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言止结实而有力的手腕横在自己面前,顾意忽然就想起了他早年在圈子里的传说。
说沈少爷刚回国时,极为雷厉风行,狠狠整治了一批当他在国外时一直跟沈总说不让他插手公司业务的股东。
这样的人,自然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如他自己之前所说,“格外较真”。
顾意的笑脸立马变成了一张哭丧的脸。
她死定了。
“哈哈,沈先生,你看看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酒后爱闹事儿。不过我力气小,打人特别不疼……”先是诚恳地道歉。
沈言止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你们公司所有的软文我都包了!我好好给你煲碗汤补补。”再是大言不惭地贿赂。
沈言止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多看了她一眼,但依旧无动于衷。
他心里想的是,她头发都没吹干,就跑了出来,是不是会感冒。
“……不然你也打我一顿吧。”顾意狗腿状地说了一声,她突然特别佩服女演员们,怎么能说流泪就流泪呢。
她平常也挺爱哭的,但此时睁着一双比二呆还大的眼睛,想要显得楚楚可怜一些,但怎么拼命却升不起那股“雾气”。
于是她就迎来了和女主角们格外不一样的命运。
“好。”沈言止终于开了金口。
“嘎?”顾意竖起耳朵,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只是信口胡说的而已,他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怎么能选如此不靠谱且没有绅士风度的选择。
顾意微愣了下,就看到沈言止两只手正如抱拳般交叠在一起,白皙分明的指节发出咔咔的声音,一副活动筋骨的模样。
顾意不自觉地往后踉跄了一小步,不过后面却是那扇厚厚的铁门,她的脊背碰到了按钮,顿时那个女声又响了起来:“已锁定,请重置密码。”
沈言止冲她笑了笑,长臂一伸,就把她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
顾意身上一寒,手脚乱挥,道:“你要干吗?”
沈言止微一挑眉,面色淡然地说道:“你没听说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
顾意顿时就傻了眼:“你真要打我?”
沈言止单手捞着顾意往沙发上一坐,让她整个人横着架在大腿上方,抬起了另一只手,一副作势要揍她的模样。
顾意顿时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陈果果说的对,原来沈言止真的是个蛇精病,病得还不轻。
但是那只手落下时,却极轻,只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犹如一片无声的雪花。
“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他的声音清润悦耳,极为好听。
顾意这才睁眼看他,他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映他他的侧脸上,眉眼澄亮,他整个人似都处在柔和的光晕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唇角似乎微微翘起,哪里是她认识的那个沈言止。
方才那副装腔作势,明显是要逗她。
“嗯哼。”喉咙微微传来一丝痒痒的感觉,顾意低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慌张。
沈言止斜睨了她一眼,略有些凉薄地说道:“你还真以为我要打你啊。”
“就挺像的啊……”顾意转了转眼珠,道,“而且,听说你打架很厉害。”身上的疤痕,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架留下的。
沈言止的眸色似乎是沉了一下,随即便有些半开玩笑地说道:“是挺厉害。”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家“打架”是祖传的厉害,而这大概是他最讨厌自己的点。
有一次拍动作片,他太“入戏”,不小心打伤了对方的替身演员。哪怕心理医生欧阳说,综合分析,那只是一场意外,但从那天起,他原本心底的恐惧又加深了一些。会不会有一天,变成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永远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永远不能获得幸福。
心口突然就有一些烦闷,条件反射地,就拉开了茶几的抽屉,里头有备用的烟和打火机。烟还没抽出来,手腕就被人抓住了,是她白皙而柔软的小手。
顾意偏着脑袋,瞪了他一眼:“我……知道我有点多管闲事。不过看你脸色你最近有好转,还是……先不要抽了。”
“我是拿出来扔掉的。”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顾意就瞥了一旁的烟灰缸一眼,一副我什么都看透了的眼神,还轻轻切了一声。
烟灰缸里,有七八个烟头,说他昨晚抽的。
沈言止揉了揉眉,想,这个小呆子如果再这样握着他的手,他又得抽烟了。
沈言止将烟盒顺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道:“那从现在起,我不抽烟,你不喝酒。”
“好呀。”顾意脱口应道。但刚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接着便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眸。
为什么她要把自己和他绑定?她喝酒,他介意个什么劲儿。
原本还打算辩驳一番,却看到沈言止突然蹙着眉,坐近了几分,两个手指捏住了她的脸。
“你做什么?”
