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连从地上爬起身,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二话不说地把昏厥的公孙擎掀到了一边。
当然了,考虑到这姑娘已经有过忽然爆种醒过来的先例了,他顺便又拿着电击枪补了两下,看着对方像是上了岸的咸鱼一样哆嗦了两下,这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强化尼龙绳给将对方帮了个结实,还堵住了嘴。
黑月伯爵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虽然对方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余连总觉得对方此时的眉毛说不定在跳。
“这姑娘和你有仇?”
“不,其实(在未来)有恩。不过她出现的时机并不太好,真是命运的悲剧啦。所以,我至少得把她平安送回家里去。”
黑月伯爵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已经晕厥了的文森中将:“那么,他呢?你又是从秋名山家的少东家那里拿违禁品,又是各种改装,都是冲着他来的吧?”
“您一直在跟踪我?”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确实也是兵工厂队的球迷!来看球的时候,正好偶遇了鬼鬼祟祟的你。”黑月伯爵笑道:“出于好奇,便跟了一路。不过,你为什么要对付文森中将呢?他只是一个退出了历史舞台的老人罢了,记得是在帝国被关了十八年吧。”
对方完全就摆出了一副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准备走的样子,余连沉吟了一下,干脆自暴自弃地道:“如果我告诉您,就当您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可以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是这么算人情的。你很有趣,小家伙。”黑月伯爵乐了,然后一手提起了文森中将:“我们走吧,我知道一条不错的小路。”
半个小时后,位于雾都米德斯区的某座帝国贵族式豪华大宅的外面,停下了一辆无人出租车。守门的仆人们犹豫了几分钟后,走上前去,却看到了正在车后座里呼呼大睡的自家大小姐,还穿着一身雾都兵工厂队的球服。
共同体最著名的剑圣世家的继承人,本人还有帝国贵族爵位的公孙家大小姐居然跑去看天球这样的“下等人游戏”,而且还有可能还参加了今日的球迷“暴乱”。以上的事实,将在公孙家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作为当事人的公孙擎大小姐会不会被禁足扣零花钱等等,便已经不是余连和黑月伯爵要考虑的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光轮2000的船舱里,慢悠悠地驶出了市区。
余连开始操作器材,旁边就是被绑好了的文森中将。
他身上的灵能宝具自然都被收缴了,和爆出来的零元素一起,现在都在余连的背包里。只是还来不及检查罢了。
好在,黑月伯爵并没有就“战利品问题”提出什么意见。
“不过,我倒是记得,他以前是当过东悬臂舰队提督的。呃,你的身世……我倒是也查过。不会是来替母报仇的吧?”
“你是说,新巴黎事件?文森中将是替人受过。他确实有错,但不算是罪,而且已经受到了远超过这些错误的惩罚,这我已经查清楚了。不过,正是因为我在调查他,才很巧合地通过共享基金会了解到了其他情况。其实,我本人和他真的没什么私人恩怨的。”
黑月伯爵没有说话,却了然地点头。很显然,共享基金会的名声还是很值得信任的,用来当余连的胡说八道的背景板也是极好用的。
作为一个(上辈子)纵横过星河几十年,鬼话人话都说过不少的人,余连现在早就修炼到(符合常理和逻辑的)瞎话张口就来的境界了。
“这家伙,准备在共同体搞一个大新闻呢。”余连道。
“多大啊?”黑月伯爵看了看灰头土脸血迹斑斑现在宛若死狗一般的文森,声音中带着笑。
“军事政变那么大的新闻咯。”余连又道。
黑月伯爵不说话了。反正余连现在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就当他也是被惊呆了吧。
摆弄好各种拍摄和录音设备之后,余连上前一步,“啪”的一耳光扇到了中将脸上。
对方的脸肿起了老高,中将先生也终于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用茫然的表情看着周围。然后,余连上前,又是一耳光扇了过去,对方另外半边的脸也肿了。他捂着脸,却也总算是恢复了神智。
你还说你和他没有私人恩怨?一旁的黑月大概在面具下开始翻白眼了。
“我……不,您……啊,这个,我有钱!呃,我把我的账号给您。不,您可以提供一个秘密不记名的账号,我把钱转给您!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可怜人,我……”
“到了这个时候,您何必还要装糊涂呢?您早就该明白了,我不是劫匪了?”
“这,我,我不是……”
“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黑月伯爵。”余连指了指旁边一言不发的黑衣人,笑道:“您应该明白,既然他都出现了,那当然说明,你的事大了!”
黑月伯爵继续一言不发,(或许)在面具下翻着白眼。文森中将则将信将疑地看着伯爵,脸色阴晴不定。
见这一幕,余连忽然猛地一拍桌子,言语中带上了一点灵能控心的精神压迫,大喝道:“敏奇·文森中将,您居然还敢回到地球啊?不怕有人找你索命吗?”
