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潇湘还瞌睡着,迷迷糊糊地下了轿撵,天蓝美眸直扫宫宴之上。宴会摆设于皇宫正门与朝堂之间,长达数千米的路径,竟摆满了桌案,坐满了人。
奢华的轿撵停放于宫门之前,白雪皑皑,淡淡的小雪花落在地上就化了,并未遍布满地。长长的红毯于宫门之前,直直地铺往宫宴尽头,场面庄重肃然,寂静无声,似在等待着一位重要的人物出现,而那个人,就是安潇湘。
轿撵之上,层层叠叠的珠帘薄纱之中,一道曼妙倩影亭亭而立,片刻,在侍女掀开珠帘后,缓缓探头。
倾世无双的容颜足以令所有人为之惊叹,而那白皙精致的面庞之上只淡淡妆容,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天下无双的天蓝美眸之中,具是慵懒而傲慢的神情,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引人心生仰慕。
她缓缓渡步下轿,在轻盈飘舞的雪花之中,长长的衣摆拖地而行。明红色的衣裳之上,俨然几朵栩栩如生的蓝色牡丹,以银丝勾勒遍体,金丝暗绣凤纹,红与蓝相间交织,却毫无违和感,似是为她量身打造般,纯明而妖媚,魅惑而清澈。
安潇湘走下轿撵后,一众宫人侍卫自发地退散两边,橙子本想跟着她一同走,却被生生地连拉带扛地带走了。于是她只能自个走上红毯,左右打量着四周庄严肃然的人,徒生隆重感。她慢慢地渡着步,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场面十分壮观,满满地坐着几千个人,左男右女,个个打扮地隆重贵气,一瞧便知并非普通百姓,而是官眷贵胄。
红毯已走过半,她能清晰可见地看到,前方层层叠叠的玉阶高筑,纯金镶边,宝石点缀,仅只是阶梯便奢华无度,令人心生敬畏。宏伟庄重的阶梯之上,俨然是黑玉王座,与白玉副座。
安潇湘越看,越觉着不对劲,背脊一阵凉意。莫非,夏无归是想给她升位分?
心生疑惑之际,她忽然看到台阶之下的第一排桌案,坐着诸葛明空,而他隔壁的桌案,坐着芷。
这一排桌案坐的全是诸葛姓氏的亲王,而芷竟坐在诸葛明空的旁边,可见他的身份揭然若昭。
他身着朝服满目肃然,换了身行头,她差点没认出来。见她望去,惑人优雅的面庞与她对视,什么也没说,轻轻勾唇。
若他站在红毯之上,他便是最为引人注目的那个,然而此时并不是,所以并未有太多人将目光放在芷身上。
安潇湘没理那个骚包,又将目光放在隔壁的诸葛明空身上。只见,他似乎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冷峻冰寒的黑眸之中,满是伤痛之色,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宫宴之中是不允许带刀剑啥的,诸葛明空也到场了,今儿应该不会有啥大事发生了。
安潇湘微微松了口气,不再看一眼诸葛明空,慢慢地踏上玉阶。长达五米的衣摆拖行于阶梯之上,随着她的动作摇曳。
待她走上阶梯顶层,夏无归不知从哪出现,大步走向她。
今日的他,似也认真装束过。墨色衣衫暗纹鎏金色纹路,精致的银丝缠绕成形,华贵的黑玉冠高高竖起,发际分明,不同于平日随性的披散肩上或银冠束起,一米九往上的身高令人不由得为之惊叹,显得居高临下、高高在上。摄人心魄的魔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悄无声息地覆盖整个皇宫,令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正襟危坐。
他俊美堪比神魂的容颜之上,深邃霸凛的褐眸之中,毫不掩饰愉悦之色,低沉悦耳的声,似魔音高撩:“安潇湘,孤为王,汝为后!此一生,白首不相离!”
