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骤然安静下来,卜晴和她对视片刻,漠然移开视线。
等着俞知远取了快件回来,卜晴立即将他拉到楼上的书房,担忧的说俞老先生这段时间服药的顺序不对。让他提醒一下保姆,平时自己也要留心。
俞老先生每天早晚服一次药,又分餐前的餐后的,柳妈告假之前说的非常详细。加之卜晴曾经照顾过已故的老太太,老先生什么时间该服什么药,她一直记着心里。
所以刚才她发现该下午服用的药片,比早上的少了很多,马上觉得不对劲。
俞知远等她说完,点头应了一声,手臂一伸轻松将她纳入自己怀抱:“小卜老师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卜晴臊的要命,明明说的是正经事。他却突然把短信上的话拿出来当面说,口气还如此的漫不经心,随意的好像在谈论天气,哪有半点认真的影子。
既然人家都没回事,自己也不能输了气势。想着,她举起双手轻巧的阻隔在两人中间,佯装淡定地仰起头,缓缓笑开:“不愿意……”
俞知远也笑:“行啊……什么时候愿意了记得通知一声。”
他的嗓音浑厚而低沉,特别是笑着说话的时候,又悦耳又舒服。卜晴的脸热得好似正在火堆上炙烤,正欲推开他,冷不防他的吻竟落了下来,冰凉柔软的唇擦过额上的肌肤,瞬间激起阵阵悸动。她慌乱极了,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闭上眼,楼下却传来钟碧霄的声音:“啊!”
叫声凄厉又惊恐,震得人耳膜生疼,间或还伴着重物倒地的闷响。卜晴清醒过来,立即绷紧脊背想逃离他的怀抱。
然而,俞知远似乎意犹未尽,他收紧双臂又在她额上亲了亲,这才叹着气捉住她的手握在掌中一起下楼。两人来到楼下,钟碧霄连人带着轮椅摔在客厅的摇椅前,正满头大汗,艰难的试图站起来。
卜晴眼神嘲弄,佯装要去扶她的意思,先跑了过去。俞知远随后跟上,几步过去蹲到她的身边询问情况,同时高声叫来保姆。
好一出苦肉计……卜晴若有若无的扬了下唇,冷眼看着钟碧霄出洋相。
战战兢兢的保姆从后院跑过来,在卜晴的假意帮忙下,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钟碧霄扶到正过来的轮椅上。俞知远从头至尾,丝毫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等保姆送走钟碧霄,卜晴也准备离开。俞知远又牵着她手一直送到门外,都舍不得松开。
“俞先生,我记得自己可没答应您的请求。”卜晴笑吟吟的,脸颊上的梨涡一点点变深:“您这样算不算是性骚扰?”
说着,她倏然挣开手,头也不回的跑出老远。俞知远眼底的火苗越烧越旺,炙热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方笑着转身折回客厅。
卜晴一口气跑到小联排外面,平复好紊乱无章的心跳,又站了半分钟左右,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
她以为俞知远要告白怎么也得浪漫一把,让自己惊喜一下下。没想到会是如此自然而然的说出那句话。虽然她没被钟碧霄刺激到,但不否认他问的时候,她脑子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愿意!
也罢,一切顺其自然也挺好。
中午吃饭时,彭小佳说同样留在宁城的班长突然通知,想趁着春节假期最后一天搞个同学聚会,问她晚上要不要参加。卜晴想都没想,高兴的表示要去。
到了下午,两人精心打扮一番,留下卜朗看家照顾老太太,打车去了梅子路1号的银都国际娱乐会所。进到包厢,她们到的有些早了,里边还没几个人。
老同学见面,免不了要叙旧,调侃一番。随着包厢里来的人陆续增多,不知谁提了一句,当初和卜晴郎才女貌的同学宋旷林,年前火箭升任省教育厅基础教育处处长。
宋旷林?卜晴心里其实异常惊诧,脸上却不敢有所表露,打着哈哈敷衍过去。除了彭小佳,没人知道她曾追过他,表白后被拒还挨通奚落。
大意是说他不缺长得好看的女人追,缺的是让他少奋斗十年,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女人,美丑不重要。自此卜晴充满了爱意的心碎了一地,自此不再轻易触碰感情。
当然,俞知远算是例外。
时隔5年,想不到他真的如愿以偿,还混得如此风生水起。时间在闲聊中过得很快,快7点的时候,班里留在宁城的同学基本到齐。牵头组织的班长左等右等不见宋旷林,于是让大家先吃着玩着。
卜晴和彭小佳坐在角落里,和原来同寝室的同学聊八卦。女人的话题来的快转的更快,只一会,知晓卜晴离婚的同学,便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帮忙安排相亲。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卜晴脑子里闪过俞知远的面容,有些难为情的摇头苦笑,说暂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欢声笑语中,包厢的门被侍者推开,宋旷林穿着一身昂贵、挺括的深蓝色西装,理着清爽利落的寸头,志得意满的走进来:“路上有些堵,不好意思,让大家等这么久。”
班长大笑着回了句,招呼他坐到男同学那边。南师大一直是女多男少,卜晴她们班算是比较好的,也没到10个男生。178米的个头,长得眉目齐整,人也斯文干净的宋旷林,自然成了女生们恋慕的对象。
眼下又一副俨然成功人士的派头,班里好几个还单身的女同学,禁不住暗暗欢喜的挪了过去,加入他们的吹水小组。卜晴和彭小佳默契地抓了把瓜子在手中,慢慢嗑开,谁都没动。
闹到晚上9点半,卜晴有些倦,问过彭小佳的意见,决定提前走人。宋旷林和班长一道挽留不成,决定自己亲自送她们回去。
彭小佳对宋旷林印象不好,卜晴更加。但耐不住班长一直在旁边叨叨,说什么人家是顺路云云,两人不得不接受这份好意。
崭新的黑色大奔张扬又扎眼,宋旷林绅士的开了车门,请她们坐进去。上路后,他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意无意的抱怨。开大奔怎么费油怎么也不顺手,想入手路虎,又抽不出时间去试车……
彭小佳听了一阵,嫌烦的打断他:“宋处长,老岳父的钱花起来是不是特别不心疼?”
