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诚看到他的微笑,原本不大好看的脸色,因这一声“爹”,喊得他脸色微窘,轻咳一声,“头发也梳了?很好,这样很好。”
这才像个人样,刚才简直是只泥猴子。
也不知谁家的孩子,被养成了这样。
李娇娘往他手里看去,“你买了什么?”
“三块皂泥,半只烧鸡,一包盐巴,还有一包糖果,一把菜。”骆诚看向少年,“会做饭吗?”
少年摇摇头,“不会。”
骆诚轻哼,“就知道你不会。”
他将半只烧鸡和一包糖果放在桌上,拿着其他东西去了后院。
少年看着那包糖果,眼睛眨巴眨巴着。
李娇娘打开纸包,“吃吧。”
桔子味的糖果,是橙色的,香气诱|人。
少年抓了一颗就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后,抱怨道,“不及阿嬷做的好吃。”
李娇娘笑了,这是不饿了,挑嘴了?
“阿嬷是谁?”
“阿嬷就是阿嬷。”
李娇娘叹气:“……”等于没问。
天色渐渐暗了,一天又要结束了,李娇娘燃起了灯。
灰毛卷球抢过那包糖果,躲楼上吃去了,它口里骂着,“嫌弃就别吃了,呔——”
少年捣药很认真,原本全是指甲壳大小的药片,全被他捣成了米粒大小。
再放入碾磨石器里磨一磨,就成药粉了。
不过今天时辰不早了,这活儿得明天干了。
骆诚在厨房里做饭。
他现在已经是个十分合格的家庭厨师了。
今天的晚饭是切烧鸡,炒青菜,煎溪鱼,芙蓉鸡蛋羹,香菇肉汤,外加香腔肠喷喷的白米饭。
李娇娘和骆诚,现在做的是轻体力活,再加上肚内不缺油水,没再像在金山村那样,需进食大量肉食才能不饿。
他们平时吃的只有三样菜,有时晚饭是面汤或粥,再有时候是包子加汤。
总之,他们的晚饭量吃得很少。
今天多了个儿子,儿子长个子要吃,骆诚便多做了两样菜。
少年对香菇肉汤和芙蓉蛋羹十分感兴趣,两样菜几乎全被他吃了。
饭后,骆诚喊着少年一起去洗碗。
少年看着瓦盆里的碗盘筷子,抓着抹布一脸茫然。
骆诚叹气,“料想你也不会,手这么好看的人,哪里洗过碗?站一边去吧!”
他夺过少年手里的抹布,自己洗碗去了。
李娇娘笑着道,“不急不急,我慢慢调|教他,他粗活不会,细活总会有做的,他刚才捣药就捣得十分好。”
少年听出了在夸奖他,咧嘴一笑。
骆诚哼了一声,将碗刷得清脆作响。
李娇娘关了医馆门,整理医书时,她发现有一本被灰毛卷球的爪子抓破了。
气得她骂了几句,“再咬医书,我把你炖了!”
小家伙吓着了,缩在楼上的床底下不敢出来,“老子以为可以吃,闻起得有糖果味。”
李娇娘找来笔墨,开始抄写那一页破损的书页。
少年走过去看,说道,“我会这个。”
李娇娘便问,“你会什么?”
他指了指李娇娘写的字,“这个。”
李娇娘:我去,她怎么没有想到呢?他长得白白净净,穿着的又是好料子,一定念过书。
“好,你照着抄写。”李娇娘将笔给他,将那页破的书页抚平整,方便他看。
少年瞄去一眼,瘦劲有力的徽宗字体,跃然纸上。
徽宗帝将前朝的瘦体字加以再创造,发明了有名的瘦金字体。
字体十分漂亮,瘦而有劲,李娇娘最爱这种字体,但一直没有习得其精髓。
眼下见少年写出比她好的字迹,她都想拜师了。
“字是跟谁学的?”李娇娘试着套问他的身世,小小年纪字写得如此好,真是不简单。
“忘了。”
得,还是不问了,反正问不出来。
一页只有几百字,少年很快就抄完了。
“我还会写。”他捏着笔,意犹未尽说道。
“写什么?”李娇娘听不明白。
“这个。”他指了指医书的封面,“黄帝内经。”
李娇娘眯了下眼,这本《黄帝内经》她只有上半卷,下半卷她一直没找着。
前世的时候,她虽然熟读医书,但并不会背诵整本,只记得各病症的用药。
所以穿越而来后,她十分热衷于收集医书,用以巩固自己的医学知识。
这少年说他会,莫非看过下半卷?
“那快写下来。”李娇娘重新抽了页空白纸,铺在少年的面前。
他想都没多想,提笔便写。
刷刷刷,很快就写好了一页。
李娇娘大喜,又铺了一张纸,同样,也是三下两下写完了。
李娇娘干脆将一大叠纸放在他的面前,“你想写多少就写多少。”她笑着道,“写得多,娘有奖励哦。”
少年高兴了,“我要放风筝。”
李娇娘:“……”大半夜的,你就不怕风筝缠树上去?“咱们换个吧,这外头天黑着呢,风筝看不见方向,没法飞。”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我要看有画的话本子。”
这个有,这个很多很多,她最爱话本子了,骆诚只要看到有卖的,就马上买回来。
她收集了好几十本了。
“好说好说,这个娘一定给。”李娇娘找出三本带图画的话本子,摊开在他面前,“写好了这些都给你看。”
少年高兴得两眼放亮,“嗯,我都要。”
他瞄一眼画本,又接着奋笔疾书。
偶尔停下笔想一想,但大多时候,都不带停地写着。
他写一页,李娇娘看一页。
李娇娘又惊又喜,她这是捡来了个宝么?
