一个一个地全都送到地狱里去。”
方无言双手拄在身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我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却没有那个能力去做任何事情。嘿嘿嘿嘿,一直以来我都是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也算是攒下了下半辈子逍遥的老本,这次本来就是想要向你来辞行的,但是现在看起来,没办法走啊。”
他站起来,“说吧,你需要什么信息,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只要你能把那个站在幕后的杂种拖出来宰了,把我当狗一样用都行!”
绯心沉思起来,“兵部姚家一家独大,就算我们能够以一敌百,也难以接近姚家的人半步,所以我需要更多的人,把那些毒蛇从他们藏身的洞中引出来,一个一个地砍掉他们的脑袋。我需要你帮我弄一些有关于寂宁塔的消息。”
“寂宁塔?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方无言一愣,能够说出这三个字的人不是朝中的重臣就是军中的显赫人物,普通兵士和百姓是断然无法知道这么一个地方的。而一旦他们知道了,那就意味着永远都无法回来了,直到死后,骨头都会被埋在那个地方。
“因为我曾经是那里的常驻客人。”绯心淡然微笑。
方无言大惊呆住了,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现自己现在的心情。
慢慢地,他露出了笑容,“外面那些悬赏的布告全都错了,对你这样的人悬赏一百个金铢?恐怕还不够,至少也要一万个才可以!从寂宁塔里面逃出来的人,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你一个!”
“现在你知道了,可以去衙门告发我,这样你不只是下半辈子,甚至几辈子都不用愁了。”绯心无所谓地说。
方无言摇了摇头,坐过来抢过绯心手中的茶杯,将其中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告发你?别逗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和整个朝廷作对我都不想成为你暗杀的对象。”
绯心微微笑了笑,“多谢夸奖。”
方无言定定地看着绯心的眼睛,“别忘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妙缘小姐,和你没什么关系的。所以,不要得意忘形。”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如果你提供的消息有假,或者你故意戏弄我,或者任何让我产生你在欺骗我的感觉,我保证这整个天下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舒舒服服的养老。”
“好,那就这么成交了。”
“你需要多少钱?”绯心问道。
“钱?那种东西老子多的是。而且……这不是钱的问题。”方无言狠狠地捏着手里的茶杯,“那帮畜生,多少钱都买不回自己的狗命。”
“寂宁塔,我需要那里的消息,不久之后,我就会重新回到那里。所以,信息越详细越好。”
“虽然有点难度,但是这难不倒我的。放心吧,‘江湖百晓通’,顶着这个名号的人,不会是光会吃不会做的饭桶的。”
“保重!”绯心站起身来,双手抱拳。
“彼此彼此。”方无言也同样一抱拳,推开门走了出去。
“对了……”绯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门外的方无言站住了。
“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南部十三州马帮的人?有一件事情我还要办一下。”
“是霍刀头的事情吗?”方无言的神情又有些悲伤起来。
“是的。”绯心点了点头。
“南部十三州马帮的人,在行商总会里面就能找到。但是那些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是马帮的人的。如果你想要传达霍刀头的口信的话,就只能去找马帮的总舵山堂。”
“那么马帮的总舵山堂在哪里?”绯心皱眉。
“这个嘛,你算是问对了人。”方无言感慨说道,“我也好久都没有回到那里去了,稍微有些怀念呢。”
从宛州城中出来,沿着一条毛糙的上山小路走了一个多时辰,绯心带着曲宁和汲圆三个人总算是找到了方无言所说的那块刻着‘忠义’二字的石碑。
这块本来就是一块偏僻的所在,山势嶙峋,并不适合种植庄稼,同样也不适合通行,基本上没有人会闲得无聊特意钻入这片林子里面来。
然而在这个罕无人迹的山上,南部十三州的马帮总舵山堂却就隐藏其中。
虽然平时山堂的人都在行商总会里呆着,但是那些只是马帮里面打杂跑下手的人。马帮里面真正的首脑人物基本上都在山堂之中呆着,掌管整个马帮上下几千号人的衣食住行。
马帮纵横大江南北,踏平无数的大山大川,靠得不过是两样东西。一样自然就是勇气,而另外一样就是严明的帮规。在行商总会里面的小老么们,口风很紧,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马帮的总舵山堂就建在了宛州城外不过十几里的地方。
朝廷派过来的监察曾经多次督促清理马帮,但是衙门的人也只是大略知道行商有一个山堂。至于这个山堂的具体位置,甚至建在那个州县,他们却是丝毫都不知情的。
马帮的总舵山堂不偷不抢,基本与世隔绝,所以久而久之朝廷也就懒得过问了。
“这帮龟孙,把山堂建在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害的爷爷找了这么久。”曲宁坐在山路的一边喘气,在大太阳下面一连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任凭谁都会因为一身的臭汗而烦闷无比。
相比于曲宁,汲圆就更加难以忍受了,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是张大了嘴,像是小狗一样吐着舌头用力地喘息着。
绯心摇头,“你们两个……鬼旗营都白练了……”
“这里哪能跟鬼旗营那会比?这天都有阴山的两个热了!”曲宁摸着自己有些发福的肚子,丝毫都看不出脸红来。
“就是……老……老大……给我点水……”汲圆终于喘了过来。
突然汲圆愣住了,飞快地和曲宁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就要从地上飞身暴起。
绯心使了一个眼色,告诉曲宁和汲圆两个人不要动,“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你们是谁?”三个人的身后传出来一个人低沉的吼声,几把雪亮的刀子从绯心三人身后的树丛之中伸了出来,正正地抵着他们三人的腰眼位置。
汲圆和曲宁两个人苦笑了一声,要不是在绯心的示意下,他们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身后的动静。凭借在云州丛林里面练就的那身本领,如今怎么会被这样的雕虫小技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