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早上一睁开眼,就没看到温言的人,给她打电话没人接,乔舒便也猜到她到底还是去求齐庸了,在床上叹了口气,乔舒收拾妥当,便开车往医院赶。她昨天晚上想了很多,在她心里,齐庸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时至今日,甚至超过了亲情的分量。
可是当她看着温言为了乔晋横哭泣、难过,执拗地不愿意原谅母亲时,又不禁升起许多感慨。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错了,生命里哪有一样东西能够一直唱主角的?她被幼时的迷恋蒙住了眼睛,寸步不离地追逐着齐庸,以为那就是矢志不渝的爱情,可现实呢?不是自己的,对方始终不会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她该看清了,那是份少年时代的精神仰望,美好的肥皂泡是时候戳破了,她也是时候放手了。
从她决定和齐母联手欺骗温言和齐庸时,她的感情就已经不纯粹了,带着进攻的侵略性和势在必得的骄傲,她的爱情,已经变质了。
呼出一口气,乔舒开车来到医院,途中她打电话向乔父说明了如今的状况,即时乔晋横叮嘱她不许告诉家里,但凭她的意思,现在有能力让齐家给出三分薄面的,只有乔父出场才行。
到了齐庸病房门外,乔舒还未敲门,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乔舒愣了愣,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向气势凌人的齐母。
乔舒唇角微僵,很快便摆出适宜的微笑,“阿姨,早上好。”
齐母瞥了她一眼,接过保镖递来的背包,只对乔舒敷衍地点了点头,便越过她向前走去。女人脊梁挺直,支撑着她的气场,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对她的不屑和鄙夷。乔舒头重脚轻,呆呆地看着齐母一步步离去,忍不住哑声喊道,“齐夫人。”
齐母应声停下,并未转头,乔舒深吸口气,走到她对面,平静地说,“齐夫人,我知道您看不起我,因为我的出身,还有当初答应您和您合作,从我点头的那一刻开始,更是让你有了看低我的机会。但是……”
她顿了顿,不甘示弱地和齐母含笑的目光对视,她是错过,但现在,她不能容忍她继续看低她,再欺辱她的家人。
乔晋横对她来说,是多年来相依相伴的可靠兄长。
“齐夫人,您没有资格看低我的父亲,更不应该故意踩低我的兄长。乔大哥什么都没有做错,您不可能只手遮天,让他承受莫须有的罪名。”她过去对齐母唯唯诺诺,处心积虑地讨好她,企图改变她对她的看法,如今想想,只觉得自己可笑天真。
她到底失败在哪里,又低劣在哪里呢?她应该自信才对,她是优秀的,哪里配不上齐庸?她错的不过是坚持地让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改变想法罢了。
“抱歉,过去给您带去不少困扰,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做错事。”对齐母笑了一笑,乔舒转身向病房走去,她知道身后那道凌厉的目光来自谁,她终于有一次可以不用惧怕齐母的冷脸和不满,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来到病房,齐庸正坐在落地窗后晒太阳,他懒懒地闭着眼,听见声响也没有动静,只是挑了挑眉,“乔舒?”
想来是听见了她的说话声。
乔舒无声地笑了笑,环视一周,瞥见放在床头的百合,眼眸暗了暗,“言言来过了?”
齐庸眼睫一动,“嗯。”
“你们……”她本想问他们谈了些什么,顿了顿,还是改口道,“言言爱的是大哥,齐庸,你该看清现实了。”
就像她一样,他们终究该放手的,不论是错过还是从未拥有过,对方不属于自己这件事实,是不可更改的。
房内寂静无声,有树叶摇曳发出的细微响动,夏日美好,盛大的阳光理直气壮地涌入屋里,许久,齐庸单手撑着额角,自下而上地看向乔舒,低声道,“多谢。”
他嗓音低沉,黑眸深邃,让人看不清其中隐藏的复杂情绪,乔舒愣愣与他对视,喉头阵阵发苦,“谢?谢我什么?”
齐庸笑了一笑,“谢你点醒我,也谢你认清现实。”
这话其实有着讽刺的意味,乔舒却无暇顾及,抽痛的胸口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从今以后,她是真的要断了对眼前这个人的念想了。
不论是真的爱情,还是不甘心。
又问了些齐庸的身体状况,乔舒便起身告辞,临走时齐庸让她带走了温言送来的百合花,在她开门离开时,齐庸叫住乔舒,“还有,替我转告温言,对乔晋横的起诉,我们会撤销。”
乔舒猛地转身,“你真的愿意?”
“当然。”齐庸垂下眼,意味不明地低喃道,“那是个实验……”
实验的结果是他失败了,所以这个实验,也就没有再做下去的意义了。
乔舒无暇深究他的话,再次确定之后,便迅速离开,边走边和温言打电话。听筒对面的温言早就等在警署,听到她这么说,先是愣了会,才颤声说,“谢谢。”
“谢谢谁?”
