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多次偷偷潜到梅园在暗处窥探魏灵溪的一举一动,对梅园的布局熟识得很。在烟花|柳巷风流惯了的人,庸脂俗粉看得太多,心里却只能容得下魏灵溪。
魏灵溪还在书房临摹,听到窗边有响动,侧耳一听觉着不妥,抬头看向窗口,问了句,“谁?”
此时,窗外跳进来一个人,一个穿蓝衣的人。
“灵溪,是我。”
魏灵溪面色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你来作甚?”
萧召昀直直看着他,迫于解释,“灵溪,上一次是我不对,过了这么多年,你该原谅我了,我……我向你保证,日后再不会强迫你。”
魏灵溪淡然,“过去的事我早已不记得,大公子不必专程来赔礼道歉,请回。”
“灵溪,你听我把话说完。”萧召昀一步一步靠近,“我明日便要离开京城,恐怕再也不会回来,这京城之中我没甚牵挂,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你……你跟我一同离开,可好,你放心,我定会善待你。”
“大公子不必多说,我不会跟你走。”
“灵溪……”
此时一声开门声响起,方才萧召昀声音太大,把附近巡夜的韩宥引了过来。开了门,站在门口的韩宥先是唤了句,“魏公子!”再一看萧召昀这个禽兽在书房,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冷声问:“你要做什么!”
萧召昀看向门口突然出现的人,“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若是你敢乱来,那我就不得不管。”
萧召昀暗骂半路杀出程咬金,恨得咬牙切齿。魏灵溪对韩宥道:“莫起争执,请他出去便好。”
萧召昀看向魏灵溪,心里狠下决心,快步过去牵起魏灵溪的手,道:“灵溪,求你,跟我走!”
韩宥从腰间拔出长剑,直指萧召昀,喝道:“放开他!”
萧召昀切齿看着韩宥,“我就不信你会杀了我!”
魏灵溪紧蹙着眉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公子,你这是何苦。”
萧召昀满脸苦涩,从袖子里亮出一把匕首比着魏灵溪的脖子,“你说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否则,我宁愿亲手毁了你!”
韩宥看到魏灵溪脖子上的匕首,心里一惊,暗恨自己方才没能及时压制住萧召昀。
魏灵溪闭上眼睛,声音与深山泉水般,“既然如此,你动手罢。”
“你……”萧召昀心里撕裂般的疼,“你宁愿死也不愿随我走。”
“人活一世,若不是由着自己心所向,一辈子受制于人,跟死有何区别?”说话的语气淡如水,脸上没有一丝惧怕之意,仿若这人生来便不知何为畏惧。
萧召昀手上的匕首叮当一声掉落在地,声音格外清晰,韩宥趁机跃身上前,趁萧召昀不备将他打了出去,而将魏灵溪反射性护在怀里。
萧召昀被踢中胸口,后退了好几步撞上墙才停下,口中吐出一口血。双眼圆睁,脑海里不断回响魏灵溪方才的话。
韩宥低头看着怀里的魏灵溪,不断收拢双臂想要将他抱紧,“可有受伤?”
“不曾。”魏灵溪双手撑在韩宥胸膛,想要拉开距离。韩宥反应过来,才知自己逾距,立即松开魏灵溪。耳朵红得似要滴血。
过不久,萧岚轩和花未情赶来。
萧岚轩握掌成拳,看着被打得爬不起来的萧召昀,咬牙切齿。怎么萧家就出了这么个混账!花未情心知萧岚轩将魏爹爹看得很重,萧召昀一而再再而三潜入梅园意欲对魏灵溪不利,他定然想将萧召昀送入官府,但迫于他二叔的情面不能狠下心来。
花未情道:“我看,还是将他交给官衙,否则,他不会悔改。”
萧岚轩不动声色,“等二叔过来,看他怎么说。”
“嗯,也好。”
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萧召昀再怎么错,那也只能是家事。萧政勋过来后,在旁边的梅树下折下一根树枝就对着萧召昀往死里抽,萧夫人爱子心切,一边制止一边哭喊着:“老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召昀也是你的血肉啊!”
萧政勋面目狰狞,“我没他这种儿子!”
“好,好,你没他这种儿子,他是我儿子,你要打,就打我!”
“夫人!”
