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名年轻的男子也同时停了下来,顿时气氛沉闷僵持起来。
“我们要找的人,是她!”只见为首的中年男子一手指着我,点明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又斜斜地指向裘婆和明天,“这和你们两个人无关!现在,我可以给你们两个人一条生路,你们若是肯速速离去,那么,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们半分,但是倘若你们一意孤行要留在这里破坏我们的事情,那么,对不起!我们会连你们一老一小也抓起来!”
裘婆听到这里,脸色分明更加不好。
“她是我徒弟,我是她的师傅,你说我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呢?你们专门针对她,究竟是为何?难道只是为了开坛作法这件事?为了我们私下里操渡亡灵这事?”
裘婆是个聪明心细之人,自然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之中,听出了一些眉目。
我拼命地向师傅使眼色,希望师傅可以看得懂我的暗示,在这个时候不要多嘴,不要再把她老人家自己也牵扯进来,现在的情况还未明朗,不知道这些冲着我来,究竟是好事还是灾劫呢。
可是,师傅她老人家虽然看到了我的暗示,可是好像却并不以为意似的,执意要管我的事,要替我出头。
“没错,老实和你们说了吧,我们三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人,我们是从地府来的,是阎王派我们出来人间的,只为寻找私自操渡亡灵,送这些亡灵去鬼门关的人。而如你们所说,你的这位徒弟,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私自这样开坛设法,并且操渡这么数目庞大的亡灵,这项举动,已经严重地扰乱了我们地府的秩序,已经让鬼门关这第一道关卡就严重的出现了混乱,阎王极为重视这件事,所以,我们需要带你这个徒弟去地府走一趟。”鬼差大人如实说道。
我愣了愣,因为这是我在人间第一次遇上地府来的鬼差,我心下疑惑,为什么他们这些鬼差,看起来就和我们人间的普通人类,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呢。
裘婆的脸色,也跟着阴沉起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相信她老人家活了一大把的岁数,也还没有机会见到过地府来的鬼差吧。
“你们不信是吗?那好,既然这里没人,我也不介意让你们看一看我们鬼差的真实面目。”只见那名鬼差大人在原地一个旋身,随即原来普通的中年男子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不仅五官和身形都有了变化,甚至连身上的衣着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原本这位中年男子穿的是一身休闲的中年打扮,可这会儿,摇身一变,一件黑色的宽大的袍子,从他的头顶罩了下来,几乎罩住了他的脚,整个人就完全包在这件宽大的黑袍里面。
他的五官,也不再是和善的一张中年男子的脸,而是阴沉地宛如从地狱里突然冒出来的厉鬼模样,十分惊悚。
至于牛头和马面,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牛头和马面也是和鬼差一样,都是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从颈部一直罩住了脚,只不过不同的是,牛头的头,如他的名字一样,有着像牛一样的脑袋,至于马面,则是因为他的面容,是一张马的面容,第一次见到这样惊惧的场面,连平时胆子不小的我,也有些惊骇。
“这回,你们总该相信我们三个是从地府里出来的吧?我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必要要骗你们,所以,你这个姑娘,要是识相的话,就自己乖乖地老实地跟我们走!”鬼差的原形,他只维持了一瞬的工夫,一会儿之后便又恢复成了一位温和的中年男子,这是在医院,尽管地处偏僻,可谁也担保这四周不会有人突然经过,所以为了不吓着别人,他们决定还是扮普通的人类比较好一点。
“不行,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可以带我的徒儿去地府!”裘婆坚决摇头拒绝。
连她老人家自己都没有机会去过地府,谁知道这一去,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平安地出来,所以,裘婆绝对不允许我冒着这样的风险跟他们走。
“现在是给你们机会,只要你肯乖乖的跟我们去地府,你的师傅,还有这个孩子,我们统统都不会伤害他们半分,但是倘若你不肯乖乖地配合的话,那我们也难保不会伤害他们,这一次,我们三个是领了阎王的命令和任务出来带你去地府的,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那么我们也不好回去向阎王交差,所以,如果你一意孤行不肯配合我们的话,那我们不介意用更暴力的方式来解决!”鬼差忽然阴厉地威吓道。
我知道他这话,并不是单纯的威胁,既然他们真是从地府里出来的,那么相信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本事和能耐,我不想再让师傅和明天为了我的事,再受什么惊吓,我便闷声问道,“那你得告诉我,你带我去地府,我会怎样?是不是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我这问题问得有些白痴,可是,没办法,对于地府一无所知的我,自然是半分把握也没有。
