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放箭!放箭!!!”静木惊慌起来,不停地大喊,竟然已经忘记了他手下的那些死士根本就无法听见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燃烧着的长刀划过,好像是在石洞之中绽放出了一条连绵的血色彩虹。
所有的火把在这一瞬间熄灭了,一阵狂风吹来,林若依面前的篝火也熄灭了,只能在微弱的星光之中看到扭曲的人影在不停地舞动。
黑暗中,好像是什么东西苏醒了。
啼哭着,尖嚎着,混在垂死的痛呼和惨叫之中发出刺穿耳朵的声音。
即便是死士,在这地狱一般的景象之中,也是会疼,也是会恐惧的。
“杀啊,杀啊,全都杀了……砍成泥,销成灰……血的味道真好……”
惨嚎声中,一个扭曲的声音似乎是在唱着赞美亡魂的歌谣。
“我心中的痛也让你们尝一尝……”
漫天血雨,横飞的肉块之中,那个男人沙哑地哭喊。
星星点点的红光如同彗星的尾巴一样从那柄燃烧着的黑刀上面脱落了下来,伴着越来越响亮的啼哭声,尖嚎声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一个个拖着血红的余晖在空中四处飞舞的红色头颅,一道道燃烧着划过空中的艳红火光。
群魔乱舞……
惨叫声好像从来就没有停息下来。
林若依闭紧眼睛捂着耳朵靠在石洞的一边,无法想象的修罗地狱正在她眼前上演。
温热的粘稠液体流到了她的手指边,她惊慌起来,不顾一切地想要从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冲出去。
然而她被一个人拦住了。
那个人的身上黏糊糊的,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铁锈味。
星光隐约中,只能看到那个人身形的轮廓,不算高大的身躯,四肢上却长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枝杈,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原来都是折断的刀剑和箭矢。
那把发出血色亮光的长刀还握在那个人的手中。
刚刚才消失的哭嚎声又重新响起。
林若依尖叫起来,转身拼命朝跑开,却一下子感到后脑一疼,当即便昏迷了过去。
……
夜,寂静。
董昌静坐在军帐之中,一盏青灯被徐徐的夜风吹动,微微摇晃起来,引动得他的影子也随着晃动起来。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老兵,手中拿着一个长柄的乐器。
这人是董昌从三万兵士里面挑选出来的人,虽然是南部州军的人,但是老家在北方,能拉一手绝赞的胡弦。
调子是溯州的调子,苍凉悲怆,呜呜咽咽地好像是在雪原上吹动的寒风。
董昌静静地听着,不时抓起放在手边的酒壶,斟上一杯,咕咚一声倒入肚中。
酒也是北方的酒,名字叫做烧杆子,是溯州的一种土酒,酒液浑浊,辛辣无比,倒入肚中就像是把一个烧红的炭球吞进去一样。
这种酒因为太过于辛辣,所以平常喝的时候都是兑一半水来喝的。然而现在董昌却像是喝那些南方的温弱的酒一样,一杯接着一杯地倒入肚中,甚至连下酒菜都没有。
曲子到了最后的**,胡弦由低声的呜咽变成了高亢的颤鸣,仿佛永世的冻土之上对月长啸的雪狼一样。
那老兵也很久都没有碰过胡弦了,这次竟然能在大都督这里献丑,他也着实想要将所有的技艺都施展了出来,这一曲《冰风行》拉完,老兵轻抚着胡弦,滴滴晶莹的泪水不知不觉地就落了下来。
“自古常常听说有人吟诗而落泪不止,老夫本来以为那都是那些文绉绉的书生擅自杜撰的矫情东西,今天看到你拉胡弦竟然也能流泪,老夫算是真的相信了那‘月下提酒,吟诗落泪’的故事了……”董昌将酒壶之中最后的一点酒液一股脑地都倒入了自己的嘴里,“这《冰风行》老夫还从来没有听人拉得这么悲凉的,你是个人才,没必要和老夫一同赴死。你退下吧,低头,什么都别看,什么也都别听,更不要回头,退下去,逃吧……”
董昌的话音还未落,军帐的门帘突然之间飘落在了地上。
青灯本来就被帐中的微风吹动得一直在摇晃,布帘掉落之后,一阵风吹过,便彻底的熄灭了,只留下从灯芯升起来的一缕青烟,飘飘摇摇,不一会就消散了。
今日外面没有月亮,星光投过来,映照出来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
老兵定睛看去,却发现那身影的身上横七竖八地插着很多木棍,似乎并不是一个人的影子。他的心颤抖了一下,不敢再看,赶忙低头,用胡弦硕大的肚子遮着脸,便想要从那个身影的旁边跑开。
经过那个人的身边的时候,老兵的心神一阵恍惚,忍不住便将眼睛从胡弦的后面露了出来,看了那人一眼。
一道灿然的红色光幕在老兵的面前划过,老兵哼都还没有哼出一声,整个人就和胸前抱着的胡弦一同被那红光斩成了两半。
惨烈的景象在董昌的面前上演,可是董昌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似乎那刚刚为他拉胡弦的老兵变成两块肉片落在地上就是秋天从树上落下的一片叶子一样平常。
董昌平平地直视站在门外的那个身影,缓步走出了自己的军帐,“老夫虽然在听着胡弦,可是却也没有放过外面的声音。一共是二十五声人体撞在地上的声音,算上这个人,你今天晚上已经杀了二十六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索命的冤鬼。”
沙哑的声音,让人的心中发毛。那似乎不是一个人所发出的声音,反而好像是很多人压着嗓子在一起说一句话一样。
“是吗?哈哈哈哈……”董昌依然大笑,“这个世界上死在老夫手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每个人都来找我索命的话,我还真是忙不过来呢……你是鬼面铁甲卫的一个?”
那个身影伫立不动,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董昌。
“啧啧,人都说一念成魔再念成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从静木的追杀之中逃出来的,可是看你这个样子,恐怕是没办法再让你成佛了,所以就死在这里,安心地在地狱之中享受痛苦吧!”
尖锐的哨子声响起来,无数的火把在营地的周围被点燃起来,将黑泥铺这个不大的地方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