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火车天已大亮。车上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坐了12个小时的硬板,双腿都是僵硬的。
因为这次回来,我并没有告诉爸妈,怕受到他们没完没了的盘问,特别是来回这两百多元的车票钱。我走的时候只带了三百元的生活费,这笔钱是夏静怡在我离开前给我的,我一直没有花。这些我当然不能让家人知道。
我直接去了夏静怡的家。走到她家楼下,抬头看到窗户上还拉着厚厚的窗帘,想必她还在睡觉。
我兴冲冲地跑上楼,可敲了半天门,屋里也没有动静。夏静怡昨晚在值夜班?可就是上夜班也该回家了啊?就在我疑惑的时候,门里传来趿拉趿拉的脚步声,然后是赖洋洋的问话,“谁啊?”
“我,凡凡,快开门。”已经是11月底,外面刮着大风,我只穿了长袖T恤和一件外套,冷得我直哆嗦。
门开了,睡眼惺忪的她见到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激动,只是有些意外。我上前想要抱抱她,可她却已经转过身往里走,边走边说,“你怎么跑回来了?谁让你回来的?”
我说我想她了,正好是周六回来看看。“为什么事先不打电话?”她把身上的睡袍裹紧,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皱成个川字。
“你不是不让经常打电话吗?再说我也想给你个惊喜啊。”我把双肩包放到地上,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抱住她。
她却拍的一下打开我的手,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一晚上没有好好睡觉,又困又累,一进门就受到她的冷遇,我也有些生气。
“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我的声音也变得冷冷的,盯着她问道。
她猛地扭过脸双目怒睁,“打扰了我?什么意思你!不打电话突然回来,你是想要查看我吧,捉奸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我虽然也有过瞎猜疑但是我绝对没有这种恶心人的念头,我就是担心她在医院遇到了什么事情。巴巴地跑回来,却无缘无故让她这样误解我。我又气又伤心。
是啊,我算是她的谁?站在那里我真想什么都不说扭头就走。可事实是,我没有走。同她相识的第一天起,我在她面前就是卑微的。
过了片刻,她见我不说话了,又轻声说道,“我是担心你总这样会误了学习。再过一个多月就放假了,你说你坐着硬板来回跑何苦呢。”
经她这样一说,我的愤懑伤心统统变成了委屈,再加上劳顿,不争气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吆,说了两句就哭啦,委屈了是不是?”她叹了口气走上前抱住我,“怪我刚才冲你发脾气,乖,不哭了。”她越是柔声哄着,我的眼泪越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我把头埋进她的怀里,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抽抽搭搭地说道,“我就是想你,好想。”我真恨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没出息。在她面前,我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她亲吻着我的头发,“我知道。最近有些事情让我心烦,对你发火了,不生气了好不好?中午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小猪八戒,你说你想吃什么?”她手咯吱着我的腋下。
我破涕为笑。我不想吃什么好吃的,就想着让她这样一直抱着,柔声细语地同我说话。“吃不吃饭,你也得让我先去洗漱啊。”她松开手,进了卫生间。
我这才发现,房间里别提有多凌乱了,估计我走后她就没有再收拾过。桌子上布满了灰尘,要穿和不穿的衣服胡乱地丢在沙发上。
顾不上疲倦,我开始收拾起来。等她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我已经把衣服都归整好。
“行啦,别忙乎了。”她坐下来仰起脸看着我。半天悠悠地说道,“凡凡,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就想起了过去的朋友。”她停顿住,像是等着我的回应。
对这个问题我确实一直都很好奇,总以为是那个女人长得同我有些像。我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她。
“因为她也很勤快喜欢干活。我的床铺每次都是她帮着收拾。”这次她说起前女友时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的伤感。
她拍拍沙发,示意我挨着她坐下来,“下午再收拾吧,坐过来咱们说说话。”
这次回来,我本来就是担心她遇到了事情,我挨着她坐下,搂抱住她的手臂问道,“你是不是手术出事故了?”这是我最为担忧的问题,也是她冲我发脾气没有回嘴的原因之一。
她摇摇头神情变得凝重了,叹口气说道,“那天我是同我们齐主任理论。他总是刁难我。真不明白,我哪里得罪他了,连最简单的阑尾手术都不给我安排。”
哦,原来是这样。我想起我刚住院时的情景,那个时候齐主任好像就不待见她这个高材生。
不过,比起医疗事故的严重这件事总算让我稍微放心。与上司关系不好,可以周旋缓和,并不是什么大事。“你给他送礼,请他吃饭,说不定他就对你好了。”对于我这个尚未走上社会的学生来说,并不懂得职场里复杂的人际关系。我也就是想当然地给她支招。我妈妈逢年过节都会给她的车间主任送礼。
“你不懂,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不是没有请过客送过钱,他却没完没了了。”夏静怡轻蔑地说道,“他是怕我以后夺了他的位置。我稀罕,一个破主任。”
对于这超越我能力的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把她搂的更紧,“就是,咱们不稀罕那个破主任,你以后就是医院的第一刀,看他再刁难你。”
她听了我这充满孩子气的话苦笑着,“我连手术台都上不了,怎么能成为第一刀啊?”
