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晨钟震九天,新王登极大典的礼乐响彻整个王城的上空。Www..Com
启元殿上,一身冕服的凨王修一步一步以胜利者的姿态缓缓步上三十六级玉阶,坐在了象征凨国最高权力的王座之上。天平冠紫金十二鎏珠帘遮住他的面容。朝贺新王的边将与王城中枢大臣齐聚一堂,齐身跪拜,满殿得呼喝声震耳欲聋。
我安静跪坐在公子修之前的寝殿内,目色一片沉静。
我希望这样喧嚣的声音,万万不要传到王城行宫。
否则,让即将在那里孤独终老的老凨王,情何以堪。
他这一生,叱咤风云过,昏聩无能过,然而真正让他欢喜的日子,恐怕是那个妖娆妩媚的女子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
那个女子,带给他无数的欢欣,也带给他惨痛的失败。然而伴随着她的香消玉殒,那些欢乐和痛苦都不再重要,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寂寥,与他余生共度。
他应该恨吗?如果应该恨,又当恨谁?
我只能暗暗欣慰,毕竟,如今胜利的男子是他唯一的儿子,能保全他的尊严和名声,以及没有任何一个失败者能保全的性命。从凨国,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君”,凨王修想尽办法补偿着对他的亏欠。
只除了自由。
他义正言辞,不容任何人拒绝地软禁了自己的父亲。
理由依然冠冕堂皇,“为了江山稳固,社稷安定,无寡人王书,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行宫,太君亦不能擅离......”
众人没想到的是,老凨王居然默默忍受了新王这般的无理要求,连辩都未辩上一句,只安静看着宣读王书的宫人,麻木的用手接过,便转身进入内殿。
偌大的前殿,只传来他时不时一声咳嗽,无力的响在气氛诡异的殿堂。
宫人面色讪讪,再无别话,拂袖而去。
这些,是莫梅告诉给我听得,我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去揣摩老凨王的内心,只感觉心头被巨石压着,想着想着,呼吸亦渐渐急促起来。
我想,老凨王已经是生无可恋了。Www..Com
所以才会什么也不想去计较,什么也懒得去计较,他等待的,不是一个好的归宿,却更无法决定自己的宿命。
毕竟,那个夺走他手中王权的,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儿子。
“君上的夜宴要开始了,您需要准备一下吗?”我兀自出神,突然被莫梅得声音打断,一时间有些怔怔然,正要起身,奈何跪了许久的双腿不听使唤,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自己站立起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我,一边扶我起来,一边漫不经心问道:“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我看他,一身新君礼服,肃穆高贵,华气迫人,与我一身寻常服饰格格不入,忍不住想后退一步,他却微微用力,将我扯入怀中。我在摇晃的鎏金珠帘下,看到他疲惫的眉眼,从来都是毫不掩饰得出现在我的瞳孔。他拥着我,一张清瘦的俊脸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都能感觉到那冰凉的珠玉打在我的腮边,那样森冷得温度,使我猛然清醒。
“君上自重。”我冷漠吐出一句,隔开与他的距离。
他得面容因为距离的原因,忽明忽暗,我唯一能看见的,便是他嘴角聚起那抹苦笑。
“我就这么招你不待见吗?”他语气凄凉。
我摇摇头,道:“子兮不敢。只是如今君上与子兮,尊卑有别,子兮不敢乱了分寸。”
他上前一步,抚上我的侧脸,字里行间尽是柔情:“在你前面,何来尊卑?我依旧是我。”
“承蒙君上错爱,只是子兮......”我终究无法说出口,对他的怀疑,对他的无情可用,对他的所有所有。我已经无法在面对他的时候,如同儿时那般知无不言。