一家子将平日里清净的梅园闹得鸡犬不宁,萧召昀被打得半死,身上满是伤痕,最后被萧夫人带走。
萧政勋心里也愧疚,对萧岚轩道:“岚轩,这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罢,那孽障三番四次做出这种事,我这老脸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就当是从来没生过。”
萧岚轩倒吸一口气,“这本就是萧家家务事,既然二叔教训过了,我没必要再为难。”顿了顿,他继续道:“此事,就这么止了罢。”
深夜时分,梅园才恢复平静。魏灵溪房里的灯还亮着,韩宥便捧着剑坐在他房门外的阶梯上。春天的夜里有些凉意,韩宥穿着单薄,缩进了身子。
身后的门开了,魏灵溪一身青色中单站在门口,面色平静,仿若先前的事不曾发生。韩宥起身看着他,从门缝射出来的光将他的身影照得清晰。魏灵溪开口,“时候不早,韩公子去歇着罢。”
韩宥点了点头,“等会便去。”
魏灵溪抿唇回了个浅浅的笑,而后打算关门。韩宥连忙叫住,“魏公子。”
魏灵溪关门的动作顿住,看向他,“嗯?”
“今日,让你受惊了。”
眉眼如平常般含着笑意,“都过去了。”
韩宥看着这样的他,开始觉着自己的手不知如何放才好,面带羞色地看他一眼,“你早些歇息。”
“嗯。”
那扇门缓缓合上,里面倾泻的那束光也被合上。韩宥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一直等到房里的烛火熄灭。
他多想,可以寸步不离地保护他……
花未情和萧岚轩回到桃园,洗漱过后就歇下。花未情像平常一样伸手过来摸他的小腹,“日后可要少动怒,对胎儿不好。”
“你见我动怒了?”
花未情的手掌隔着亵衣轻轻摩挲他的小腹,“你虽没溢于言表,但你隐忍样子比大发雷霆还要伤身。”
萧岚轩不语,缓缓合上眼睛。他是一家之主,即便有些事忍无可忍,也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花未情摸完了小腹就去摸他的胸口,给他平复平复心情,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快些睡罢。”
陆逵派了眼线跟踪萧召昀,自然也晓得那日他入了萧府,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陆逵心里气急,便动了杀戮之心。
萧夫人那日将萧召昀带走后,便将他安置在客栈,遣了两个丫鬟照料,也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府上的补药和伤药她大把大把地往客栈送。
萧政勋见到了,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他心里再怎么恨,那也是自己儿子,那一日打得实在不轻,事后也有些怕就这么被自己打死了。
这件事过去两日,第三天有丫鬟在桃园的柴房发现了萧召昀的尸首。此事立即引起轩然大波,花未情那时还在聚缘楼协助刑部的人办案,听到萧召昀在桃园被杀,立即往回赶。刑部官员以及几位伙计都跟着赶了过去。
回到萧府时,萧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到后来晕了过去,萧政勋也痛心疾首。官衙的人过不久就赶了过来,清查此事。
花未情回去后,看到了用白布盖着的尸首,心里一惊,看着萧岚轩,“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晓得,方才丫鬟进柴房时发现的。”萧岚轩眉头紧蹙,这些天接连发生事故,他心里恐怕也是十分烦躁。
花未情握了握他的手,“先看看官衙的人怎么说。”
经过官衙的捕快调查,萧召昀是昨夜被杀的,虽然身上有多处伤痕,但致命伤是他胸口的刀伤。他身上血迹斑斑,但柴房的地上却没甚血迹,说明他是死后被移到此处的。
当刑部官员将白布掀起来,花未情身边的一个伙计大叫,“老板,他……他就是,那一日误进了主楼的蓝衣公子!”
花未情和萧岚轩心里一怔,齐齐看向身边一直不惹人注意的伙计,花未情道:“你说清楚些。”
“聚缘楼出事那日早上,小的看到这位公子在井边徘徊,他说想要洗把脸,我给他打了水,他却不见了。”
花未情再看了一眼萧召昀,问:“你确认是他?”
伙计点了点头,“就是他!小的不会认错,他身上的衣裳跟那日的还一样呢。”
花未情眉头渐渐蹙起,这事情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
花未情这些日协助大理寺卿和刑部办理聚缘楼投毒案,已将事发当日误入主楼的其他两个人查了出来,也确认并不是他们所为,除了那位伙计口中的蓝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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