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恶语相向,谈睢冉能做到这一步已实属不易。放在以前,她能泼沈眉一脸水扭头就走。
刻意放软语气的她倒不像是以前的小睢总了,小外甥可以啊,把小睢总吃得死死,沈诚抬手掩唇轻笑。
沈眉似是没料到她会低头服软,稍稍愣神便恢复咄咄逼人的面孔。她的话似是戳中她的软肋,听在耳里反倒像在讽刺他们。
她看向石舒阳,这算是入门以来第一次正眼瞧他。
“不用白费口舌,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除非我死了,不然她就别想进我们家的门。或者你从这个家彻底脱离出去。”
石舒阳再次起身牵着睢冉往外走,不再多看屋里的人,一刻不停直冲门外。
屋里,小情侣走后气氛轻快不少,一家人围着石暖阳嘘寒问暖。
沈诚依旧交叠腿静坐在红木椅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有节奏的轻敲膝盖,与一屋子人格格不入,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那厢叙完旧忙着张罗晚饭,石父留小舅子吃完饭,被沈诚拒了。
“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我说句话就走。”他起身掸了掸裤腿不存在的灰尘,“老爷子让我带句话,说刚那丫头是他认下的外孙媳妇,换谁都不行,要有意见找他去,别为难年轻人。”
“接下来是我的话,上辈人留下的冤孽债就别算在后一辈人的头上,谁都不是冤大头。血浓于水,虎毒不食子,适可而止吧。”
沈诚扔下这两句话就走了,留下一屋人。
他见了今天这一出,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劝小外甥跟家里和解,虽然无甚成效,但多少寒了他的心。这事没人看得比舒阳透,只是他自我消化,从来也不说。
他轻叹摇头,恐怕从今日起,石家是真拴不住小外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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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黑色迈巴赫里,石舒阳沉着脸单手顶着车窗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
谈睢冉倚着车门扭头看他,“二十出头的年纪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说句话,说句我爱听的。”
他从车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眼睛一刻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只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却一句话也不说。
谈睢冉也不是真想听他说什么,只是不想他太过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要说不委屈那是假的,刚刚那一幕,五年前在陈家也上演过同样的戏码。所以沈眉开口时她还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只不过陈家父母虽对她不满,但没沈眉说得这么直白。
如果更早一点让她再经历今天这事,她估计真受不住。
可现在不同,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想走的路,也知道这个男人的心。只要他心意不改,其他人在她眼里也只是纯粹的甲乙丙丁,无甚紧要。
她转身抬手轻抚他拧成一团的眉毛,捧着他的脸低头压向他的唇,轻拢慢捻地厮磨着。
石舒阳推开车门想把人带进车里,想了想这不是自己的车,又把她抵在身前。她身前是温暖炙热的他,身后是冰凉坚硬的车门,脑子一片空白,只想接近他。
两人不知道亲了多久。
她听见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委屈你了,这是最后一次。
她听完鼻头一酸,险些掉眼泪。她哪有他委屈,那些人于她是甲乙丙丁,于他却是至亲亲人。本该是最亲近的家人,插刀子却毫不手软。
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怎么伤人诛心。他们羞辱她,其实也是在羞辱他。他没为自己鸣不平,反倒担心她委屈难过。她担心心疼他的同时,他也是这么对的她。
石舒阳察觉到胸口湿了一小片,低头用指腹帮她擦干眼泪,以为她觉得委屈。
“别哭了,他们做不了我的主,以后再也不来了。等明天我就把户口迁出去,彻底断了往来。”
他越说她哭得越凶,到最后他开始不知所措。
陈家伤她太深,伤了她的自尊又寒了她的心。他好不容易把人心捂热,生怕被母亲三言两语又给浇冷了,再冷了的心想暖就更难了。
谈睢冉也不想掉眼泪,可就是控制不住。她见不得他受委屈……
沈诚从屋里出来时便撞上这一幕,脚步堪堪停在两米之外。他正在思量是不是该继续回避,就撞上石舒阳投来的眼神。
沈诚用嘴型询问,这是委屈了?
石舒阳轻摇头,用口型回道,不知道,看着不像。他又朝沈诚打手势,示意让他开车。他抱着怀里的人钻进后座。
直到车开走了谈睢冉才渐渐停了哭声,抬头撞上沈诚从后视镜投来的眼神就觉得脸热。她都不知道沈诚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她越想脸越热,索性埋头窝在石舒阳怀里。
沈诚无声笑了笑,小睢总居然害羞了,真是活久见。
车里一片安静,谁都没提刚刚那事,更没提她哭的事情。谈睢冉装鸵鸟,装着装着就见周公去了。
直到车停在景阳花园的地下停车场,沈诚才轻声开口。“有我和老头儿在,你妈估计不会再闹了,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即便她接受了也不会给你们好脸色。”
石舒阳点头,“不接受也无所谓,过几天还得再麻烦你一趟,我想把户口迁出来自己单过。”
他不是一时赌气,这件事在他心里酝酿了很久。一是不迁出来会处处受制,麻烦事一大堆。二是迁出来后结婚手续好办,也省着以后还得回去让她看人脸色。
沈诚乍一听愣住,低声问他真的想跟家里断个干净?见他摇头解释才稍稍松了口气,没有推辞,让他什么时候想办再告诉他,石家那边的手续他帮忙跑。
临走前沈诚笑着打趣,“你小子栽了个彻底。初恋就摔,不后悔?”
石舒阳怎么答来着?他淡淡瞥了沈诚一眼,“你不载倒是给我找个舅妈,别回头当了舅公还当着光棍。”
沈诚听完气得直顶后槽牙,扔下一句“能耐倒是造个小人出来”就开车走了。
石舒阳看着怀里挂着泪痕的女人,掂了掂抬步往电梯口走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