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大人名韦长枫,世代居于本地,家里有四个兄长,他是家里最小的,且四个兄长都在外地做官,轮到他,父母再也不舍得小儿子离开自己,中了举人之后,便让其兄长给他安排个县丞的职务,既不用劳心,且在县里又受人尊敬。因他四个兄长都是在外地做官,最高的已是知州,县令大人也礼让他三分。韦长枫生平最喜欢交友,跟林父认识于书院中,且两人都是淡泊名利的性子,便引为挚友。当初林父那书吏的位置也是韦长枫引荐的,对于林父的骤然离世,韦长枫几度唏嘘,引以为憾,林父临终所托,他一口应下,林父离世,他也曾痛哭过。林父的丧事能那么顺利的办完,且家财不被人觊觎,也是他的功劳。
因为灾害县里事情忙,韦长枫下衙已是戌时了,早已饿的不行,回到家里,其妻张氏赶紧让丫鬟去沏了茶来,并让厨房的人赶紧做些管饱且容易克化的饭来。韦长枫换了身衣服出来,便看到桌上的茶已经沏好了,桌上摆着四样点心,随手拿起吃了起来,一口下去满嘴的香甜,定睛一看原来是月饼,一看月饼就知道是林家送来的,咽下嘴里的月饼,喝口茶顺了下去,问道:“林家来人了?”
张氏看了看月饼道:“老爷倒是好舌头,一口月饼就尝出来了。是他家姑娘命人送来的中秋节礼,那管家还说他家姑娘说了,因守丧不便前来拜会,让我们别怪罪才是。我看这林家姑娘也是知礼的,四样礼安排的妥妥的,样样周到,奴仆也是知礼,看来也不枉你的一片维护之心。”
韦长枫一块月饼下肚,叹道:“长安兄(林父的字)在世时常常叹道,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有三个好儿女,长子聪慧用功,幼子可爱懂事,最得他心的就是这个长女,从小就聪明,读书习字都快,且孝顺懂事,极为贴心。如今长安兄不在了,长子幼子还都是稚子,只能指望这长女能担起教养幼弟的重担了。长安兄去前本说让我帮他女儿说门好亲事及笄后嫁了出去,也不会对女儿有什么负担,儿子就让我多看顾一下,我当时也是答应了的。可是他家姑娘却说,要教养幼弟长大,直到幼弟能担起家事,如此这姑娘的因缘便要耽误了,长安兄不同意。可这姑娘跪在他爹床前苦求,最后答应他爹18岁一定出嫁,哎,也是好孩子。夫人有空多看顾一下吧,他家但凡有什么事,你就多进尽心。这次的中秋节礼也加重两成吧,让大管家给送去。”
张氏点头答应着,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粉团般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看起来伶俐聪明。正是韦长枫的小儿子全哥儿,全哥儿看到父亲眼睛一亮,便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的扑进父亲怀里。大声的喊着:“父亲父亲,你回来了,全哥儿可想你了。”
韦长枫看着欢脱的小儿子,笑吟吟的说:“今日可听话,没有顽皮吧,没有惹祖父祖母生气吧。”
全哥儿小嘴一撅,在韦长枫怀里扭麻花般的说:“没呢,没呢,父亲总不相信孩儿,孩儿可听话了,不信你问母亲。”说着,眼巴巴的看着母亲,让母亲为他作证。
张氏笑呵呵的说道:“是呢是呢,全哥儿今日可听话乖巧了,除了把老太爷的画作弄得满是墨迹,老太太的花草不小心被打破了两盆,不小心弄破了妾身屋里的一个瓷瓶,倒是真真乖巧。”话音刚落,全哥儿就一脸羞涩的埋进父亲怀里,喋喋的说道:“全哥儿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全哥儿给祖父祖母还有母亲道过谦了,母亲答应了不告诉父亲,还告诉父亲,母亲真坏,母亲真坏,全哥儿再也不理母亲了,哼!”一边抬起小脸,眼巴巴看着父亲:“父亲,孩儿不是故意的,父亲相信孩儿,孩儿再也不调皮了。”
