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送秦大娘到了出城的官道,张小晚才与她别过。想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这个慈祥活泼的长辈,张小晚心中便有些隐隐的别绪。看着远去绝尘的马车,张小晚轻轻叹了一口气。
再回宅子,小虎子和张大牛已然回家,张小晚又问了家中银钱可还够,并给了两人这个月的月钱。张娘子的确是个会持家的人,那一干家具也只花了二十两纹银。张小晚对此不通,但听如意说每个房间的床啊、茶几、屏风、席子等等,厨房中重修修葺的灶台、新添置的一干小件用具,都要花上一笔不小的钱。
此外后院还有半亩地,张小晚去看的时候,地里的果蔬已经长出了嫩嫩的芽。这却都是张大牛的功劳了。小虎子闻言,还说自己也帮了不少忙,然后,张小晚又考了他几句《三字经》,不提。
倒是张娘子持家,走的是实用路线,因而后院中不见一棵花草的。因张小晚便让张娘子再去买些花草来置办起来,先是如意那处阴凉的院子,可种些竹子,结出的竹笋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去卖。如此加上地里的那些蔬菜,竟是一年四季都不用愁没菜吃的。只消平日里买些肉类回来。别的院子以此类推,另外,后院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张小晚让张大牛去买些寻常的鲤鱼回来,再将池塘清理一番,种上荷花。那莲藕、荷叶,鲤鱼都是可以食用或者赚钱的东西,此刻买来一并花不了多少银子,将来的好处却是不可预测的。
又说了一些别的家常小事,张小晚便要回城外的庄子去。
张家人是知道张小晚情况的,因此也没挽留。用油纸包了两个刚刚烙好的大饼,却是定要小晚带着路上吃的。张大牛又早早去城里雇了一辆马车来,此刻就在门外候着。张小晚道谢之后,便与如意一同离开了。
她们前脚刚到,老夫人和萧姑妈也回来了。
不知那婚宴上闹了什么事情,总之老夫人脸上幸灾乐祸的意味很浓。后来,张小晚才知道原是那赵氏的父亲带着他弟弟前来,说是他弟弟在京中靠着李出云开起来的铺子亏空了,还欠了一大笔的债务,此番狼狈而来,虽知是亲家少爷的婚礼,也没见的他们准备贺礼了,还明说自己就是来打秋风,顺便借银子、请李出云出面把赵氏弟弟的一个朋友从牢里弄出来的……
张小晚瞒着不许让人学给如意知道。
这老赵家的人也太极品了。那李出云若果然徇私,对他仕途可是有着影响呢!张小晚只略略感慨,并不去想。到底这是李家的事情,她对李家可没什么好印象。
当晚,起初倒是圆月如盘,没多久却又开始下雨。张小晚打好主意是今天去厨房查查那金刚石粉究竟是从什么途径下到老夫人的饭菜之中的,因与如意两个悄悄潜入了厨房。
说来,自从上次荀嬷嬷的二女儿和那短工在厨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张小晚就很少进厨房的。如意在门口把守,小晚自进去捣鼓。厨房中做菜用的炉头有好几个。可掌厨的只有两位,两个人,一个专门负责老夫人的膳食,一个负责萧姑妈的膳食。张小晚是和庄子里的管事下人一个灶台做饭的。因此给老夫人下药什么的,实在太容易。
古代的佐料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若论能将金刚石粉末混进去却让人看不出来的,那便只有——盐了。寻常人家用的是粗盐,便是以前的庄子,甚至张小晚来了以后,也都是用的粗盐,如今却是不同的,老夫人和萧姑妈来了,因此,一概的粗盐都换成了细盐。张小晚从水缸里舀了两碗水,又各自取了两勺的盐放到水中。细盐很快就融化的,水面慢慢浮现一层油,老夫人那边的则另有一层细小粉末粘到碗壁上。
张小晚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又将两个罐子里的细盐给全部交换了。一应碗筷、勺子、罐子都如先前模样摆好。再行检查了一番别的佐料,并没有发现金刚石粉末的痕迹。张小晚便略略放下心来。
这时,忽然听到外间的如意“唉哟”叫了一声,张小晚知道是有人来了,赶紧躲到了灶台后面。只听外面的如意高声道:“秀儿姑娘这么晚了怎么来这里了?”