他挨得她很近,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顾意只觉脸上一热,不知他究竟要做些什么,但下意识得拼命往后靠,不过沙发就那么点大,脊背触到椅背也就到底了。
于是顾意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按住了自己的肩头,那张俊美的脸在自己眼前加倍地放大,他眉峰很高,鼻梁也很挺拔,薄唇紧抿……如受了蛊惑一般,顾意闭起了眼,心里升起一丝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
沈言止这是要亲她吗?
她被自己的这个意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脸红到了耳根。
哒哒——她听到了一丝响声。
接着便觉得嘴唇感到了一丝温热的触感,顾意攸然睁开眼,却看到他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唇,似乎还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吞下去。”他眉头微锁,低声吩咐了一句。
顾意原来不想吞,但被他暗示性地一说,当场就吞了下去,舌尖还有一些苦涩的味道。
看她红潮初泛的脸,沈言止眉头轻舒,神情愉悦了几分,拧了拧她的鼻子,道:“你刚才在瞎想什么”
才不会告诉你咧。这人怎么随便一个动作都做得这么苏啊!
顾意捧着脸,想用冰凉的手赶紧给自己的脸降温,岔开话题,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沈言止这才松开手,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你都吃了才问我是什么?嗯,五毒丸。”
“哼!”顾意谅他肯定是在胡说八道,轻蔑地哼了一声。
她垂着头,绞了绞手指,觉得要原谅自己,一个帅哥脸贴得和自己这么近,作为一枚大龄单身女青年,她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也是正常的。
但这种联想,和喜欢绝对无关!她握了握拳。
沈言止看她一副一个人较劲的小模样,唇角微勾,起身到流理台前给她倒了一杯水,怕太烫,又倒进另一个杯子,晃了一会儿,才递给她:“是苯海拉明和氯雷他定。”
顾意心里咯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卧槽,我又过敏了?”她取过茶几上的镜子,就看到了自己脸上,有星星点点的红斑,越摸还越痒。
这副鬼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那个联想非常不靠谱。
沈言止点了点头,刚才捧住她的脸,就是看到她两颊的潮红似乎有些不正常。
他很熟悉她的症状。她打小其实身体底子还不错,偶尔生病都是因为过敏体质,又不懂得忌口,常常海鲜和啤酒混着吃。
苯海拉明和氯雷他定是很对她症状的药,于是顾意顺从地就端起水喝了,好缓冲下舌尖的涩感。那两颗药丸,方才在她口中,停留得太久了。
她是中医师,但讨厌喝药,西药也不喜欢,一吃药,嘴巴和鼻子就皱了起来。哭,她昨晚明明只偷吃了一个生蚝。
看她苦着一张小脸,沈言止又从一个小罐子里,取出了一颗糖,塞进了她的唇中。
酸酸甜甜的可乐味,顿时就在舌尖弥漫。
他修长的食指点在她的唇上,轻轻抖了抖,才松开:“以后长点记性。别乱吃。”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她,又知道她老因为贪吃而生病,他去哪里,都带着这个罐子,定期更新,连糖也是买好的。
这个罐子,一跟,就跟了他十年,总是放在他随手能取的地方。连他自己的药,都没放得这么显眼。
顾意垂下头,可乐糖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一种糖,每每喝完药以后,总吵着爸爸给她一颗糖,没想到他这里也有。
于是,她的目光不由就落到了沈言止手中的罐子,很普通的茶叶罐,还微微有些旧,里边装着三个白色的小药瓶子,一支软膏,还有两颗糖。显然是一组为过敏患者精心搭配好的药罐,刚刚他应该就是从这里给他取的药。
再看沈言止,虽然依旧是蹙着眉头,但神色温柔得让人动心,如同江城吹过的风,又有些像江城那个俊逸温柔的白衣少年。
“都说了不要偷酒喝。”少年说。
“都说了要少喝些酒。”沈言止说道。
顾意微微一怔,察觉到了自己心脏蓦然加快的跳动,觉得自己约莫又要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