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了汤匙,正准备喝汤,看着面前的那碗汤,奶白色的汤底,倒是挺诱人的,看着是挺不错,难道真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所以他们这些男人才不喝吗?我有些天马行空的想着。
可就在我舀起了一小勺的汤,正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
坐在我旁边的小道士,也就是徐子墨,却突然吃到什么东西卡到了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咳得整张小脸都红了起来。
他这一咳嗽,瞬间打断了我喝汤的动作,我手一僵,喝汤的姿势就停在了那里,下一瞬,我重新放回了汤匙,至于汤匙里的汤水,那是一滴也没喝,就那样摆在桌上。
我急忙转过身去,轻轻的拍着徐子墨的后背,缓解他的咳嗽,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吃东西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王树缘也很紧张的皱起眉头,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转到了徐子墨的身后,一脸的凝重,略微关切的看着徐子墨,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不过也不奇怪,徐子墨本来就是他捡来的孩子,他不关心徐子墨还能关心谁呢。
徐子墨使劲咳了好一会儿,脸色都涨得通红,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停下来。
“没事了吧?”王树缘冷着脸,似是因为徐子墨如此的不当心,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徐子墨摇摇头,虽然不咳嗽了,小脸却还红通通的,低着声音答道,“没事了,师傅!”
王树缘这才面色铁青重新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经过如此一个小插曲,倒是将大家的注意都移开了,一时间原来喝汤的事,就这样被大家抛在了脑后,再没人提起。
而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整个过程里,那些面无表情的道士们,并没有一个人有其他的反应,一直是面不改色,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饭菜,一味的低头吃饭,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周围的声响一样,我隐隐害怕,为这诡异的气氛。
不一会儿,李大爷便轻轻地将筷子放下,然后看着王树缘缓缓地说道,“多谢师弟的款待,师兄已经饱了。”
王树缘自然是瞧见自己的师兄,其实在饭桌上压根就没有吃什么,摆在他面前的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自是表现的有些不高兴,“师兄,这是在和师弟客气么?你明明不过才动了下筷子而已,就说自己已经饱了?”
他突然一改往日的温和形象,言辞激厉的咄咄相逼,让我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替李大爷说话。
“馆长,抱歉,可能你还不知道,李大爷他胃口最近都不怎么好,平时也吃得少,像今天这样,再正常不过,说实话,我也希望他可以多吃点,这样才能更快地养好身体,但是没办法,他就是没有一点食欲,我看他脸色也不好,既然他吃不下,我看我还是扶他回去静卧休养。”说着,我已经放下筷子,扶着李大爷站了起来。
见此情形,王树缘虽然不满,但始终不好再多说什么,尤其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也不好过多的为难自己的师兄,再者,刚才他表现的也有些过火,万万不能再做出什么举动令人生疑。
于是,趁着这个时机,我赶紧扶着李大爷离开道馆的大堂,沿着走廊向后院走去。
等回了李大爷暂住的屋子之后,我俩总算才齐齐松了口气,我倒了杯水递给李大爷,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等坐下来后,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李大爷,照这样下去,我们事事防备,也总不是个办法,何况,我们不敢吃他们道馆里的饭菜,怕他们在饭菜里面加料或是下毒,那以后您在这儿养伤期间的饮食可怎么办好呢?总不能天天什么东西都不吃吧,恐怕这样下去,不出三天,饿都要饿死了。”我摸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胃,小声地嘀咕道。
其实我从刚才肚子就是饿的,只是在饭桌上面,我也不敢动那些饭菜上的饭菜,哪怕那些面无表情的道士们一筷一筷地夹起往自己的嘴巴里面送,反应十分正常,我也不敢吃,生怕王树缘在里面动了手脚。
但是,当着李大爷的面,我现在不好说出来,毕竟李大爷刚才也是什么都没怎么吃,想来也是饿着的。
这里曾经是李大爷的地盘,他才是这里的馆长,何曾不是呼风唤雨,如今重回旧地,他居然落到连个暂居在这里都不能清静的下场,就连吃饭都要小心翼翼,免得遭人迫害。
由此可见,他的心里,大概比任何人都要难受,只是怕我担心,所以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小饭馆,这道馆本来建得就比较偏僻。”我简直无法想象,如果以后留李大爷一个人在这里养伤,他孤身待在这里,会遭受怎样不堪的境遇。
于是,我灵机一动,小心观察着李大爷的脸色,大胆提议道,“要不,李大爷,我们还是走吧?我们回去再找我师傅,让我师傅重新给您再找个阳气旺盛的地方,清静点儿的,与世无争的,我就不相信,这天下如此之大,难不成除了这个道馆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地方有充足的阳气吗?”我负气提议道。
李大爷听完我的提议,无奈叹了口气,我微微一愣,又觉得心里有些发涩,恍然发现,自从他受伤之后,他好像叹气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人也一直都蔫蔫的,没有什么精神。
“傻丫头,我这老头子已经很麻烦你师傅了,怎好再去麻烦她,没事的,你别担心,我老头子还能应付得过来!”李大爷有些慈爱的看着我,低声慢慢道。
我知道他这是在刻意安抚我,但事实上,这里的现状,真的不容我乐观,看来我还是得仔细想个法子,不然就这么放着李大爷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也是不会安心的,若是因为这样李大爷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我定会后悔莫及。
我跟李大爷打了声招呼,无奈地离开,回了自己住的那间柴房,也就是李大爷的隔壁。
回了房之后,我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只是翻来覆去了好久,仍旧睡不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吃什么东西,肚子很饿的原因,所以才睡不着,还是因为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陌生的环境里,还很不适应的缘故。
我这个人,其实也还是有一些小挑剔的,比如换个地方住第一晚的时候,我通常都会睡得不好,或者说是整晚失眠,导致第二天的精神也不是很好。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怔怔的等着天花板,心里暗自想着,也不知道现在的李大爷,他是否和我一样也正在失眠?