“这个得看我们阎王的心情,倘若大王他心情不错的话,也许不会刻意为难你,不过你这次惹下的祸不小,我们整个地府,都因为你,现在变得混乱和忙碌,这真是百年一遇,哦不,简直就是千年一遇的。所以,你得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鬼差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小洛,别跟他们走!”裘婆及时打断他的话劝道。
或许师傅她老人家已经看出来,我有些动摇的意思,也或许她对我的人品再了解不过,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拖累她老人家和明天,但凡有了任何事情,我肯定是第一个站出来自己扛的。
“对,姐姐,你别跟他们走!”明天也拼命地摇头,叫我不要听他们的话。
情势一触即发,眼看又要打起来。
我赶紧站出来制止,“别,你别伤害我师傅,还有明天!我愿意跟你们去一趟地府!”光是这三个从地府来的鬼差和牛头马面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就足够的令人胆颤,我不得不相信,就算真的动起手来,我加上师傅,还有明天,齐我们三人之力,也未必是这三个家伙的对手。
所以真动起手来,我们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到最后吃亏的,也就只有我们自己。
“姐姐,你不能这样,不能跟他们走!”明天急了,冲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说什么他也不肯放开。
“小洛,你别怕,大不了我老婆子和他们一战到底!你不要去!”裘婆也担忧不已。
我微微地闭上眼睛,我面前的这两个人,虽然都不是我的亲人,一个是我的师傅,传授我技艺和法术,另外一个是我收养的一个孤儿,可是,他们却是我最亲的两个人,他们在乎我的程度,绝不比我的亲人要少。
此时,我多么欣慰,我秦小洛虽然从生下来到现在,并不是事事都如意,可是,我的师傅,我的小弟,却是对我这么好,他们是我秦小洛一辈子都值得珍惜的亲人。
“哼,你们要是再不识相,我就让牛头马面勾走你俩的魂,让你们这一老一小都尝尝被勾起魂魄的痛苦滋味!”鬼差恨恨地盯了裘婆和明天两眼,言语之间的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赶紧回头,对他们劝道,“师傅,明天,你们别再为了我做冲动的事情!没关系的,我只是跟他们走一趟,去一趟地府而已,虽然私下里操渡亡灵,违反了他们地府的规矩,扰乱了他们地府的秩序,可我也不是有心而为之,届时我会好好跟阎王解释清楚的,相信阎王他若是个明事理的,自然会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话虽这样说,可是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我从未去过地府,从未见过所谓的阎王,谁知道这个阎王到底是什么脾性呢?他一个恼火之下,会不会直接让地府里的鬼差抽走我的魂魄?这也很难讲。
可是,面对裘婆对我这个不听话的徒儿的维护,还有明天对我这个姐姐的袒护,我实在不忍心就因为自己,而让他们都受到牵连。
“走吧!别再废什么话!”鬼差一把扯起我,已经十分不耐烦。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放开我,我自己有腿,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你推什么推?你要是再对我这样不客气,我就反悔,我不跟你们去地府了!”
果然,我的威胁十分有效,先前那名鬼差,老实地闭了嘴,不再多话。
我回头再看向裘婆,求她好好地帮我照顾明天,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明天这孩子。他十分依赖我,我就怕他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伤害他自己的事情来。
“姐姐,你不要离开明天!要是去的话,让明天陪你一起去地府走一趟!明天什么也不怕!只要跟姐姐在一起就行!”明天果然性子冲动,见我执意要去地府,劝不动我,就索性改了主意,要求和我一块儿去地府。
“你这傻孩子!你不能跟姐去,你答应姐,好好地听裘婆的话,不许冲动用事!”在离开之前,我仔细反复地叮嘱。
“快走,别再哆嗦!”牛头马面也已经等不住,齐齐上前来拉着我就走。
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我明明就还在医院的角落里,我的面前也还明明站着我的师傅和明天,可是一转间,我就好像已经离开了医院,离开了师傅和明天,我的眼前只见一片白茫茫的,然后,我低头本能地向下一望,这一望,差点把自己吓得半死,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我居然已经‘飞升’到了半空中,而我再熟悉不过的那家医院,此时却正在我的脚下。
原来地府的这些鬼差,以及牛头马面什么的,他们来人间,根本就不是走路或是乘坐任何的交通工具,而是直接用‘飞’的。而且他们带着我就这样在半空中飞,可底下的人,却如蚂蚁般的渺小,更为奇怪的是,当我们飞过一个交通十分拥挤的十字路口时,居然没有一个人抬头望天,看来,在半空中,我们一定是隐形的,地面上的人应该看不见我们的存在才是,我不知道这些鬼差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可事实上,他们就的确这样自如地带着我一起在半空中‘飞行’。
耳边的风,呼呼地刮风,我被鬼差和牛头马面‘夹’在中间,然后以十分快速的速度向前飞行,这个时候的我,一点儿也不敢相信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感觉是那样的虚幻。
以前关于地府,关于牛头马面的认知,都是仅仅从一些小说和电影里面才看到过,我是非常不相信这些的,可是,随着现在离奇的事情,一件一件在我身边发生,我不得不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感觉好像飞了有约摸四五十分钟的时间,这速度才慢慢地减了下来,紧接着,我被带入到一个类似关口的地方。