卜晴忍着笑,偷偷掐了下她的大腿,示意她别过分。
宋旷林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很有风度的笑了下,没再吭声。车子在沉默中进入御景,他停好车子,绅士风度十足的下车,替卜晴开门。
卜晴从车上下来,客气的说了句谢谢,拉着彭小佳扭头就要进门。
“卜晴你等等……”宋旷林叫住她,上前贴得很近的抬起手,姿态亲昵的帮她将落在头发里的瓜子壳取下。从身后看过去,分明有几分相拥吻别的意思。
联排门前的通道上,黑色的路虎往前滑行了一段,稳稳停住。俞知远眯起双眼隔着挡风玻璃,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的背影,目光森冷。
少顷,卜晴进了屋,他移开视线望向男人身边的车。背影不是张乐成,车子也不是。
这个发现让他顿时烦躁不已。卜晴晚上发来一条短信,说是去参加同学聚会,他算好了时间准备去接她,没想到竟会看到这么一幕。
夜色渐沉,男人坐进大奔,呆了好长时间才驾车离去。俞知远兴味索然的掉过车头,也回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他到底没忍住,还是给卜晴发了条短信过去,问她同学聚会开不开心。
卜晴回的很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开心,可惜被个人渣缠上,硬要送我们回家。
俞知远想象着她发短信时的表情动作,忽然就笑了。他慢悠悠的回了条晚安过去,转头给杜御书打电话,添油加醋的说有人开大奔追求彭小佳,两人如何如何亲昵,让他该下手就下手,别到时人被抢了没地哭。
杜御书在电话那头气哼哼的爆了几句粗,突然就把电话给撂了。
俞知远盯着已然黑下来的手机屏幕看了一阵,唇角上扬的弧度渐大。
过了年初八,单位收假上班。俞知远年前为了陪卜晴去找卜朗,积压了许多的工作没有处理,这一忙就连续一周加班加点。张秘书和柳妈新近同时来电话,最早也要过了月底才回,爷爷身体时好时坏,好在有钟碧霄每天都过来陪着。
想到钟碧霄,俞知远不禁纳闷,崔旭那小子怎么突然被弄到非洲去。中铁在那边的项目大多已经完工,或者趋于完工,就算新签,要先去的也该是涉外项目总工程师,他一个工程造价专业的,跑去干毛。
好容易他和卜晴的关系有了点进展,若是让钟碧霄继续留在宁城,横竖是个隐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又过了两天,随着新的学期来临,卜朗回了北京继续上学,卜晴也变得忙碌不堪。别说跟俞知远约会,连碰面都变得有些难。
到了元宵节这天,长时间阴雨的天气终于变得晴朗。俞知远听说晚上清化江放灯,早早定好了观赏的游轮,又打电话去饭店定了菜,邀请卜晴和她奶奶一起过来过节。
晚饭吃的很开心,唯独俞老先生好似没什么胃口。卜晴不放心的找到保姆,问她平时是谁给俞老先生喂药。保姆被她的脸色吓到,战战兢兢的支吾了半天,说是钟碧霄。
年纪越大毛病越多,调理起来也更加麻烦。卜晴明白这个理,可俞老先生年前那阵子,身子骨明显很硬朗,没理由一个年过去也就半个来月时间,一下子虚弱如斯。
上次来,也是钟碧霄催着俞老先生吃药,难道……卜晴不敢乱猜,趁着和俞知远去看灯的机会,把心里的疑问说了。
江风湿寒入骨,张灯结彩的游轮轰鸣着离开码头,江面上一片灯海的倒影,美得如梦如幻。俞知远拥着卜晴凭栏远眺,心里密密实实的都是幸福。
许久,他收回视线垂眸望向紧张的小脸,拥着她的手臂也不由的紧了紧,嘴边笑意渐浓:“小钟对爷爷一向敬重,不会无缘无故害他的你放心。”
卜晴冻的有些哆嗦的往他怀里缩了下,还是放心不下:“有些药服用的方法不对,容易导致精神恍惚,或则产生幻觉。你真的相信钟碧霄失忆?我不信!”
俞知远觉察到她的动作,索性解开大衣的扣子,将她严严实实的裹进来,语气无奈又心疼:“你哪来那么的精力,既要管着奶奶,又惦记爷爷,还要忙工作忙赚钱。”
卜晴羞赧的将头埋在他胸前,脸色红的滴血解释:“钟碧霄如果失忆,怎么会知道你最后赔给我的钱,是四百万?”
“是爷爷说的……”俞知远说完,忆起钟碧霄当着爷爷的面提这事的情形。
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问自己为什么离婚要赔那么多,是不是因为婚内出轨了。为此他解释好长一段,所以印象特别的深。
“我不相信会是爷爷主动提。”卜晴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视线飘向成片升上空中的孔明灯,正色道:“我也不知道钟家和你们家的交情如何,但我希望你把爷爷送回疗养院,不要让钟碧霄再接近他。”
“听你的……”俞知远不想过多解释,俯□温柔的用下巴蹭她的颈窝:“现在可以安心看灯了吗?”
你抱的这么紧,我能安心就怪了……卜晴心猿意马地撇撇嘴,当真不再提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