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溪走进研究生笔试考点,站在标着考点示意图的专栏边,正好碰到了大学时代的闺蜜陈雨果。
陈雨果高兴地拍了拍林笑溪的肩膀道:“没想到你也来考研啊。你不是说过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的嘛,怎么,改变主意了?”
林笑溪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没有立即回答陈雨果的话,只是抿嘴一笑。然后,移开目光,盯着示意图看了看,终于找到了自己所在考室的位置。
陈雨果道:“哪里是考室哪里是厕所,我一眼就看明白了,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要看那么久。一定是心不在焉吧?”
林笑溪白了一眼陈雨果道:“你一定有什么情况想对我说吧?”
陈雨果道:“我确实是想和你说说话。”
林笑溪看了看手表,道:“快到中餐时间了,我们找一家便宜一点的餐馆好好聚聚。”
陈雨果道:“不要加上‘便宜’二字好不好,反正,我请客。”
二人来到一家还算干净的餐馆,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陈雨果迅速点好了菜,还各要了一杯果汁。她自己点的是苹果汁,给林笑溪点的是芒果汁。果汁很快就到桌了,饭菜却还得等等。喝着果汁,陈雨果先开口说话了:“过了一个暑假,你的主意变了,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有,反正我今天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林笑溪喝了一口果汁道:“果汁的味道没变,我的口味就不会变。知道你会点什么菜,一定有芋头蒸排骨,一定有香葱煎蛋,一定有小炒鸡肉。”
陈雨果道:“还有一道菜,你一定想不到,那就是爆炒猪心。”
林笑溪道:“我不喜欢吃动物内脏,你是知道的,干嘛要点这道菜呀!”
陈雨果道:“本来是想点一道‘爆炒狼心狗肺’的,可惜没有,所以就点了这道‘’爆炒猪心”。
林笑溪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那些吃饭的人,低声对陈雨果道:“你不觉得你有点异常吗?”
陈雨果也低下头来,神秘地说道:“你不觉得你的表现有点让人意外吗?”
林笑溪觉得莫名其妙,问道:“有什么意外的?”
陈雨果盯着果汁杯道:“一、你当初说过,你绝对不考研的,当初系里保送你读研,你主动放弃了机会,现在却又来考研;二、你说过毕业后就结婚的,现在唐俊年结婚了,你却还单着;三、从你的表现来看,你对那个唐俊年一点恨意都没有。”
陈雨果说完后觉得有点异样,抬头看了看林笑溪,只见她两眼汪汪地盯着自己发呆,那神情倒也吓了她一跳。她把手放到林笑溪眼前,晃了晃,没反应,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她把手一放下,只见林笑溪下眼睑上的两颗水豆吱啦一下双双掉落,似乎是落在了桌子上,又似乎是掉到了果汁杯里。陈雨果正诧异着,只见林笑溪笑了一下,一举杯仰头喝下那杯果汁,道:“真好喝!”
陈雨果凑近道:“我说,林笑溪你没发神经吧!”
林笑溪双眼流着泪,嘴角带着笑,望着窗外道:“陈雨果,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我都半年多没听到唐俊年这个名字了,今天你给我提他做什么?还说他结婚了,他怎么会结婚,他要结婚的话,新娘肯定是我呀,你尽会胡说!”
陈雨果定了定神,道:“你不会是连他结婚这件事都不知道吧?”
林笑溪哼了一声道:“他怎么会结婚,我们结婚的话会通知你的,他结婚的时候,就是我结婚的时候,你是我最好的闺蜜,连这点都忽略了。”
陈雨果慌忙放下果汁杯,站起身朝林笑溪凑过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没烧糊涂吧,唐俊年暑假时就结婚了,他的新娘是徐美思,就是常来学校找他的那个‘表妹’。你和他同居了四年,你不会连他喜欢谁都不知道吧?”
林笑溪苦笑了一下,拍开她的手道:“你个猪头,他和我同居,当然他爱的是我啦,我怎么会不知道,不然,不然——”
陈雨果道:“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你竟然被他抛弃了都不知道,天啦!唐俊年真的结婚了,而且,而且,你有所不知,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他家的产业据说有十多个亿,这在同学圈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他可不是你生活里的那个‘穷小子’。”
林笑溪擦了一把眼泪道:“陈雨果,我敢肯定,你今天在我面前说的这个唐俊年绝对不是和我在一起四年了的那个人,绝对不是!”