在这个关口的地方,我又看见两个更加怪异的家伙,只见这两个家伙有着明显的区别,一黑一白,一个穿着黑色的长袍,另外一个则穿着醒目的白袍,一黑一白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鬼差大人,你这是去了一趟人间刚回来?”这一黑一白,正是守在鬼门关的黑白无常。
当然我也是后面才知道,这一黑一白的身份。
“可不是吗?就为了抓这个女人!”鬼差的口气十分不悦。
“连牛头马面也惊动了吗?看来这事,阎王肯定很重视!”黑白无常冷厉地扫了我一眼。
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抬头望一眼这所谓的鬼门关,此时一望之下,才发现这里果然四处都是飘浮着的魂魄,这些魂魄,都只是一个个像水晶球大小的球状物,但是每个球状物里面却是透明的,每一个球,就代表着一个死去的人的魂魄,这魂魄里面有这个人活着的一切生平经历,以及所有的思想。
数量之多,也超乎我的想象,原先在地下一层的时候,是师傅在作法,而我和明天在旁边打下手,当时只知道那家医院地下一层当年因为细菌实验而冤死的怨灵不少,可没具体细数过。
“就因为这个女人,看看我们这都要忙多少天?”黑白无常愤愤然地瞪向我。
“好了,我们要带她去见阎王。”鬼差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加逗留,便只好草草地和黑白无常告别。
因为我比较特殊,算是地府专程派鬼差去人间将我抓到地府来的,所以,进了鬼门关之后,我并没有像别的已死的人那样,只是魂魄才可以来这鬼门关过这鬼门关第一道关卡。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鬼差的特别说明,以及牛头马面的作证。
从鬼门关过来之后,便是要走一条长长的黄泉路,一眼望去,这黄泉路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唯一,让我感觉新奇的是这黄泉路上两边生成的一种奇怪的花。之所以我会称这花为一种奇怪的花,是因为这种花,只见花,却不见它的叶子,我在人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花。
因为好奇,我便问向我身旁的牛头,“牛头大哥,这黄泉路上的花,是叫什么花,真好看!”
我暗暗在想,要是我们人间也能有这么好看的花,那人间就会变得更美了,也不知道这种花,适不适合人间栽种。
“这叫彼岸花,只有我们地府才有,而且也只有这黄泉路上才会生长。”牛头和马面似乎看见这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外,大抵是他们年年见,天天见,也已经见怪不惊。
“彼岸花吗?这花名真好听!”我暗暗吃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
此时在黄泉路上,不止我和鬼差以及牛头马面,这条黄泉路上,还飘着一个个小球,我知道那些小球,都是人世间的已死之人的魂魄,这些魂魄也是刚从鬼门关过来。
不知为何,我看见这些像一个个小球一样的魂魄,我就在心里暗自猜想,不知道我喜欢的乔天恩,他在不在地府?或者说,他的魂魄在不在这里?
如果他遭遇了什么不测的话,那么他最终也应该会来这里吧!
想到这里,我却又不太确定,我知道,乔天恩不是一般的怨魂,而他们乔家的祖先是跟鬼魂有些出入的灵魂,是有些不太一样的。
我心下黯然,却闷声不语地跟着牛头马面。
这条黄泉路,我走了很久,我甚至一度怀疑它是不是永远也没有尽头,不过,事实证明,这条黄泉路就是再远再长,也还是有尽头的,在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条河。
我知道,在地府这种特殊的地方,哪怕这里出现一条河,也定然不是普通的河。
因为这地府,整个地方和人间是完全不一样的,一阴一阳,有着天壤之别。所以,也绝对不能用人间的眼光和思维,看待这里所有的一切。
在河上居然还有一座桥,牛头马面要带我去过那座桥,我却停止不前,呆呆地望着那座桥。
这座桥,和人间的桥,差别不大,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不想上去。
“怎么不走?”鬼差回过头来,冲我看一眼,眼神显然写着不满。
“这条河叫什么河,这座桥又叫什么桥?你们不告诉我的话,我就不过去!”我执拗的脾气上来,也是很固执的。
牛头奇怪看我一眼,大概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多少有些不可理喻吧。
“这条河叫忘川河,至于这座桥,叫做奈何桥。”他还是沉着脸答了我的问题。
“忘川河,奈何桥!”我慢慢地咀嚼着这六个字,一边跟着他们上了桥。
走过土桥之后,我远远地便看见似乎有一个台子,那个台子上题了三个字,我依稀辩认出来,那是‘望夫台’三个字。
望夫台,望夫台……
我眼底终于有了一些湿意,站在这个望夫台上,我是不是可以看得见我的乔天恩?
他虽然现在还不是我的夫,可是,在我心里,却已经把他当成我最重要的人,恐怕关于这一点,连他都还不知道吧,因为我还没有机会向他表明这一切呢。
我们还曾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体会到,他的存在感,对于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也说人性都是这样自私和贪婪的,也是矛盾的,只有失去之后,你才能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着的时候,是多么的珍贵,对于乔天恩,我就是这样后知后觉,在失去他之后,才慢慢地发现,原来自己早在无形之中,那么依赖他,那么在乎他。
只是很可惜,这一切还没有机会来得及亲口告诉他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