“我不明白你何为这样,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
他说完,旋踵离去。待莫梅为我梳洗完毕出去时,他业已退下厚重的礼服,换上一身轻松爽快的常服,在殿前等我。
莫梅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他满是厚茧得掌心摩挲着我冰凉颤抖的指尖,似乎想传递一些温度给它们。
夜幕中的天贶宫,风灯高悬,前后各有宫人手执宫灯点亮道路。
凨王修与我携手,在漫漫无边得黑夜中往来穿搜。
只是我心里,终究有一股怅然若失得感觉。
我用眼尾的余光看了看身侧的男子,英挺无比,却并不是那个唯一能让我安定的男子。
当凨王修牵着我的手,走进启元殿得时候,众人暧昧的目光齐刷刷在我与凨王修的身上定格。
嬴离依旧坐在初见时那个最不起眼得角落,指尖轻叩着食案,配合着我与凨王修的踏步得节奏。
我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坦然一笑。
他指尖顿住,良久,看着我,亦是慰然。
凨王修将我的食案安置在他王座的左下方,距离他不过咫尺之遥,我蹙眉看着不合规矩的一席佳肴,挑眉轻叹。
“怎么?你不喜欢?”他轻轻问道。
我不动声色,举目四顾,终于在对面寻到父亲,他面容惨淡,病态尽显,却捻须笑望着我。
我不禁哽咽,克制满心的伤感,向凨王修道:“许久不见爹爹,我想坐在他的身边,方便照料。”
凨王修面色微微一讪,“是我欠考虑。”
说罢,招手示意近身内侍,在父亲左手边为我另置一案。
父亲看向我,道:“此番代为父进宫,可是害苦了你。”
我强忍住心里的感念,却几乎还是泣不成声,“父亲不责怪女儿鲁莽,反而责怪自己,女儿不孝至极。此番连累父亲一生清誉,女儿罪莫大焉!”说完,俯身一拜到底。
他大掌一挥,慈爱一笑,“如今在凨王修庙堂之上,如此大礼只可对君,岂可没有轻重。”
虽这般说着,然而却并无半分苛责得意思。
与父亲简单寒暄几句,他抬手,指向向远处微笑端坐着的飘逸男子,道:“凨王修邀请了逸!”
我顺着父亲所指的方向望去。
目光落在那人之上。
月色连襟长袍,散发无冠,面色温文,尔雅轻笑,那笑容仿佛一直停在那里,只为等我顷刻间得一个回顾。
我点头示意,隔着遥远的距离,无声传递着感谢。
他张了张嘴,道:“何必言谢?”
我莞尔,不再客套。却在暗自思索凨王修将辰逸请来的目的。
正想得入神,凨王修在王座上击掌两声,当日杀气凌人的大殿,瞬间歌舞升平。
好半天,歌舞才退下。凨王修得目光犀利扫向众人,定格在我的身上,倏忽柔和了下来。父亲抚须看我,不动声色而又无比欣慰的样子。
他继而看向父亲,和颜悦色,“寡人初登王位,意欲重组庙堂,殇君与逸先生,此番功不可没,日后还望二位鼎力相助。”
父亲拱手道:“君上言重,老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我王。”
辰逸却微微一笑,“君上之命,本当遵从,然,逸乃一介布衣,乡野草民,恐力有不逮,实在不敢忝居庙堂,危及社稷,还望君上体谅。”
凨王修摆手,“逸先生何需妄自菲薄,先生大才,若不用在庙堂,为民谋福,岂非可惜?”
“君上谬赞,逸愧不敢当。只是逸,志不在庙堂。”
“先生志在何处?”
“逍遥于天地间,纵情山水草木之中,乃逸之志愿。”
凨王修无比惋惜道:“如此,寡人不再强求先生。”
辰逸俯身拜谢,“多谢君上成全。”
我静静听着,只觉这看似轻松和谐的君臣对话,实际上也是暗含机锋。
父亲手握兵权,若稍微显示出来一分不情愿,便会使凨王修暗动杀机。倒不如顺水推舟,慢慢的将兵权一步步转交到凨王修的手里,方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至于辰逸,他原本就只是单纯为了救我而来,若太过表现出对庙堂的向往,难免不会让凨王修起疑。
这才是凨王修请他而来的目的。一来为了昭示对功臣得器重,二来试探辰逸究竟有无涉足庙堂得用心。凨王修疑心但去,便放松了神态,复看向我对面的公主嫣,又别有深意看着嬴离,开口道:“若寡人没记错,质子来我凨国已有十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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