安潇湘呆怔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夏无归的宣誓,一言不发。尽管她已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被眼前这一幕震住了神。
他说世间独宠她一人,往后携手到白头。
若她做了他的王后,她还有机会出宫吗?她将会一辈子待在宫里,直至永远。
安潇湘慌乱地后退两步,却还是被他强行攥住了手,面对群臣。
“皇与王后天长地久,永世之好!”只见台阶之下的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几千人齐声恭祝,震天响地。
然,台阶之下,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未动,在所有人都站着时,唯他独坐,显得鹤立鸡群格外凸出。
诸葛明空冷峻黑沉着面色,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走出坐席,面对着层叠阶梯,傲然铁血的眸仿佛只看到了安潇湘。他不顾一切目光,大声喊道:“潇湘,你愿意吗?你愿意做他的王后吗?”
安潇湘闻言,有些慌乱地转头,天蓝美眸直望诸葛明空。只见他满目真挚的色彩,仿佛她只要点头说愿意,他就立即二话不说立马祝福她。
她并非喜欢谁,她仅仅只是不想做夏无归的王后,冠上这个名头,她怕是真离不开这个皇宫了!
她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话从口出,“不,我不愿意!”
她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全听见了,王公朝臣、名流贵女、各国使臣,现场一片哗然,却无人敢吭一声。
静,死一般的沉寂。
这是夏国私事,夏国强盛至足以只手遮天,全然倚靠夏无归的气魄。而此时,若谁敢笑话言论,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
而诸葛明空闻言,轻轻抬手,吹起暗哨。在他落手之际,不知从何处升起烟火,于空中灿烈出花朵形状。而后一步步地踏上玉阶,傲然冷凝的声,响彻整个皇宫:“潇湘,本王带你走!”
安潇湘看着他动作如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切,才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诸葛明空要做什么傻事?!它们都中了芷的圈套!
她没有回应诸葛明空,而是立即将眸光放在台阶之下,芷的坐席之上。只见芷若无其事地静默着,置之事外地维持着拱手的姿势,也并未理会她的眼神。
她慌乱地抬头,看了一眼夏无归。只见他俊美的容颜之上,满是从容不迫、波澜不惊,似对诸葛明空所做的一切毫不在意,他以目空一切的姿态蔑视着台阶之下的所有人。
他并未因她说不愿意而发怒,只是似什么都未听见似的,攥紧了她的手。
夏无归似注意到她的眸光,缓缓转头,深邃而冷凝的褐眸迸出柔光,静静凝视着她好一会儿。片刻,霸凛如旧的声,缓缓高扬:“带王后回寝宫。”
此言一出,淼沝水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隐现,直接带人架着安潇湘走了。
没错,是架着的,丝毫没过问她愿不愿意,想不想走。
台阶有近百米的高度,诸葛明空只走到一半,便恰好看见,安潇湘不情不愿被架着带走的模样。她美丽的蓝眸最后还直直地望着他,眸中满是焦急之色,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地被带离了宫宴。
诸葛明空怒吼一声,双目猩红地奔上玉阶。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没看见,她也想回头说点啥,可夏无归没给她机会。
实际上,安潇湘只是想说,别中了芷的圈套,真打得你死我活,任他坐收渔翁之利。
其实她莫名觉着,诸葛明空有点可怜,夏无归有点过分。
说好了是人家的接风宴,结果到最后竟是自个的封后大典,他将诸葛明空置于何地?
那些侍卫待她上了轿撵后,片刻不停地扛着轿撵奔回后宫,也不理会她说停轿的任何话。橙子跟着一群武功高强的侍卫跑,却半分没有跟不上的模样,生怕跟丢了地跑。
“砰!”
正在安潇湘焦急万分之际,轿撵重重摇晃了一下,而后“哐”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周随之响起兵器碰撞的厮杀声,以及橙子的惊叫声。
安潇湘赶忙抬头,只见扛着轿撵的八名侍卫,正与几十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人缠斗着,寡不敌众,不稍一会儿,八名高手纷纷倒地,再不省人事。
这些人是谁…诸葛明空的人吗?还是…
黑衣人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将侍卫的尸体拖走,并将血迹清理了干净。而后又两名一大一小的黑衣人站在她面前,扯下了蒙面的黑布。
竟是星河,与那可什豕!它们趁宫乱来救她了?!!
