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帅?”徐氏嘴唇发白,杨帅是被皇上御封“国之柱石”的人物,近些年来,虽然圣宠稍衰,却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若是他……他……
那萧禛也保不住了的!
“别担心。”邵素仿佛看出徐氏的心思,笑道:“杨帅未必就是始作俑者,也许只是被人利用了呢。”
“你是说……”徐氏结结巴巴道,“他也是被蒙蔽了的?”
邵素点头道:“目前看,应是如此,那边派了很多人入杨府探查,杨帅当年……应该被人骗了的。”
“那这到底是……”徐氏眼眸一亮道:“难道是那个殷……”
“是。”邵素点头道:“现在那边的人已经查清楚,太子的那些信,乃是经过殷虹转达给杨帅的,而殷虹……其实是大皇子的人!”
“可杨帅当年怎么会相信的?”徐氏似信不信,杨帅如此厉害的人物,难道只凭借属下呈现的几封信就掀起这惊涛血案?
“这个也算大皇子棋高一着吧,在与太子争位的过程里,眼看圣上越来越偏重太子,只能铤而走险,设下这圈套,买通了鞑子那边,通过殷虹把捏造的信转给了杨帅,杨帅起初也是不信的,派出探子到鞑子那里打探得实,又看那信上有太子最私密的手印,才下了决心,回京亲自把人证物证交给了圣上……”
徐氏听了这惊心动魄的往事,只觉得心潮起伏,不知所措,怔忪了许久才道:“那……夫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邵素此时也不怕泄底,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们王府老太太与当年皇后乃亲姊妹,皇后当年先去之时,为儿子留了一份私密的嫁妆,让老太太暂时保管,这嫁妆不仅是钱银,还有人脉卫队,做保卫太子的最后力量,因此当年太子倒了之后,架子并没有彻底倒。”
“可是夫子,不是听说你们家也……”徐氏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端媚正好的邵素,他们瑞王府可是有名的太子党,当年几乎一夜垮塌,瑞王自尽,侯爷囚禁致死,官眷死的死,流的流,几乎……
“老太太临终前,嘱托了大姐姐,大姐姐死之前,告诉我了,而我和二姐幸好都活了下来。”邵素想起大姐,忽然有些感慨,那样一个义烈的女子,
“三丫头,若是能活,去平原府找元元,我们王府伸冤翻身,就靠他们……”
人生如梦,抑或,梦如人生?
“你二姐她……”徐氏奇道:“怎么从来没听说……”
“她应该……很好。”邵素面上闪出淡淡的笑容,那样一个女子,怎么会让自己不好,怎么舍得让自己活不好?不过在这事翻案之前,暂时不要去找她,大姐姐既然把这事拜托给自己,输赢成败便由自己担着就是了。
何况这一次,她绝不会输,也不能输!
“夫子……”徐氏忽然紧紧抓住邵素的手,眼前女子不过二十多岁,朝廷斗争,家族成败,生死大难,亲人流离,还有……夫妻离散,孤独漂泊,仿佛要人生里的一切都经历完了似的,你竟想不到,她可以经历这么多……
“夫子,以后该怎么办?”徐氏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对一个被岁月雕琢得如此晶莹剔透的人,她的怜悯,就是另类的鄙视,真正的强者,不需要同情。
“看大将军了。”邵素忽然叹了口,对于挚爱的人也心计利用,想来真真让人无奈。
“大将军他……”徐氏忽然想起杨帅是萧禛的义父来。
“他不仅起了疑心,并且已经开始勘察,我那日不是说了吗?我们暗的力量一点也不差,但是明面上的却不足,如今增加了大将军这一码,那边自然是输定了的……”说着,顿了顿,道:“太子虽然倒了死了,可皇上也没把大皇子按立太子,太子之位虚置这么多年,皇上心里……”
徐氏几乎微笑出来,道:“皇上还是惦记着太子的。”
“皇上与先皇后感情深厚,太子乃其唯一嫡子,亲自教养长大,如何不心疼心重,若不是通敌这件事……”邵素摇了摇头道:“这事那边已经从杨府抓到了一些罪证,现在线索就那殷家身上了,这次让我来这里,一则争取大将军,二则……便是逼殷家出手,”
徐氏越听越放心,笑道:“夫子,你总是这么示弱,我还以为……”
邵素微微一笑道:“内宅输赢不过是小事,殷月不过一个愚蠢妇人,主要算计的是她身后的那位……其实那主子有智有勇,倒不失一位人物,只是不知为什么……”说着,沉吟不语。
“你是说他为什么会帮着那位?”徐氏想着殷月种种,只觉得她做了将军夫人,乃是运气使然,无论心计聪慧忍心都远不及自己。
“是。”邵素点了点头,眯起眼道:“那位乃是殷虹的亲卫,据说曾经救过殷虹的性命,与殷家有莫大渊源,也许……是忠人之事吧。”她再聪慧,也猜不透这种男女之事上来,毕竟那男子长殷月十多岁,乃是与她父亲同辈之人,何况殷月既是与那男子有情,又如何千方百计要去算计萧生?