他居然能一字不差地默写出《黄帝内经》来!
一沓纸写了大半,李娇娘兴奋地整理着。
骆诚洗好碗,烧好了洗浴水,进正堂来喊李娇娘。
李娇娘将少年默写出来的医书给他,“骆诚哥,想不到琮儿的记忆如此之好,居然能默写出《黄帝内经》来。”
骆诚扬眉,“你怎么知道,他默写的是对的?”
李娇娘笑着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小时候熟读过,只不过,没有他的记忆力好,他写了出来,我再回想下之前背过的,竟是一字不差。”
骆诚看了眼少年,说道,“娇娘,这样看来,这孩子不是天生的傻,是遇到什么事,变傻了吧?你看看他的脑袋有没有受过伤,据说,脑袋受伤过,会失忆失聪。”
李娇娘点头,“我刚好想到这里,我这就给他看看。”
她放下手里那沓抄好的医经,对少年说道,“来,我瞧瞧你的胳膊。”
她抓过他的胳膊,把起脉来。
脉象正常,没有异样。
李娇娘又伸手抚向他的额头,闭了下眼,用异眼查看他的脑部结构。
这时,她发现了情况。
他的确受过伤!
“怎样?”骆诚见她眉头紧锁,忙问道。
李娇娘收回手,“他确实受过伤,不过,这伤得太久了,不好治。”她看着少年的脸,“他似乎还受过刺激,恢复正常,怕是有些难。”
第0353章宝藏儿子(二更)
骆诚看着李娇娘,“这就是说,他会有很长时间,都是傻子?或是永远都是傻子了?”
李娇娘皱着眉头,“差不多吧,我尽量治治看。”
虽然是个陌生的少年,但这少年喊了她一声娘,认了骆诚这个爹,老话说,相聚便是缘。
冲这份缘,她应该出手相助才是。
“既然是难治的病,就慢慢治吧,别总忧心着,一时急不来的。”骆诚不希望李娇娘有心理负担,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我明白,今天天晚了,明天再说吧。”李娇娘笑着道。
“我再去收拾间卧房出来。”
骆诚上了二楼,收拾卧房去了。
李娇娘去了二楼卧房,给少年找换洗的衣裳。
她又做了一套,这套的颜色是水青色,两套换着穿。
安排好卧房,骆诚拿了衣裳催着少年去洗浴。
下午的时候,骆诚监督着他,里里外外都洗过了,现在上|床睡觉,他只要求他洗净脸,泡泡脚。
少年很听话,骆诚怎么说,他怎么做。
虽然笨了点,但很听话,骆诚对便宜儿子相当满意。
楼梯将楼上的两间卧房,隔成左右两间。
少年住西边间,李娇娘和骆诚住东边间。
他跟着骆诚走进卧房,新奇地看来看去。
骆诚将床上的被子抖开,“你就睡这儿,记着,睡到床上后,就老实闭眼睡觉,不许开门跑来跑去。”
他可不想睡得正香的时候,半夜三更去找儿子。
他宁可找娇娘。
少年有些怕他,乖巧点头,“知道。”
骆诚看他一眼,这才离开。
李娇娘和骆诚,都以为少年晚上会闹,谁知,睡到天亮,也不见他闹。
两人走出卧房时,少年正坐在他卧房的门槛上,以手支着下巴发着呆。
李娇娘笑了起来,“骆诚哥,你说不让他随意走出卧房门,他记得牢牢的呢,看,一直坐着。”
骆诚朝他招手,“下楼洗漱去,带你去吃早饭。”
少年马上笑起来,“好。”
乐颠乐颠跑过来,跟着两人下了楼。
依旧是骆诚照看少年,带着他上茅房洗脸刷牙。
李娇娘开医馆门,开始营业。
今天天气晴好,她打算晌午后出城采采药去。
有些药材,城里的药铺都没有。
而她开的一些方子,必须要那些药材,听说城外的山里有,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上午,李娇娘接诊了几个病人,跟骆诚交待好医馆的事情后,她带着少年和灰毛卷球赶着马车出了门。
来到城外的一座树林茂密的荒山脚下,李娇娘将马车停在树林旁,她拍拍灰毛卷球的脑袋,“守好马车,我到山里转转。”
小东西打了个哈欠,“老子当然守得好马车。”
“别尽说大话。”李娇娘好笑,“听说这一带,闹过贼匪,你给我盯紧的。”
她早就听说,这一带闹匪患了。
可她偏要来。
正因为闹匪患,才没有人前来挖草药。
区区一两个匪徒,她还不会放在心上。
这只小东西就能将匪徒们打败。
少年见李娇娘将背篓往身上背,手里捏着把铲子。
他也跟着学,也从马车里拿出背篓背上,也用左手握铲子。
李娇娘将牛皮水袋往腰间一挂,朝他挥挥手,“走了。”
少年咧嘴笑着,紧跟在她身后。
山势崎岖陡峭,李娇娘爬惯了山,并不觉得吃力。
她担心少年也吃不消,回头看他时,他竟并没有掉队,一直跟在她几步远的后面。
李娇娘十分满意,这儿子没有白捡。
正如李娇娘所想,这山上因为少有人来,草药十分的多。
她不仅寻到了缺少的白术和紫藤,还找到一只灵芝草。
少年在她的指挥下,也挖了一背篓的草药。
李娇娘笑着夸奖他,“琮儿好厉害,挖了好多呢。”
少年却皱起了眉头,伸手一指前方山脚下,“娘,那里有好多人,也是来挖草药的?都来挖草药,我们不是没得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