‘咚咚’就在这时,我耳尖好像听见了夜里有一些细微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在敲我的房门的声响,我的心脏一瞬间揪起来,脑海中竟然闪现了那群毫无生气的道士们。
毕竟都这么晚了,我不禁抬头,在黑夜里朝门口望了一眼,会是谁呢?只是房中视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到门的轮廓。
我不吭声,继续装睡,想着声音会不会消失。
谁知,门口的那个人也真是执着。
‘咚咚’继续敲个不停,但是奇怪的是,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动静却不大,好像敲门的人刻意放轻了敲门的动作,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似的。
“姑娘……”可能是外面敲门的人还是没有等来屋内的动静或是开门,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开了口。
我一个机灵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听出来外面刚才喊我‘姑娘’的人的声音,正是叫徐子墨的小道士。
‘哗啦’一声,我急急地拉开了门,一时间四目相对。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站在门口,借着外面的月光,徐子墨的脸都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晰他脸上的表情,我依稀地看见徐子墨的手里,好像还提着一个食盒之类的东西。
“那个……我可以叫你姐姐吗?”徐子墨的声音有些窘迫,大抵这么晚了,他一个小道士,忽然跑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的房里,始终都有一点儿不好意思,若不是天色这么暗看不清楚,大概徐子墨的脸上早就红成一片了。
“原来是你呀,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直接忽略了他刚才的请求,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姐姐……不管你答不答应,反正我就叫你姐姐好了,之前在大堂里的时候,我见姐姐都没有怎么吃桌上的饭菜,想必到了夜里,肚子一定会很饿的,所以,我就偷偷地趁着他们都睡下了,厨房里没有人的时候,去厨房里做了些吃的送过来给姐姐,当然,还有李大爷的那一份,我做的份量很足,是两人份的。”徐子墨有点执拗,像是怕我不同意他叫我姐姐似的,急匆匆的解释道。
原来徐子墨这么晚前来,居然是偷偷来给我们送饭菜的,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仅仅就是因为在饭桌上见我们都没有怎么吃,所以才如此有心,悄悄给我们带来饭菜。
“真是谢谢你,不瞒你说,姐姐肚子还真是饿了,饿得都睡不着呢,之前你敲门的时候,姐姐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你过来,快,你快进来说话。”我侧身让开位子,好让徐子墨可以进门,见他走进屋后,刻意朝门外的四周望了一眼,还好外面都没有人,看来徐子墨的确是趁着所有人睡下,才一个人偷偷摸摸过来的,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还真是和明天一样,都是单纯善良的好孩子,我鼻子微微一酸,不知为何,在徐子墨身上,我总能不经意间看见明天的影子,难道是我太想念明天了吗?
徐子墨将手中的食盒拿到桌上打开,我凑过来看了一眼,送过来的饭菜,虽然不是什么很美味可口的饭菜,可是,卖相也还可以,等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之后,感觉还甚为满意,眼睛更是满足的眯了起来。
也许是我已经饿太久的缘故,或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像明天了,此时,我对这个小道士,一点儿防备之心也没有,竟然就这么全无防备的相信他,事后想起来,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我也不知为何,明明他是王树缘收留的孩子,跟王树缘的关系那么密切,我更应该防备他才对,可是当时脑子里就是没有怀疑过他,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关系,有时真是奇妙的东西,它会让你毫无缘由的对一个人心生戒备,却也会毫无道理的让你放松心神的接受一个人。
我扒拉着往自己的嘴里不停地送,呼哧呼哧很快便吃完了一大碗饭。
徐子墨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吃,不过我的吃相好不到哪里去,估计是太凶残的缘故,徐子墨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低低的出声劝道,“好姐姐,你慢点吃,这里又没有人和你抢,你这么狼吞虎咽,很容易噎着的,而且也没有好好地咀嚼,就这样一口吞下去,也很容易消化不良的。”
我小小的窘迫了一下,论年纪,我毕竟比这个小道士要大上许多,论阅历的话,我好歹也在外面闯荡过不少的时日,按理说,我应该在各方面都做一个好的表率和榜样才是,现在居然因为吃相的缘故,被一个小自己很多的小道士取笑,不免这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何况我到底还是个面皮儿特薄的年轻小姑娘,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感觉脸颊两端都是火辣辣的,十分滑稽。
“那个……”为了转移这个小道士的注意力,我不得不试着转移话题,“之前在大堂里吃饭,就是给李大爷办洗尘宴的时候,你是真的吃东西卡住还是?”