温言眼眶发烫,哑声说,“谢谢齐庸。”
她都放弃了,没想到绝处逢生。
透过门缝,还能依稀听见乔舒的声音,齐庸靠在椅背上,疲倦地合上眼。
他是难受的,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牢不可破,他多想这一觉睡过去,再睁开眼,可以回到一年之前。那时候温言还会因为怕他耍阴随叫随到,眉眼中充斥着对他的怨气,可隐隐约约的,已经有了迷恋的影子。她爱笑,他爱看她笑,那双镶了碎钻似的眼,是他最迷恋她的地方。
他那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开始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从一开始,他要用恶劣来掩饰对她的喜爱呢?为什么没有坦率地表明爱意,而是非要等她开口呢?
那可笑的自尊和骄傲,毁了他们的将来。
房内仍有百合的香气,他昏昏沉沉地睡着,小腹伤口的痛楚沿着脉络传递到胸口,就像是温言的一滴泪,结结实实地砸在他手背上。
至少这次事件过后,他可以释怀,而温言,也会存着一份对他的感激和内疚,永远记住他吧。
齐家撤诉的消息很快就传遍警署,乔晋横在电脑前的报告还没敲完,就听到办公室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他冷冷抬眼望去,闯入视线中的,居然是红着眼的温言。
她晚上没睡好,又从一早就开始担心,脸色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枯萎的花,可眼睛却放着光。乔晋横眉头紧皱,瞪向紧随而来的大洪,大洪浑身一颤,干笑道,“我、我没拦住小嫂子。”
说实话,让温言在楼下干等半个钟头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而后他从温言口中得知齐家撤诉的消息,就跟按耐不住,哪里还能听乔晋横的叮嘱,半推半就地放温言上了楼。
乔晋横还想训斥大洪,温言就冲上前,一下子撞进他怀里。女孩子没顾忌力道,额头磕在他胸口,发出一声沉闷地钝响。他担忧地抚着她的脑门,轻声问她,“疼不疼?”
温言额头红了一片,却是在他怀里摇头,“不疼。”
她不疼,他看着她的眼睛,心却疼得一塌糊涂。
那像是心脏病发的窒息感又来了,就像一开始见面,他以为自己生病了,时间久了才知道,原来那不是病。
或者说,对她产生的病状,他早就病入膏肓了。
“没事了。”两人四目相对,温言笑着对乔晋横说,“没事了,齐家撤诉了。”
乔晋横愣了一愣,很快恢复理智,“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撤诉?”
温言没有自恋到齐庸是为了她才决定息事宁人,便笑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齐阿姨自说自话,齐庸醒了之后,就让律师撤诉了,况且……”
她顿了顿,想到乔舒,“姐姐告诉了乔叔叔你出了事,他担心你,亲自打电话给齐阿姨谈条件,让步了许多,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她也是怨恨乔父的,但就这件事而言,不难看出他对乔晋横的父子之情。
两个男人都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类型,也都做错过事,中间横亘着怨气,但不论怎样,血浓于水的事实不可抹杀。
如果可以,她希望一切得以和解,逐步地往好的方面扩散,相信会有冰释前嫌的一天。
她也愿意,从现在开始体谅母亲。
长辈们的恩恩怨怨她无法了解,但最起码,她可以尽一份孝心。
温言抱紧乔晋横,他眸光复杂地凝视着她,许久,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舒展开来,温柔地回抱住她,“抱歉,让你受惊了。”
他不想接受父亲的好意,但这让温言放了心,他便接受,日后在找机会报答。
“言言,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男人的手臂有力,目光温和,温言仰头凝视他,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落满胡渣的下颚,“我爱你。”
有灰尘在绚丽的阳光中飞舞,她诚实而利落地吐出那三个字的瞬间,他浑身都震了一震。
“乔晋横,我爱你。”
他愣愣地看着她,平静的黑眸中裂出一簇簇光,“言言……”
“你呢?”
乔晋横微微弯腰,温热的额头紧紧贴住她的,两人鼻尖相触,身体相拥,他心头柔软,冷硬的嗓音都如同融化了的冰川,缀着暖暖的热,“我也爱你。”
他抱进她,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永远爱你。”
两人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亲密拥抱,带着冲破阻碍的欣喜和庆幸,大洪等人在门外隔着百叶窗隐隐看见,不约而同地发出低声赞叹,“好幸福啊。”
“我都想结婚了。”
“百炼钢成绕指柔,老大,终于找到了对的人。”
大家嘻嘻哈哈地揶揄着,大洪笑了一笑,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也很感动,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还是赶在饭点之前,把热好的菜送给医院里的那位病患吃,免得她才恢复,就又要费力气骂他没有男子汉气概,连照顾个病人都不尽心尽力。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算是正文完结
以后开始上番外。。。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