陈雨果道:“对,对,但愿不是!”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第一个菜——“爆炒猪心”,林笑溪一筷子下去,就夹了一大撮,放进嘴里,道:“我真得用力嚼嚼!”
陈雨果知道林笑溪表面不相信,内心其实已经相信了,表面装作无事一样,内心其实已经翻江倒海了。
二人吃完饭,由陈雨果结了账,便分开了。
陈雨果本来是想要和林笑溪一起走的,她怕林笑溪想不开,但被林笑溪拒绝了。第二天考试,陈雨果见到了林笑溪,怕影响她情绪,因此没和她说话;第三天考完后,陈雨果发现林笑溪在考点大门口等着她。
林笑溪对陈雨果道:“我相信你的话了。”
说这话时,林笑溪的表情看了后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难过。陈雨果也难为情地看着她,道:“但愿你这次能考好,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
林笑溪道:“没事。他失踪半年来,我一直在想他,却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我感觉自己快疯了。现在好了,终于知道他的消息了,谢谢你告诉我!”
陈雨果怯怯道:“你与他同居四年,真的对他一无所知?”
林笑溪咬了一下嘴唇,道:“现在全知道了。”
过了一段时间,面试名单出来了,林笑溪考得不错。不久,综合成绩也出来了,林笑溪顺利考上了母校本专业的研究生。而南大经管系企业管理专业只录了两名学生,一名是林笑溪,一名是唐俊年。只是,唐俊年除了来报到之外,其余,概不见人。陈雨果却没有考上,只好来到沙城找工作。
“我以为我的话会影响你考试,内心一直过意不去,现在你考上了,我就放心了!”陈雨果进入沙城的一家招商银行工作,碰到林笑溪时这样说道。
林笑溪道:“爱情是爱情,考试是考试,那是两码事。”
陈雨果道:“就知道你不会被打败的!”
林笑溪道:“我还是败了。”
陈雨果不知其意,还没发问,就听林笑溪道:“我与那个人竟成了同一个导师的门生。”
陈雨果道:“这么说,你们见过面了?”
林笑溪道;“没有,也许是他有意避开的吧。不过,既然他都结婚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当初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结婚吗,现在结局已经知晓了,双方不见面也好。”
陈雨果道:“可是,当初你们的爱情真让人羡慕啊!”
林笑溪没有再说什么,离开时,她对陈雨果道:“我也买了一台手机,有时间,可以通通电话。”
陈雨果那天上班时,经理要她跟他去处理一笔业务,到了宾馆的高级会议室时,她才发现,对方老总竟是唐俊年,毕业才几个月,他就成了唐氏集团公司的老总了。办完公事,陈雨果趁机对唐俊年道:“唐总看起来又年轻又面熟,我们该不是在哪里见过吧。”
唐俊年整了整西装领子,拿起披风穿上,又提了公文包,站起身来,礼貌地朝陈雨果点了点头,道:“陈小姐,您看起来也挺眼熟。”
陈雨果听了他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发作。看着他即将离开会议室,本来还有话要问的,却被经理叫住了。
经理是要她带上他落下的文件。她没好气地回头拿了文件,然后紧追了出去,却不见了唐俊年的人影。
她在走廊上狠狠地骂了一句:“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是怎样负了林笑溪啊,搞得我这个红娘,左右不是人!”
“你骂谁呢?”唐俊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雨果道:“我谁也不骂,我只替人委屈。”
唐俊年道:“生在这个世界上,谁不委屈呢?”
陈雨果越发生气了道:“你还委屈了?一个穷小子转眼间变成了富二代,一个痴心汉转眼间变成了白眼狼,你还委屈了?”
见唐俊年没有回答,陈雨果又道:“最委屈的应该是林笑溪吧。”
那一刻,唐俊年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陈雨果越是盯着它看,她越是发现那张脸的精彩之处,这是她希望看到的表情。
身材高大,西装革履,气宇不凡的唐俊年,在她这句话的压迫下,一下矮了许多,甚至猥琐了许多。这个唐氏集团的老总一下又变成半年前的毛头大学生了。
他眨巴着眼睛,抿了抿嘴,下意识地用左手理了理领带,陈雨果分明看见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哟,真是不错,那枚戒指!”