我试探地问道,因为事后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真是万分感谢徐子墨的咳嗽,要不是因为他在中间闹了这么一出,只怕我和李大爷碗里的汤,注定要被王树缘这个老家伙逼着喝下去不可。
所以,我才有些怀疑,怀疑徐子墨当时是不是故意装的,也许,他跟在王树缘这个师傅的身后,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的。
“姐姐,难道我装得这么差劲,现在连你都看出破绽来了?”徐子墨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居然也没有隐瞒我,而是对我说了实话。
“所以,你真的是假的对吧?可是,为什么呢?”我假意不懂,故意追问。
“没什么,姐姐。”徐子墨忽然垂下头去,别开了视线,似乎并不愿意多说。
我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许他的难言之隐,正和他的师傅,也就是王树缘有关,我心下更是好奇万分,只是徐子墨还是个小孩子,他不愿意开口,我也不好一直强行追问他。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多说,那么姐姐也可以不再过问这件事,不过,徐子墨,姐姐还是很想好好地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时咳嗽了这么一阵的话,姐姐会忍得很辛苦的,还有李大爷也是,你是个好孩子,更是个好道士。”我内心一阵暖流缓缓流过,由衷地感谢这个小道士,他是我来这个道馆里唯一感让人感到温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眼中还保留着难得的纯真的人。
“姐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在这里一切都要小心!”小道士装着大人的样子,蹙着小眉,仍然放心不下,再次提醒我。
“嗯,我知道,还有,你偷偷给我送饭过来,要是明天你师傅发现厨房里的饭和菜要是少了的话,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查出来是你进了厨房,会不会责罚你?”对这个心思单纯的孩子,我多少还是有些替他的前途和未来担忧,毕竟跟着王树缘身边,不知道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既担心王树缘也像控制其他道士一样控制他,又害怕徐子墨会渐渐的耳濡目染,变成王树缘那样的人。
“放心吧,姐姐,应该不会的,师傅虽然平时看着挺严厉的,不过,他对我挺好的,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要是他们真的问起来的话,我就说我正在长身体,半夜的时候总是会肚子饿,然后只好自己爬起来到厨房里来找吃的,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会怀疑太多。”徐子墨自豪地答道,像是自己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方法一样,期待着我的称赞。
看样子,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应该已经提前想好了相应的对策,不怕事后被发现。
如此一来,我也能稍稍的放心,因为我不想因为自己和李大爷的缘故,而牵连到徐子墨,他是无辜的人,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徐子墨,你真聪明!不过,你自己以后要是晚上想出来的话,也要小心一点才行。”我善意地也提醒他道。
“姐姐,外面好玩吗?”突然,徐子墨抬头看着我这样问道,稍显清亮的眼眸中充满着期待和好奇。
我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徐子墨为什么要这样问,稍微细想之后,我才陡然明白过来,小声的问道:“徐子墨,你是不是一直就呆在这个道馆里,从来没有去过外面?”
我记得之前他和我说过,他是王树缘在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孤儿,自从来到了这个道馆之后,才终于有了个安身的地方。
而这个道馆又处在偏僻的地方,就是平时道馆里要是想添置一点生活用品,恐怕也得下山,然后到山下的集市去购买才可以,山上人烟稀少,几乎可以说除了道馆里的人便没有其他生人,所以这个道馆,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就相当于是个避世之所,清静又安宁,但也相对闭塞,太过远离世俗,显得有些没有人气。
“我和师傅一起出去过,不过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这山下的集市,那集市上面有很多卖小玩意儿的,不过,师傅手里也很紧张,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买那些好玩的,当然,我也不会主动找师傅要钱去买,师傅他能把我带回道馆收养,并传我学术,其实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他,不然的话,若是没有他,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能不能长得这么好呢?”徐子墨此时的眸子,微微有些灰暗,神情有些怀念,又有些隐隐的遗憾。
大抵他应该是想起了自己过去的一些不堪的际遇和回忆吧,没办法,像他这样一个孤儿,的确是很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