韦长枫忍住笑意,故意板着脸说道:“真知道错了,那就罚你三天不准吃点心,可好?”只见全哥一听,小脸一滞,眼里就溢满了水意,小嘴瘪瘪着,只要一眨眼,那泪水便要决堤而下。张氏见了,赶紧拉过儿子哄道:“你父亲逗你呢,别哭,别哭,娘给你拿点心吃好吧.”一边瞪了自家丈夫一眼,嗔道:“老爷明知道全儿一日都离开点心果子什么,还逗他,回头哭了,母亲又要数落老爷了。”
韦长枫摸摸鼻子,拿了一块点心给儿子:“全儿,父亲给你吃点心,刚刚父亲是逗你呢,全儿这么乖巧,父亲这么舍得罚你呢。”
没办法,全哥儿是韦家最小的孙子,韦老太爷跟老太太都拿这个孙子当心肝肉。其他的儿子也不嫉妒父亲母亲的偏心小孙子,自己在外做官,儿子都在身边,也没法去照顾父母,只有小弟在身边侍奉父母,小侄儿能承欢父母膝下,让父母快乐多多,他们还巴不得呢。反正父亲有分寸,不会养出个纨绔来,所以跟着父母一起宠着侄儿,每年送的节礼都有小侄儿三分之一。韦长枫生性促狭,把逗哭小儿子作为日常消遣之一,常常惹得老太太心疼不已,每次小孙子一被逗哭,就一顿数落,偏偏全哥儿最喜欢父亲,不管被逗哭多少次,父亲一哄马上就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新投入父亲的怀抱。
这不一听父亲不罚自己,从母亲怀里扑到父亲怀里,接过父亲手里的点心咬了一口:“父亲这点心真好吃,你也吃。”举到父亲嘴边,韦长枫笑着说道:”父亲不吃,你吃,桌上还有,想吃还有。”
这时,身形高挑的丫鬟从外面走进来,对韦氏夫妇一福,道:”老爷,夫人,晚膳准备好了,老爷准备在哪里用膳。”
“摆到小花厅吧.”
看到桌上的点心:“对了,我记得林家做的月饼老太太最爱吃,你把剩下的都送到老太太屋里,老太爷也送一些,吩咐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子们让老太太一日少吃些。”
那丫鬟离开后,韦长枫站起来,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去小花厅吃饭去了,一时间花厅里,童语连连,张氏一边替丈夫布菜,一边给儿子擦去嘴边的点心屑,韦长枫吃着饭,看着儿子,一阵满足。
韦家笑语连连之时,林家却是静悄悄的,只见西厢房里阿栀仅披着一件外衣坐在榻上做针线,小翠在旁边帮忙分线,阿栀手里正拿着一件月白色的棉袍做着,棉袍是用上好的棉布做的看,镶着银色的滚边,袖口领边都用青白色绣着挺拔的竹子,那竹子绣得端是秀丽挺拔,栩栩如生,油灯的火焰跳了跳,小翠正盯着那小小的竹子看,突然觉得那竹叶好像动了一样,她揉了揉眼睛,说道:“姑娘的绣工越发好了,都快赶上老太太的绣工了。”
阿栀笑了笑没说话,小时托重生的福,跟爹爹读书的时候聪明异常过目不忘,爹爹便时常带着自己出去玩,老太太怕爹爹把孙女教的太跳脱了,以后不好管教,便教2岁的阿栀拿针线,其实2岁的孩子哪能拿起针线,不过是老太太把针法的运用说给阿栀听,一般的孩纸要是听到这些,早就不耐烦了,阿栀到底是重生的不是,就一一记了下来,还让老爹给自己写下来。阿栀从四岁能拿针开始练习,到如今也有了一手好活计。绣完一只袖子,阿栀去看了看弟弟,见他们都睡的香甜,就让小翠也去休息了,自己也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上午,阿栀正做活的时候,小翠进来禀报,说是韦家的大管家来送节礼了,阿栀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理了理头发衣裳,带着小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