说完,陈雨果不想再理他,迅速抽身离去,高跟鞋跟踏得天响。
她实在是替好友感到委屈,她要把刚才看到的这一幕赶快告诉林笑溪。
林笑溪接听着陈雨果的电话,听她讲他的一些事情。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以至于电话那头的陈雨果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情绪波动。听她说“我气得不行了,好想教训他一顿”后,林笑溪轻描淡写道:“好啦,别气了,我还要上课,以后再聊。”
挂了电话,林笑溪独自坐在南大经管系前面的长椅上,发了好久的呆。
这条长椅,她再熟悉不过了。是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课间休息时,他想她了,他们就在这树下的长椅处见面,彼此喂对方一粒糖果之类的东西吃;中午下课时,她会在此处等他,两人一起去食堂吃午餐;晚上如果相约去某处玩,也往往会说“在长椅边等我”。大学四年,长椅由新变旧,他们的感情却没有发生变化。而现在长椅似乎没怎么变,而他们的感情却变得找不到从前了。
如今,她一个人回到了这南大校园,独自咀嚼一切孤单痛苦,而他呢,早已步上了另一条生活轨道。他们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昨日何欢,今日何惨,世间的情与爱只不过如此!
四年,他们相识相恋相爱同居,所有的一切都正常不过都单纯不过,她以为他们的爱情可以一直延续下去,无论毕业还是就业。他是她的初恋,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是她的终恋。小学至高中,一直能耐住寂寞的她,从大学第一天遇到他开始却怎么也耐不住寂寞了。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往往会飞蛾扑火,飞蛾扑火的结局往往是自取灭亡。而他仿佛也与她一样耐不住寂寞了,只想天天和她在一起,常常是她在想他的时候,他就来了。他们的相爱似乎没遇到任何阻碍,该来的时候就来了,该爱的时候就有爱了。
走进大学校门的第一天,她遇到了陈雨果,两人搭话后得知对方竟是同系同专业同宿舍的。于是互相帮对方搬行李,奈何行李还是过重,陈雨果对着前面的一个男生背影大喊一声:“喂,男同学!”
那人转过头来,她又大叫一声:“你来搭把手呗!”
别人帮忙搬完行李,她又道:“哟,力气还挺大!农村来的吧,一看就知道常常参加田间劳动!”
是啊,那时的唐俊年穿得确实很朴素,笑得也挺腼腼腆,力气也挺大!
待唐俊年走后,陈雨果对林笑溪道:“我敢打赌,这人还没谈过女朋友。看你也需要个有力气的人帮衬着,这个男生就交给你啦!”
林笑溪一脸茫然,看了看男生的背影又看了看陈雨果的表情,反问道:“干嘛交给我啊?”
陈雨果道:“一入大学深似海,寂寞深深,哀怨深深,没有一个男朋友,你是挺不过去的。”
林笑溪不以为然,道:“你挺有经验的,我不如你!”
陈雨果道;“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老实学生,除了看课本以外,课外书基本不看,所以,你少了一点间接经验,这一点你确实不如我!”
两人把宿舍的东西整理妥当,就去食堂打饭。排队时凑巧又碰到了唐俊年,陈雨果很顺利地问到了他的名字。
“嘿嘿,他叫唐俊年。”陈雨果挤了一下眼睛,凑近林笑溪的耳朵轻声说道。
正好轮到林笑溪打饭,食堂阿姨道:“要什么菜?”林笑溪转过身点菜去了。接着陈雨果也打到了饭菜。她拉了拉林笑溪,示意要她等等唐俊年:“等一下年年。”
林笑溪呵了一声道:“恶心不?你还差一道菜呀?”
陈雨果道:“告诉你,他不是我的菜。不过,放在你盘子里还差不多。”
陈雨果很自然地把唐俊年叫到了一张餐桌上吃饭,一顿饭工夫,就把唐俊年的情况问到了八九不离十。吃完饭后,两位女生的盘子自然都是唐俊年端到收碗台去的。
走出食堂,来到玉兰路上,陈雨果对林笑溪道:“大学时代有个替你跑腿的力气男,那是你的福气。”
林笑溪笑了笑,没有说话。玉兰斜影,芳华无限,路边的操场上,早有刚入校的新生加入了打篮球的队伍中。在男生看来,此球场与高中的球场其实没有一点区别。她无意中看到了唐俊年的身影。只见他一踮脚,轻松地投入了一个三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