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产不丰,物力惟艰,因而乍得佳品,谁不会感慨万分呢?
溪州偏僻贫穷,一个普通的白瓷碗都尤其显得珍贵,哪怕破成了两块,也是要找补碗匠搪好箍好继续用的;更别说现在还烧出来这种上好的白瓷碗,跟辛螺在现代时空中用的那些好骨瓷也没什么差别了,也难怪刚开窑的时候,彭瑜会激动得手打滑。
一想到那个被摔碎的白瓷碗,辛螺就想起了当时一时起兴请陈延陵帮她琢弄出来的瓷珠手串。
当时只是一时心性,过后戴了几天新鲜,因为做事不方便,就把那瓷珠手串收入首饰匣子里了,这会儿想起来,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辛螺顺口就多说了一句:
“对了,彭二哥,你还可以看看做些什么粉彩的瓷珠串,或者瓷饰压裙、笔山、镇纸之类的,或许也会有人喜欢呢?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懂,你跟茹师傅斟酌着商量吧。这些瓷碗倒是可以在我们溪州这边低价卖着。”
一般像这些小玩意儿,只要东西精致小巧,小姑娘家以及一些文士都还是挺喜欢的,也算是多一些产品种类吧。
好好的瓷土不烧成有用的碗碟,而烧成那个不实用的梅瓶,彭瑜已经觉得很不以为然了,辛螺还说要烧成小女孩家家玩的饰物和那些酸书生的摆设——就更让他有些不可思议了。
而且溪州太穷,这瓷碗烧得这么漂亮,要拿到大燕去卖,不知道能多卖多少银钱回来呢!
彭瑜正在想着怎么委婉地答辛螺这话,站在一边的茹师傅已经眼睛一亮:“对啊,我还可以试试用玉版照影工艺做些小的物件,指不定就不会出那么多瑕疵了!”
每一件瓷坯进了窑以后,最后烧出来的结果是什么,跟窑里的温度还有很大的关系。茹师傅虽然带着人建的是蛋形窑,尽可能地考虑到窑里放瓷坯的空间了,但是放在窑里不同的地方,肯定在温度上就有些不同。
茹师傅开窑时也注意了,同样的瓷土同样的手艺,烧出那几件成品的,正是窑中温度最高的地方,放在其他地方的瓷坯之所以有瑕疵,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物件大了,而烧制的温度又相对不够。
如果把大梅瓶改成小些的物件,指不定就不会出这么多残次品了……
茹师傅是个直性子,想到就去做,转身就招呼手下的学徒去淘选瓷土了。
彭瑜呆了呆,暗自苦笑。不说茹师傅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就是这瓷土是辛螺才发现的,做瓷师傅是辛螺请来的,瓷窑她也占了份子,辛螺就是想烧一窑瓷珠子玩,也没有什么使不得的。
看过了瓷窑,带着人去大山里头伐木的彭成亮也回来了,一见辛螺来了,满脸都是笑容:“七小姐来了!今儿可不许急着走,先在我这里住上一晚再说,今天我们带了不少猎物回来,晚上做个野味宴给七小姐接风。”
见彭成亮身后的几名汉子肩上担满了麂子、竹鼠、野鸡、野兔之类的野物,辛螺“呀”了一声:“彭叔这进山一趟是大丰收啊!”
不过瞧着后面的一队人肩上就全扛的是刚伐下来的树,辛螺就有些看不懂了:“不过彭叔你们不是运了那几车煤过来吗?还要砍树做什么?”
那几棵树也并不是很粗壮,长得枝叶青葱的,砍下来着实有些可惜。
彭成亮呵呵笑了起来:“这不是一般的树,这是山里头上好的铁木,我这不是想着要把人拉去,手里没点武器装备着不行吗?
这铁木质地坚硬跟铁似的,斫几棵回来,正好做成长枪给入伍的兵士一人发一根拿着;等去了丰谷那边,也不怕一时半会儿的没有武器操练了。”
“还是彭叔想得周全!”辛螺沉吟了片刻,才问了出来,“彭叔可知道我们夏依在哪里可以悄悄买到这些武器装备?”
这队伍很快就拉起来了,不能一直没盔甲没兵器吧?陈氏家族虽然跟自己这边合作了些事项,但是武备这些历来就是属于国家严管的,肯定是不能对外交易的,谁敢私下交易,只怕是要抄家砍头的事。
辛螺可没打算让陈延陵为难,因此直接问了彭成亮。
彭成亮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开了口:“夷州峒就产铁矿,我记得他们也铸得好精铁,不过除了土王府,夷州峒不会给别的峒打造那么多武器出来,而且如果这事漏出去,我担心……”
夷州峒,吴冲那里?辛螺低下头想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等我回灵溪镇安排好些事情,就去夷州那边探探;彭叔说的对,这事暂时还不能漏出去。”
夷州吴峒主跟溪州这边并没有什么深交情,她不能傻傻地一头撞上去开口买这么多兵器,谁都知道溪州穷,突然间这么大手笔,哪里来的银钱呢?
这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这件事,也只有先探着消息,再从长计议。
心里揣了事,辛螺也不肯在干田寨多留,住了一夜,给彭成亮留下了几袋丰谷盐,第二天把云雀留下后,就带着人先回灵溪镇了,恰好在半路上遇到了过来找她的杨树。
出来时说是短时间就会回来,结果事情一多一耽搁,倒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杨树被辛螺派去给廖管家传话后,又急急忙忙地转身过来找辛螺,这会儿在半路上遇到了人,忙把这一段时间的事情禀报了:
“属下回去传了话后,廖管家就马上让人去改了开石头的事,如今龙野山谷那边水坝的修建还没着落,但是已经建好了贮料场,每天开采出来的石料廖管家都让人运到那里存放……
对了,杜鹃已经好了,这一段时间正央了府里一名护卫教她拳脚呢。属下瞄到一眼,这丫头倒学得很认真,又肯吃苦,现在比划一两招也显得有板有眼的……
还有庄子上,小姐您之前看的那片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了,金庄头按您原来说的,重新把田里放了水,不过您没回来,他也不敢乱动什么。
苗床里育的稻秧已经长了七八叶了,每根都长得粗粗壮壮的,上次陈先生带回来的那些个农户和庄头天天瞅着着急,一直问属下您什么时候回去,怕秧苗长过了再不插秧就晚了……”
“没事儿,长到七八叶了也正好,到时这稻子也能早点熟,等回去后我们就带人插秧。”说到自己熟悉的专业,辛螺的脸上笑意深了些,心里却也是一阵急迫。
民以食为天,没有饱饭吃,守丰谷盐田什么的,一切都是免谈……
辛螺正半低着头想事,忽然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胶着地看向自己,有些诧然地侧了脸跟那道目光对视过去:“陈先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