秀儿?只听果然是秀儿的声音:“夜间吃了夜宵,出来走走消消食。倒是大奶奶都睡了,如意姑娘怎么不在跟前伺候?”
“哝,这不是来厨房吗?”如意扬扬手里用油纸包着的大饼,“自然是来拿东西吃的。这便要回去了,却冷不丁看到秀儿姑娘,故而吓了一跳。”
那秀儿便赔笑道:“秀儿给如意姑娘赔不是了。”
如意抿唇笑了,道:“岂敢?秀儿姑娘不是要散步吗?我陪你一起走走吧。”
那秀儿又探着脑袋往漆黑的厨房看去,等如意再次催促的时候,才与如意一并离开。
躲在灶台后的小晚抹了一把冷汗。回到房间后,才发现里面的小衣都有些汗湿。一番洗漱之后,张小晚才把枕头从被窝中拿出来。原来小晚早就下了戒心,将枕头塞到被窝里面,点着蜡烛,却将房门锁了,形成一个她在睡觉的假象。如今庄子里到处都是老夫人、不,应该说到处都是萧姑妈的人,若是让萧姑妈看出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她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前功尽弃。或许,还会早点惹来杀身之祸!
想小晚她到底无权无势,脑袋悬着脖子上的时候,岂能不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当晚,小晚又留如意在她的房里休息,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方才好商议。
“小姐,你那里进行的如何?可是找到毒物?还有,那秀儿却是个可疑的,小姐往后再不能向她打听消息了。”
小晚轻声道:“的确,这秀儿好生可怕的演技。也是我轻敌了,那萧姑妈费尽心思弄走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岂会独独留下一个秀儿?能算计到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不知道是计划了多少年头,好生可怕的侯府。”
“只是小姐可有想过。”如意道,“萧姑妈为何要害老夫人?”
小晚摇头道:“我想过,却是没想明白的。非但我没想明白萧姑妈为何要害老夫人,还想不明白两件事情。其一,老夫人到底在忌惮萧姑妈什么。其二,萧姑妈是从何处寻来的番邦□□。若是闹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便都知道了。”
如意沉吟了一会儿。小晚左右也想不明白,正迷迷糊糊要睡着了,那如意忽然出声道:“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件。”
小晚正心烦这件事情,此刻立即亮了眼睛,道:“何事?”
“小姐可还记得,这萧姑妈当初是带着她的媳妇和孙子一起来的侯府?”
小晚不解道:“那又如何?”
“前些年倒是没什么。自是前不久奴婢跟着您来庄子的时候,府中已经盛传侯爷要过继萧姑妈的孙子。”
小晚大吃一惊,道:“那萧盈自己不能生?”
如意脸上一红,嗔道:“小姐,您说什么呢?早年也是有妾室受过孕的,只是,不知为何,两三月的时候都意外没了。”说到这里,如意闭了嘴,要知道张小晚之所以被罚来庄子,可就是因为“撞到”了怀孕的张如锦,然后,害得张如锦流了产。看来侯府的子嗣这般困难,那侯爷没一怒之下休了自己,还真是亏了张如锦在一旁的“劝说”。
“那侯爷可是答应过继萧姑妈的孙子了?”小晚琢磨着,虽然萧姑妈和萧盈是亲姑侄,可是那孩子却是萧姑妈夫家那边的孩子。萧盈就是过继本家的孩子,也不可能过继他啊!
如意皱眉道:“小姐你怎么忘了?萧家子息单薄,如今只有侯爷一脉。京中虽说秦将军家业是九代单传,可他们家的本家兄弟却是很多的。不见得如侯府这般的。再说老侯爷在世的时候,虽有几房妾室,却也只得了侯爷一个儿子。如今和侯府有些血缘关系的也只有郡主那边了。”
小晚腹诽,那是因为有老夫人在啊!她岂能容别的女人生下老侯爷的儿子?
想到这里,小晚甚至考虑,萧盈的妾室老是流产,自己是不可能害她们的。那会不会是……张如锦?
可到底也只是零散的猜测,小晚没能将这些零散的东西连成一条线,只能道:“不如先去查查萧姑妈这□□到底是经过什么途径得来的。”
如意问道:“可我们终日被困在庄子里,如何去查?”
小晚抿唇一笑,心道,若是要查这□□,何妨连老丞相留给原主的财产一并查了?!
“暂时不得而知,可总是会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