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晴驾照都没考过,哪里会有胆子开车。何况走完这段国道,前面就是高速,让她开简直是把命栓到鬼门关上。她才26岁,活都没活够当然不舍得死。
可话已出口,她既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也不愿意暴露自己说谎的事实,只好拿着手机假装专注的刷着微博装死。
俞知远吃完退烧药,半天不见她动,想起那支吾的语调说会一点,心里顿时回过味来。得,他还是自己开吧,以免没回到宁城就先去了地府。
雨天驾车危险系数原就比较高,再让生手开车走高速,除非是活不耐烦了。他歇了歇算好时间,后倾身子靠向椅背,仰着头闭目养神。
车厢里静悄悄的,窗外的雨声忽大忽小,过路的车辆不时带着强烈的气流驶过。卜晴抱着手机低头刷微博,耳朵却比蝙蝠还灵敏,时刻关注俞知远的动静。
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就在她耐心即将耗尽之际,俞知远慢慢坐直起来,从纸抽里抽张了纸擦汗。看样子是退烧了,卜晴默默盯着手机屏幕,犹豫要不要关心他一下。
然而俞知远连抽好几张纸擦完汗,又靠到椅背上接着歇息,害她白白想好了许多说辞。好在他只歇了不到五分钟,便发动车子重新上路。
卜晴索然无味的将手机调成振动,没多会也开始打盹。一会醒一会睡的走了一段,中途停车毫无交流的吃过饭,继续上路后她又接着睡睡醒醒,真正清醒过来,车子已经进入宁城市区。
她打着哈欠看了看熟悉的建筑和街景,下意识解开手机锁。未接来电有张乐成打来的,也有彭小佳打的,还有数条短信,点开发现发件人全是张乐成。
她心里暖了暖,很快给他回了一条,告诉他自己已经安全到达。
俞知远从进城就一直在打电话,脸色始终阴沉沉的。卜晴发完短信,悄悄抬头看他,等她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登时心虚的干笑了下:“俞先生,麻烦您靠边停车,我在这里下。”
“我送你到楼下。”俞知远淡漠的收回视线,专注开车。
该死的变态,竟然查到了自己住哪。卜晴呕血的闭上嘴,忍不住又在心里问候他一百遍。
沉默中,俞知远很快将她送到和同学合租的房子楼下。车子刚停稳,卜晴立即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带上自己的行李下车,快步走向楼梯口。
俞知远也从车上下来,平静凝视着她倔强的背影,缓缓开腔:“这么远的路送你回来,好歹该说句谢谢吧?”
谢你八辈祖宗!卜晴愤愤顿住脚步,僵硬的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的答:“我可没求着您送我回来!”
“……”俞知远丝毫不觉得的意外摇头失笑,少顷,他转身回到车上,调转车头疲惫不堪的去了武警总院。
办完手续,他老老实实的住了四天,身上的伤口总算控制住感染,不再反复发烧。出院当天,他接到张秘书的电话,说父亲头天从北京赶回来要见自己,今天一早陈文月母子也追了过来,怕是有大事让他直接去疗养院。
刚结束和张秘书的通话,父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开口就是一顿臭骂。俞知远听了两句,不耐烦的挂断。
和卜晴离婚一事,没几个人知道。父亲和爷爷的关系这些年一直势同水火,俞知远完全猜不透,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输了官司。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若不是陈文月打着那笔赔偿金的名义,借题发挥伸手要钱,兴许他压根不会在意,自己大儿子的离婚官司是输还是赢。自从母亲过世,他们父子在彼此眼中,除了抹不去的血缘关系,基本上可有可无。
车子进入温泉疗养院,张秘书早早等在别墅外的车道上,满脸焦急之色。俞知远从车上下来,神情凝重的朝他点点头,一起进入别墅。
一身潮牌的俞知荣,懒散躺在客厅的酸枝红木沙发上玩手机,不见陈文月。俞知远用余光扫了一眼,跟着张秘书继续阔步上楼。两人来到二楼,张秘书停下来,抬手往三楼的书房指了指,说:“知远,你爸爸年纪也大了,俞老让你多照顾照顾他的情绪。”
“爷爷呢?”俞知远不置可否。
张秘书拍拍他的肩:“俞老在温泉水疗室做理疗,你快上去吧。”
俞知远点点头:“谢谢张叔。”
张秘书摆摆手,犹不放心的站了一会才下楼。俞知远在楼梯口目送他离开,回头往楼上走去。到了书房门口,里面隐约传来陈文月的哭诉,和父亲不耐烦的喝叱。
他本不想听,但是房里的声音实在太大。陈文月说来说去,都是关于那笔离婚的赔偿金。俞知远听的心里冒火,抬起手敲门的瞬间,又听她质问父亲为何将御景的别墅过户。
御景的别墅……那套小联排原来是在父母名下,母亲过世后他也没过问该怎么处理,这都十几年了,父亲怎么突然间想起来过户到自己名下?
俞知远心中一动,举在半空的手很快垂了下来。书房里冷不丁又传来父亲的怒吼,大意是骂陈文月没脑子,说他和那个小明星只是逢场做戏,绝对不会撇下她们母子不管。
善恶到头终有报……陈文月大概没想过,十几年后她也同样会步上被抛弃的后尘。俞知远实在没兴趣听他们夫妻互相谩骂,干咳一声,抬手叩门。
屋里骤然安静下来,陈文月狼狈的拉开书房门,一言不发的越过他,径自下楼。
俞知远嘲弄的勾了下唇,随意坐到书桌对面的转椅子上:“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啪”俞瑞海一掌拍到书桌上,随手抓起张报纸,发狠的甩到儿子脸上:“你还有脸来见我!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俞知远往后倾了下身子,报纸没打中脸,不过带起的风还是让他不悦的眯了眼。摊开报纸,宁城法制晚报几个黑色大字,瞬间跃入眼睑。
再看下面的小标题,俞知远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的将报纸丢回去:“这是我的自由。”
“自由!”俞瑞海暴跳如雷的踹了一脚书桌,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想自由别用老子的钱,想自由就让那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永远闭上她的嘴。”
俞知远见怪不怪的一脚蹬向地面,转椅霎时借势往后滑开,他淡漠的望着父亲的脸不疾不徐的说:“你拿着我妈的钱娶陈文月那会,可是心安理得的很。再说,那钱里可真没您的一分一毫。”
俞瑞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再次怒骂:“不肖子!”
俞知远好似没听见一般,起身抚平风衣上的皱褶:“御景的房子原本就是我妈买的,我很高兴你能还回来,至于你和那个小明星的事,悠着点别到时人财两失。陈文月可不像我妈那么傻,至死都相信你的谎言。”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下楼。
同志?形婚?性福权?俞知远走去温泉水疗室见爷爷的路上,脑子不断出现那篇影射自己和卜晴离婚的报道,太阳穴一阵疼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