他的意志力当然不可能被区区言灵击垮,但猝不及防之下还是倏然一惊,停顿了一下道:“您,您是?您是新巴黎事件的遗孤?这,这件事真的不能怪在我的身上!”
这件事当然并不能怪他。当时,身为东悬臂舰队提督的文森中将接到了情报,说是帝国舰队有可能会突袭山海关要塞,从那里入侵共同体本土。
他不疑有他,才会率领东悬臂舰队主力赶了过去,但万万没想到掠夺者舰队竟然会这个时候从银心的缝隙中钻出来,直接打穿了原本的防区,出现在新巴黎星系。驻防在那里的第三打击舰队寡不敌众,几乎全员战死。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办法阻止新巴黎被彻底洗劫。四万将士战死,超过一千万民众死在持续近一个星期的劫掠中,三亿人成为此次事件的受害者。
以上,便是目前大众所知道的消息了。
可是,大众所不知道的是,给他提供情报的是委统和法统,向他下达出击命令的是国防委员会。这才是他完全没有怀疑的原因。
然而,文森中将在山海关要塞忽然集结舰队的做法,却被对面的帝国视作挑衅,很快便集结了更大规模的舰队抵达边境。
“可这个时候,国防委员会又下达了让文森中将追击掠夺者的命令。你进退两难……便留下了舰队主力,自己只率领了一支快速编队,以近乎于敢死队的方式追入了银心。你当然不是去送死的,只是希望能截住掠夺者的后队,干掉几艘敌舰,姑且也算是给新巴黎的死难军民们一个交代了。是这样吧?”
后来的结果,便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在接近银心的时候,这支快速编队却受到了掠夺者的伏击。大多数舰长们抛弃了他们的提督,逃离了战场。
后来的共同体政府,乃至于全世界,都认为他是逃跑了。因为有几位舰长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亲眼看到,文森的旗舰是第一个脱离战场的。
可实际上,他在失去了舰队之后,亲自驾驶着旗舰对掠夺者发动了决死攻击,准备直接死在战场上。
可惜命运是何等的残酷。他不但没有死,最终沦为了掠夺者们的俘虏。
一个人孤身勉强逃离之后,却又沦为了帝国的阶下囚。整个人的社会关系甚至都被抹去了。
说到这里,余连叹了口气:“某种意义上,其实你是个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当时的军方情报部门,以及国防委员会和总参谋部。然而,那么多人都犯罪了……那他们就一定没有犯罪!于是,便只有你,胆小鬼文森,才是新巴黎事件的罪魁!无论你死在掠夺者手里,还是帝国境内,大家都会很轻松了吧。”
文森中将阴晴不定地看着余连,没有否认,自然就代表默认了。
这个时候,却又听到余连道:“可这时候,帝国却忽然宣布,您勾结掠夺者的罪名证据并不完整,把你释放了……作为新巴黎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我实在是不能不浮想联翩啊!”
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反正新巴黎事件的无辜受害群众有好几亿,他们的家人朋友便有好几十亿,不怕对方去查。当然,这话也是说给黑月伯爵听的,一个在新巴黎事件失去了母亲的年轻人,长大了想要查明事情真相,这也非常合理嘛。
“我从可靠的情报掮客那里得知,你被关押在帝国的时候,频繁和卫伦特王有过接触。此次回国,你带着的秘书和保镖,以前都是卫王家臣控股的企业的员工。此外,手里还有了一笔资金,转了几道手,还是通过卫王的王室企业转过来的……”
共享基金会是一群好同志。我会多光顾他们,下次还从他们那里买情报。余连想。
“我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帝国。告诉我,敏奇·文森,你这一次回到地球到底意欲何为?制造恐怖活动?暗杀我们的重要人物?支持国内的分裂分子?还是……发动军事政变,颠覆现政权?告诉我,幕后的支持者,除了卫伦特王,还有谁?你的支持者,又还有什么人?”
“七二六”事件,这个几乎颠覆了共同体政权,后来又演变成了内战的军事政变,毕竟是发生在余连前世出生之前了。内战至少造成数十亿人的伤亡和不可计量的经济损失,但对于上辈子的他来说,毕竟是历史事件了。
他不是专职的历史学家,只记得文森和几个特别重要的主谋的名字,譬如说蓝标公司的科尔德,譬如说幕后的大金主,帝国的卫伦特王——虽然这也是很多年后才暴露的,而且这货从来没承认过。
至于其他的,可就真记不清楚了。
“赶紧告诉我吧。我好一个个弄死过去嘛。”余连一边说着,一边发出了一个森然的冷笑。
此话一出,一直紧盯着文森中将的余连,非常满意地感受到了对方精神的动摇。虽然对方的表情依旧是一点变化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