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的时候吧,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沈钺无声叹了一记,“好吧!我早前曾见过安香的画像,倒是与我们遇到的那个姑娘有五六分相似,再加上那个图腾,应该八九不离十便是她本人了。”
“安香?”叶辛夷略一沉吟,已是明白,“水西安氏大土司安旭明唯一的女儿?”
沈钺点了点头。
“这就难怪了。”叶辛夷恍然大悟,难怪他肯下血本儿救两个素昧平生之人,若那个人是安旭明的掌上明珠自然就另当别论了。让安香和安旭明欠上他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如今能做何用尚不可知,总归却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可是,那伙追他们的人若果真是奢氏的,那你岂不就得罪了他们?”
“哪里就得罪了他们?我又没有说假话,而且,那两匹马也是他们心甘情愿赔给咱们的。”沈钺一脸无辜的模样。
她信他无辜才怪,别以为她看不出他心底的得意,叶辛夷哼一声,眯起眼来,“不过……你是何时看过安香的画像了?还印象深刻得能让你一眼就认出了真人来?”
沈钺头皮一紧,登时在心底喊了一声不妙,抬起眼来果然便瞧见叶辛夷微眯的杏眼,眼缝里好似透出两分犀光,他忙扯开嘴角笑起,“还不是书生吗?他虽然人在京城,可这心里还是挂着蜀地,百鬼楼每隔五日便会有蜀地的消息送进京,谁知道让他们探蜀地的消息,他们却跑去探人家女儿的长相去了。”
“我也就看了那么一眼,耐不住你家夫君我记性好不是?”
“也是,那个安香怎么说也是个大美人,你印象深刻也是正常。”叶辛夷点着头,脸上甜美的笑容早就瞧不见一星半点儿。
沈钺望着她,突然却是低低笑了两声。
叶辛夷眉心一皱,抬起眼来瞪着他,眼里隐隐燃着火,“你还笑?”
“欢欢儿吃醋的样子还真是可爱。”沈钺笑弧拉大,一双漆眸因着笑意,好似落了星辰大海。
叶辛夷却是眉心紧攒,嘴硬不承认,“谁吃你醋了?”
“你没吃吗?”沈钺反问,“而且还是这样的陈年老醋。虽然没有必要,不过欢欢儿能吃我的醋说明是在意我,我这心里还是甚为欢喜的。”这语调里透出了两分不容错辨的得意。
她吃他的醋还吃得少么?瞧他那得意样儿!
叶辛夷捏起拳头就要捶他,却被他在半空中截住,眼前一暗,唇上已被人偷袭了一记。
她瞠圆了杏眼,“你干嘛?”
“身体力行让欢欢儿放心啊!”沈钺理所当然的语气,又俯下身去。
叶辛夷伸出手撑在他胸口,“你疯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不累啊?哪儿来的体力……”
“我有没有体力欢欢儿一会儿便知道了,倒是欢欢儿眼下还是别太闹腾,保存着点儿体力才是真的,省得一会儿吃不消。”
“唔!”叶辛夷的声音似是被什么骤然堵住,半晌没有声息,好一会儿后,才听得她微微喘息的声音再度响起,“讨厌!我刚擦过的身子,又是一身的汗!”
“一会儿再擦,我替你擦……”
后头的声音渐渐模糊,被窗外闷热却又深浓的夜色包裹,映在窗上的竹影微微散乱,起了风。
到底记挂着第二日还要赶路,沈钺还是注意着分寸,没敢闹得太厉害。
即便如此,第二日,上马时叶辛夷还是觉得双腿有些酸软,不由回过头瞪了沈钺一眼,后者也知理亏,只得赔笑告饶。
又是一个艳阳天,好在官道之上,密林隐蔽,倒还算不得太过难捱。只是,山间的天气常常骤然变化。今日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碰上路边开设的茶栈,只得在路边草草用过备着的干粮,休息了片刻,便又继续上马赶路。
谁知,才不过一会儿,天色便是暗了下来。抬眼看去,方才还晴好的天气不知何时竟是乌云密布。山道一头连着密林,一头临着峡谷,起了风,山顶上松涛阵阵,和着脚下巨浪滔滔,竟是滔天巨响。
沈钺勒停马儿,看着这恍似已经快要入夜的天色,又望了望远方的黛色山峰,眉心紧皱。
王峰驱着马儿到得他身边,面色亦是不好,“大人,这天色怕是要下雨。”这山间的雨若下得大,说不得还会引发山洪,尤其是在经日暴晒后,又骤逢大雨,最易成灾。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些沈钺自然也懂,他皱眉思虑片刻后才道,“继续走吧!这路边也没什么好的避雨之处,绕过前头的山嘴再看看。”若是寻不着一个好的避雨处,也是一样危险。
王峰点头应是,下令众人快马朝方才沈钺所指的山嘴处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唿哨声隐在这松涛与奔流巨响之间,骤然拔高。
“小心!”沈钺急喝一声,同时,已经一个侧耳,一支从密林处急射而出的利矢堪堪从他耳边擦过。
电光火石间,密林深处箭雨忽至,他们这边的人纷纷拔出兵刃,击挡利矢。马儿惊鸣声声,那些人改变了策略,竟是将弩箭的方向调低,往马儿身上射去,箭如雨,密且急,有两匹马痛嘶一声,便是发了狂,将身上的人甩了下来。
沈钺一个翻身下马,窜到了叶辛夷身边,一边用手中绣春刀织起绵密的刀网,罩住两人身边,另一只手则紧紧抓在了她腕上。
“看样子怕是有好几十号人。”叶辛夷一边挥舞着手里的轻鸿剑,砍断一根射到面门前来的利箭,一边对沈钺沉声道,她目力好,早已瞧见密林深处人影幢幢,多在五十丈之外,用的乃是弓弩,怕还是能双箭齐发的连珠弩,毎射一拨,便会换上另一拨人,毫无间隙。
这些人枕戈待旦,也不知在此处等了他们多久,自是来者不善。
山路狭窄,身后,又是几十丈高的山崖,身边痛呼声声,不时传来利矢穿透皮肉的声响,让人心颤,马也好,人也好,顷刻间,便倒了不少。
沈钺一双眸子却还是精锐沉定,一边望着利矢射来的方向,一边道,“山路难行,这箭可不轻,他们就算每人都背足二十支,也不过千来支箭,总有射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