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身后这个醉鬼是谁。
“哎呦~公子说笑了，多日不见，更是意气风发了呢。”他笑着回答，捏捏嗓子声音变得很粗。背后那人好长时间没有应声，等过了一会，才憋出俩字。
“……约吗？”
还真是不死心。他回头，拽着那人袖子把他摁到椅子上，端起茶杯浇了个透心凉，“现在清醒点了吗，睁大眼睛看着，我是谁？”苏年两手撑在椅子把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那人满脸通红，看样子是喝了不少，衣衫略微凌乱，刘海遮挡了眼睛，更显得迷蒙。
“老四你怎么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还要我告诉你你是谁。啊哈哈…嗝！”他张口，满嘴酒气扑鼻。
“看来是清醒了，我再重申一遍，爷是男的，纯的不能再纯的爷们！是瞎子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别出门丢人现眼。”苏年冷瞥他一眼，丢在那里就准备要出门。刚推开门，又被人结结实实的撞了满怀。
“四哥！”那孩子蹭在他怀里，身高大概刚刚高过他肩膀，眨一下他祖母绿的眼睛，清亮的眸子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鳞片那样闪着光，笑容也越发的天真可爱，“四哥我们回来了！”
“嘘，先小点声。”苏年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出了点事，你二哥烦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那瘫在椅子上的人再次发声，“祀月又丢了对吧。”他坐起身，眼角一扫颓废，挂上了冷峻的棱角。
苏年转过头来看，云旭平时疯疯癫癫的，但各种小道消息尽在掌握，不过准不准是另外一回事，另一方面，苏年想不到，这事情已经泄漏到如此地步，既然这人都知道了，那么肯定是别人在说的时候才传到了他耳朵里。
“怎么，你有什么好办法？”
“丢了不就找啊，我又不是算命先生随便帮你一指就能找着。”
“呐四哥不要理那个疯子我们直接去找二哥。”小六拽住他衣服，冷瞥了一眼云旭，扭头就走。
“我说你们俩又怎么了，小六那么懂事的人。“苏年看着小六愤愤离去的背影，戳戳椅子上的那人。
“这次去西边，过了雁门关，完了我就把他扔在客栈里，上山太危险，随便窜出个什么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朵若三花长在石头缝子里，所以费了点时间，回去的时候他以为我死了满街找我。“云旭淡淡答道，若三这种花习性怪得很，正常点的地方绝对找不着它。花粉可以使人瞬间昏迷，即使醒过来也会在短时间内四肢麻痹，使不出一点力气。这次云旭去找那花，也是因为给祀月调一个安神的方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祀月经常会整夜整夜的失眠，沈青每晚都守在他跟前，还是睡不着，靠着云旭的药才稍微好了一点。
这次公输怀安能这样轻易地将他带走，也是用了这花的毒。
苏年听到他的话，低下头久久不说话。
大概七八年前，有次云旭到西域去学那里的医术和炼药，回来的时候就捡回了这么个孩子，当时也就十几岁，样子嫩得很，他和沈青都觉得，不能拖累了一个这么年轻的人，可是祀月还是坚持把他留了下来，后来就有了今天的小六，关于身世来历，云旭也没多说，只知道原本的姓是赤乌，还有就是“我救他起来二话不说立马脱衣解带要报恩“这样的鬼话了。这几年时间里，他们俩并不经常回来，总是在四处游历，学各种各样的东西。
“你的眼睛呢，有没有好点？”苏年突然想起，如果经常接触那些不明不白不干不净的东西，会对身体腐蚀很大。
“在我看到我们小六成家立业之前是不会瞎了的。”他摆摆手，痞笑又重新回到脸上。
“有点正经吗你。”苏年无奈的摇摇头，留下他一人在房间里。出门要走的时候，突然发现小六还在门外。
“我以为你早就洗洗睡了。”他伸手抓头发，对着小六直率的眼睛，有些不自然。
“他不是也还没睡。”
小六仍然记得当年云旭初来乍到在西域人生地不熟的怂样。
小六本来是一个大家族的成员，后来家里没落了也就流落街头，和一个好友一起，沿街乞讨或者是到别人家偷点东西吃，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间，他那朋友在偷东西时被人抓住打死了，生活也就变得更加的艰辛，直到最后偶然碰到了四处问路的云旭，明显的外地口音让他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这人谁啊，这种多事之秋还要添麻烦。
“哎，那边那个小伙子你知道这附近的医馆或者医生或者巫师在哪吗？”他回头，视线穿透人群，落到墙角脏兮兮的孩子身上。
傻子啊，问这么多怎么可能有人回答。
算了，傻就傻吧，我也不缺这个时间告诉他，不知道能不能敲诈点钱出来。
小六慢慢站起来，佝偻着背，缓慢的向他的方向移动，长期的饥饿和贫困使他变得面黄肌瘦。
“啧，哪家的孩子啊，这么悲惨。”他快步走过去，解下身上的衣服披到小六身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一阵晕眩。
“先吃点东西，待会再告诉我吧。”他微笑，融化了周围人眼中的冷漠。
还真是个傻子。
谁会，来救我啊。
眼泪唰的掉下来，小六一下扑到那人怀里。他的温度，不想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