徐氏一直聊到了掌灯时分才离开,钗儿端来饭菜,悄悄道:“夫子,我已经验过了,你吃吧。”
邵素点了点,只吃了几口,就让钗儿端下去了,她也不知为什么,虽然与徐氏说了这么多,心情忽然不好起来,秉烛夜读,竟连书都翻不下去,干脆熄了灯,爬到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朦朦胧胧里,忽觉床前有人,忙睁开眼,却是萧禛。
邵素坐了起来,拍着胸口,道:“萧郎,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日的坏人呢。”
却见萧禛一眼不发,只站在那里,不说话。
“怎么了?萧郎?”邵素抬眼望着他,见先前那英气勃勃的面容,忽然之间老了十多岁似的,望着她只是怔怔不语。
“萧郎……”邵素忙跪着拉着他的手,见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床上,忽然抱住邵素,道了声:“素儿……”
邵素也不说话,反手抱住他,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样在黑夜里紧紧相拥,过了许久许久,才听萧禛嘶哑的声音道:“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说。”邵素淡淡道,语气里带了些沧桑。
萧禛把头紧紧伏在她的肩头,好一阵,道:“她原来是这样的,我还以为……”
“贤良淑德?”邵素再怎样也是女人,殷月害她夫妻离散,颠簸流离,心中不可能不怀有怒意。
“素儿,许家他们……”萧禛颤抖的声音响起。
“他们是殷月安排下的,许嫂根本就没有侄子,许立是殷月派出来,专门破坏我们的人……”邵素的声音在黑夜里,冰凉如玉,说起当年刻骨铭心,竟是这样淡淡。
萧禛身子一震,道:“她居然……”
“或者这本来不是想出的法子,有人替她精心谋划,否则不可能这样步步为营……”这么多年,邵素早就把这事想得清清楚楚。
萧禛忽然不说话了。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萧禛道:“素儿,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邵素微微一笑,闭上眼靠在墙壁上,见男人一直紧紧搂住她,仿佛怕她离开,又怕她心中责怪自己,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我想当年的事情,应是如此……”邵素沉了沉心,徐徐道:“你去了军营,被殷月一眼看中,她心中对你十分爱慕,原本想着让她爹把你调入府内,结果你无意中救了杨帅之子,做了杨帅的亲卫,打乱了她的安排……”
“嗯……”萧禛伏在邵素的肩头,静静听她说。
“这倒也罢了,偏生那个时候,我已经到了边城,你正筹谋着要把我接了出来,她心中着急,只得从暗处跳到了明处,想把你抢了回来,只是已然不及,你对她只是礼貌客气,却把官奴身份的我接回了自家住处……”
“恩……”
“在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许嫂就被她收买了,必是把我们的情形告诉了她,她为了拆散我们,便找到许立这样的男子,企图勾我入邪路。”邵素说起这个差点害死她的男人,竟没有多少仇恨。
因为……他也罪有应得,荒草萋萋了吧。
“恩……”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有责任的。”邵素忽然叹了口气,道:“柔弱不堪的人,总指望着你,自然对你过多苛求,因为心中惴惴,便觉得不安,因为不安,便越发苛求,如此的心,自然给人可乘之机。”
“恩……没有,是我的错,素儿。”萧禛见邵素竟这么说自己,忙抢着道。
邵素摇了摇头,道:“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那个时候,我对许立虽无情,却也有好感,处处让你误会却漠然视之,总之,把日子过成这样,别人的算计,也有自己的错。”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