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特意嘱咐让我买的,你管得着!”云雀气得差点想把手里的一只荷包给摔了,“先前在船上也就算了,在这儿你还穿件粗棉布衣服去谈生意,你看别人让不让你进茶馆酒楼的门儿!”
邱管事在钧城港下船的时候,因此卸了盐,舱位有空,所以另外还有客商打听到了海船要往济宁港过来后,付了银钱运了货上来。
彭瑜本来还有心跟那客商多攀谈攀谈,没想到人家扫了他一眼,客气了两句后,都是围着徐管事转去了。
彭瑜原来还以为对方跟徐管事是熟识,后来快到宁城的时候,才和云雀无意中听到那客商暗中嗤笑他一身穷酸的话,虽说当时气得要死,可是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只能把这事给按下了。
这会儿被云雀一下子提出来,彭瑜想了想,还是胀红了脸接过了那只衣服包裹:“行了行了,我换还不成吗!”
云雀“嘁”了一声,把那只荷包也扔到了彭瑜手上:“把荷包里的东西都戴上,荷包系在腰带上,对了,里面再装点碎银子;快点,别耽搁时间,当客人的可不好迟到!”
彭瑜闷闷应了一声,转回房间就把那件竹青色的绸衣给换上了,包裹里还有条深青色的厚绸腰带,用银线绣了如意云纹,跟绸衣衣襟和衣角处的银线绣纹遥相呼应。
穿上这一套,整个人看起来气质都提升了几分。彭瑜在荷包里摸出了一块玉佩,一副拣金的银三事儿,还有一枝木发簪。
玉佩水头一般,用漂亮的石青夹大红丝线络子系着,彭瑜取过来小心系到了腰带上。
拣金的银三事儿分别是耳挖、镊子和挑牙,彭瑜在徐管事和那名客商身上看到过几回,摸索着照着那两人的样子也系到了腰带上。
剩下那支发簪虽然是木的,却是金丝楠木。夷州就盛长金丝楠木,大材虽然摸不着边儿,但是用一些小枝小料加工成的木发簪,还是有货郎挑到溪州来卖的,不过价格也不便宜就是了。
彭瑜自己一直就用的桃木发簪,就算什么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也不会心疼。这支男式发簪也不知道云雀什么时候买的,这时候换了戴,正好配上身上这件长衫的体面。
等彭瑜穿戴一新地走出来,云雀打量了两眼才表情勉强地点了点头:“还算人模狗样的了,走吧。”转身走在了前面。
彭瑜哼了一声,见云雀并没有回头,有些不太自在地悄悄拽了拽袖子,抬步跟了上去,目光落到前面的身影上,刚才还气忿忿的心情倒也慢慢缓解了。
前面那道一团绿的身影,乍一瞧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看久了,倒也有几分清新,绸子做的衣裙确实不一样,迎着点风裙角飘飘的,还有了几分摇曳多姿的意味……
云雀蓦然顿住了脚回头:“你倒是快点啊,这都到地上了,怎么还跟在船上踩棉花似的!”
彭瑜晕船,头两天坐在海船上晕了个天晕地暗,后来几天虽然好多了,但是还是脚步虚浮,在船上走路就跟踩在棉花里似的,高一脚低一脚的不踏实。
见云雀开口就揭了自己不想回忆的短,彭瑜气得脸上一红,急步赶了上来:“嚷什么,在这儿姑娘家要矜持点懂不懂,矜持!”
两人一头拌着嘴,一头迈步走远了。直到两人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街口,另外一家独院的门才被人紧紧关上。
刚才站在门后头一直盯着彭瑜和云雀的一名中年男子看向另外一个身着短褐、挑夫模样的人:“你说的这是这个人?”
身着短褐的人点了点头:“才开始做生意的,是个生瓜愣子,我看好些事都是旁边那位徐管事指点的,打赏的时候也手紧,只赏了二十几个大钱出来……”
中年男子不由皱了皱眉:“徐管事?哪家商行的?这要是一直带着这生瓜愣子——”
“看样子是裕兴商行总号那边的,似乎还要往燕京那边去,就是把这生瓜愣子给这边分号的龚掌柜托了一声。”短褐男子连忙把情况说了,“也就是帮他们先找这院子,然后接个风洗个尘的情面儿了。”
中年男子这才点了点头:“他带的什么货?”
“瓷器。”短褐男子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直叫着我们轻拿轻放,生怕磕坏了他那些货。”
中年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瓷器货,不怎么值钱呐。”片刻后又喃喃接了一句,“不过难得碰到这样的生瓜,这个月还没开张呢,蚊子再小也是肉,有得吃就吃吧……”
短褐男子连连点头,立即跟他低声嘀嘀咕咕商量起来。
一品楼的雅间里,龚掌柜见云雀也跟着彭瑜过来了,眼中闪过一抹讶色,面上却是一派笑容:“彭二爷,云姑娘,请坐。不知道两位喜欢什么口味的菜色?我让伙计给你们报名儿上来。”
这里的饭馆子也修得好漂亮,明明是吃饭的地方,墙上还挂着屏画斯文得像大户人家的书房!彭瑜收敛心思,跟龚掌柜和徐管事一一行礼,笑着答了:“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忌口的,龚掌柜不用担心我们,只管点这儿的招牌菜就是。”
龚掌柜呵呵一笑,依言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跟彭瑜说了一声:“一会儿还有一位区掌柜过来,瓷器生意他那儿也做,今儿给你们俩介绍介绍,回头你就可以跟他那里去谈一谈了。
彭二爷既然是才入行的,我一些话就直说了。这生意嘛,都是慢慢谈出来的,老区虽然是我相熟的,但是在商言商,我也只是给你们牵个线认识认识。
彭二爷要是跟他谈得拢最好,就是谈不拢也没有什么,这宁城什么不多,客商最多,总有谈得拢的客商的。”
徐管事带他们过来,还给他们介绍了龚掌柜,从下船运货,到租住进那间院子,龚掌柜对他们也是颇多照应了;这媒婆介绍成亲了,也没有还要包生儿子的呢。
彭瑜一脸感激地起身又谢了:“龚掌柜费心了!”
徐管事这才在一边开了口:“彭二爷,虽然我们这是一趟来的,不过等明天我还要把货运到燕京去,就不能跟你一趟回去了。
你放心,大管事之前都给我们说好了,那艘船会停在济宁港这边等着你们,你们要把货在这边都出脱了,也可以多逛逛这边的行市,看看有什么好货要带回去的,可以请龚掌柜帮你们参考参考,也免得回去的时候放空了船。”
商人都是卖东买西,有利就赚,这种来时装货,回去时放空的事可不做,不然岂不是亏大了?怕彭瑜不清楚里面的事,徐管事特意又提点了一番。
虽说在船上那位云雀姑娘跟他攀谈了良多,但是出门在外还是男人做主,主要还是要彭瑜这里把好舵;所以徐管事倒也不怕啰嗦,多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