外科医生要求的就是经验与熟练。我一筹莫展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如果我同她一样的年龄,兴许我就有能力帮帮她。
“要不调动工作,换家医院。你都是博士,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停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又说道,“去第一医院。”
她啼笑皆非的看着我,“小傻瓜,我进这家医院都要花很多钱,再调动,我得借债去。”然后她亲吻下我的额头,“好了,咱不说这些事了。想好了中午吃什么吗?”
我说我早上在火车上了几口面包不饿,就是困得想睡觉。她反身抱住我,“吃完饭再睡吧。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正想说,当然好了,我就想让抱着睡。就听电话响了。
她走过去接起电话,然后扭过脸冲我无声地张张嘴。我从她的嘴型读懂,是她妈妈来的电话。
“我说过了以后别给我介绍什么对象。工作上的事情就够我头痛的了,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听着她同她妈妈的对话,我明白这又是她妈妈要给她介绍对象。
她握着电话一直在听着对方讲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悦地说道,“行啦行啦,我去见总可以了吧。”然后她就摔了话筒。
她这是答应去相亲了。我坐在那里觉得自己很无趣,就像她刚才说的话,我算是她什么人啊。虽然这些话是她的气话,可我也清楚自己哪里有权利阻拦她去相亲,我连安慰她的话都讲不好。
我低着头摆弄着手指,也许我真的不该贸然回来。她看出了我的郁闷,解释道,“我妈妈非要我去,一个老朋友的儿子。你自己去食堂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抬起头故作无所谓地笑笑,“没事,你去吧。我等着你。”
她进了卫生间去换衣服。为了表示我不在乎她去相亲,我则又开始收拾房间嘴里还哼着歌。一边干活,一边想着,这次介绍的对象会是什么样的?希望是个更丑的男人。她说过的不喜欢长得丑的男人。
她走后,我收拾干净家,就从包里取出吃剩下的面包,就着开水解决了午饭问题。我不愿意去食堂吃饭,担心被认识的护士们看到。
吃完,我洗了把脸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脸上热哄哄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睁开眼,一张笑得很妖魅的脸正俯视着我。“你回来了?”我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不停地亲吻着我的脸颊嘴唇和脖颈。其实我很想知道她相亲的结果,但是我没敢问,她也没有说。
亲吻够了,她翻身起来,也顺势把我拉起来,“你一定没有洗澡吧?”她用暧昧地眼神看着我。
我坐了一晚上的火车,确实该去洗个澡。等我从卫生间出来,发现房间边暗了,她已经把窗帘拉好。看来她也渴望让我要她,连晚上都等不及了。
我趟进被窝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气,我还没有睡醒。她轻笑着说道,“乖乖地等着我,别再睡着了。”
她刚进了卫生间,电话铃声就响起。我马上就想到这又是她妈妈找她。
果然,她妈妈好像是在问她相亲的感受。“没感觉,管他是什么厅长的儿子,我不喜欢。”同她妈妈讲话,她的口气也很不耐烦不客气。
不知道那头在说什么,渐渐地的口气变得缓和了许多,声音也压低了。我躺在床上,虽说卧室的门敞开着,但也听不清楚她后面的话。
我只知道,这次介绍的对象是个厅长的儿子。我想起了夏静怡姥姥说过的话,她曾经嫌弃那个帅哥不是当官的。可这次她好像也不满意。她真的是不想找男人,在找各种借口回绝?我猜不出结果。
同她妈妈聊了有半个多小时,她才放下电话。
等她再次从卫生间出来,好像没有刚才那样急切了,她爬上床钻进了被子。“我早上被你吵醒也没有睡好,咱们搂着睡会儿吧。晚上我带你去吃饭。”
她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我感到她暗自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