安潇湘惊了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的暗处。淼沝水的隐匿功夫很强,若是被她瞧见,夏无归赶到,一切便功亏一篑了。
而正在此时,星河提着昏迷不醒的淼沝水走出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毫无声息的淼沝水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再无任何动静。
那可什豕只看了一眼便立即道,“我的人已经守在四处,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如今要趁夏无归不在,立即出宫,若错过如此良机,便不知何时才能离开了。”
安潇湘立即点头,表示赞同。现在前朝动荡,诸葛明空与夏无归不知什么状况,她趁谁都不注意,赶紧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几十名黑衣人重新隐匿于黑暗之中,只剩下八个,扮作方才扛轿撵的侍卫,接着将轿撵扛回锦绣阁。
橙子见状,已是预料到将会发生什么,面色肃然地跟着安潇湘赶紧奔回了寝宫,替她将那身厚重的华服褪下,去掉了妆容。
锦绣阁内早已安排妥当,所有守门宫人、宫女,包括厨房的人,通通被那可什豕派人干掉了。那可什豕的人暗中包围锦绣阁,以防有人接近。
二人片刻不停地换上男装,随后收拾了几件衣裳,以及几样值钱的玩意,便准备走人。安潇湘侧目,忽然瞧见寝宫角落,平日摆放木剑的地方,在闪烁着光芒。
她走过去一瞧,发现那把木剑变成了真剑,与她亲手雕刻的那一把一模一样,只是更为精致、细致、锋利。安潇湘将搁在边上的剑鞘摸了起来,收起剑锋,而后奔出门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如此宝剑,即便不会耍,带出去也能换几个银钱。
一开门,星河早已在外等候。见她出来,他淡淡地开口:“不行。”
啥不行?
安潇湘不明所以地弯腰,凑在星河跟前。她一米七几,星河一米二,不过八岁多的孩子已有如此高度,算很高的了。
见她低头,星河淡淡地从袖口掏出一瓶药粉,毫无预兆地在她面前轻轻一挥。
安潇湘眨了眨眼,顿感眼前一片朦胧,仿佛蒙了雾了一般模糊。她正想伸手,擦拭一下眼角,她面前的星河便打断了她,淡漠地从橙子手中拿过铜镜递给她:“药粉仅能维持三日,不可沾水。”
镜子中的她,原本的蓝眸竟变成了黑眸。安潇湘觉着很神奇,转悠了几圈眼球,黑色的眼球毫无违和感地贴合于她的眼眶中。她以为,以现在的技术水平,还没有改变眼球颜色的方法,怎料星河比她还贴心地找到了。
她原本还想着,出了宫,她的眼睛是个大问题,如今改了颜色就不必担忧了。
安潇湘将镜子揣回包袱中,弯下腰与星河平视,轻轻地贴上他俊俏而稚气的小脸,“谢谢你。”
星河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口,素来淡漠平静、从容不迫的小脸竟瞬间通红,红到耳根子后。他一言未发地转身,走出锦绣阁。
这孩子,虽说是个孩子,却比许多成年人更为成熟,更明事理。有很多时候,她都无法将他当成一个孩子,就凭他三番四次地将她的命,从阎王殿抢回来,她都得将他当成小恩人了。
安潇湘背着剑与包袱走到门口,与那可什豕碰面,也很认真地与他道谢。
“不用谢我,要谢便谢安柚儿,若我不帮她,她便要入宫犯险,我怎舍得让她深入虎狼之地?”那可什豕的言语之间,透露着丝丝无奈,却毫不掩饰对安柚儿的爱。
安潇湘笑了笑,忽然问出一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你很爱她,在盛华赌庄又为何要对她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