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跪下来的莹玉迟疑地看站晚情一眼。晚情淡淡地道:“刚才听二婶子非要给我塞妾,我倒想起了个典故。”
杨氏与晚情自然是同流合污的,于是很便知趣地问道:“什么典故?”
“我嫁去山东,那边纳妾的习俗倒与京城这边有些不一样呢。”
江王氏僵硬着声音道:“怎么不一样了?”
晚情微微地笑着:“先前一位大富之家的嫡妻,有了身孕后,原也顾忌着名声,要作主给丈夫纳个妾服侍丈夫。这时候娘家继母便给她选了个所谓的表妹。那位嫡妻原本已经有了人选,却碍着继母的情面,便作主让那所谓的表妹进了门,并作了二房。”
杨氏静静地听着,眼里渐渐浮现一丝了然,江王氏眉头皱了起来,说:“这给男人纳妾,自然要知根知底的才成。外头的妾如何比得上自己娘家人?那位嫡妻的继母,倒也一心为她着想。”
晚情不可置否,又继续道:“那位表妹进门后,很快就得了宠,渐渐的,屋子里便不安生了,先是那位嫡妻所出的嫡子,总是莫名其妙的犯病,紧接着,那位嫡妻身子也不大好了,那位从娘家来的小妾,对嫡妻倒是恭敬服侍,可越是侍候,那嫡妻身子越发虚弱,后来,那位嫡妻的长兄担心妹子,便另请了别外的大夫给她看病,这才发现,原来这嫡妻并非病下了,而是中了毒。”
江王氏并不是笨蛋,自然听明白了什么,怒道:“侄女的意思,我千辛万苦给你找来莹玉,是居心叵测了?”不等晚情回答,又一脸悲忿委屈地道:“天可怜见的,我一心一意为着你好,一来为着你的名声着想,二来想着姑爷有个贴心人侍候,好减轻你的负担,谁知好心被当驴肝肺,好好好,果真是我的好侄女呀……”
晚柔连忙安慰自己的母亲,“婶子别生气,素日里大堂姐对您是再孝顺不过了,她原不是有意的。更何况,娘一心一意为着大堂姐着想,大堂姐哪会埋怨您?不过是一时误会罢了,是不是,大堂姐?”
晚情耷拉着眼皮,如老僧入定般,继续悠悠地说着,“这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可难说哦。”不顾江王氏气白的脸,目光锐利地盯着莹玉,“王家也算是显赫的,怎的还出了个赶着上门做妾的闺女?婶子,王家舅舅可是一向最重脸色和名声呢。”她把脸面名声四字咬得极重,意在提醒江王氏,你兄长可是非常重脸面和名声的,你这个做姑姑的却一心把侄女给别人做妾,还要脸不要了?
叫莹玉的姑娘一时无措至极,又委屈又愤怒,她求救似地望着江王氏。
江王氏脸色铁青,强忍着怒气道:“莹玉并非王家的闺女,是商家那边的。你素日里很少在外头走动,自然不知道了。”
晚情皱眉,“商家?哪个商家?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是我那边的亲戚,是我表兄的女儿。因平日里谨着规矩,轻易不得出门罢了。但确是我的侄女,论辈份,你也要叫一声表妹才是。”
晚情一脸迷惑,“我倒是越来越糊涂了。什么婶子有这么一门亲戚?婶子的娘家侄女不都姓王或是姓钱吗?怎的还有姓商的?”
杨氏在嫁入江家之前,杨家人便已把江家所有人的背景给调查清楚了,这时候听王氏这么一说,又说得如此吱唔,灵光一闪,对晚情不屑地道:“姓商?该不会是二婶子姨娘那边的亲戚吗?”
江王氏一脸的不悦,她是王家的长女,但却是庶出的,尽管在出嫁之前已记在嫡母名下,可身世却是她一辈子的痛。
晚情恍然大悟,说:“原来是婶子姨娘那边的人,可就算不得正经亲戚了。婶子呀,不是侄女说您,您也忒糊涂了,正经的侄女不去认,偏要去认什么姨娘的亲戚,也幸好在咱们家里,若是到了外头,岂不要笑掉别人大牙?婶子还是赶紧把这位送走吧,这事儿就当作没发生过。”然后不给江王氏说话的机会,对杨氏道:“我出来也有些时辰了,也该回去了,弟妹,我就先回去了。”
杨氏起身扶了她一把,笑着说:“也好,我送送姐姐。”
“婶子和晚柔妹妹还在这儿呢,弟妹还是陪陪婶子吧。”
江王氏唬地起身,瞪着晚情,厉声道:“好大的胆子,胆敢如此顶撞长辈,所谓长辈赐,不敢辞。你闺阁里的规矩都喂狗肚子去了不成?连长辈赏的人也要推三阻四!真当自己是出嫁女,就不把娘家长辈放眼里不成?”
晚情与杨氏互看一眼,都从各自的脸上看到不屑。
晚情说:“既然婶子都说是赏了,那晚情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既然说是赏了,可有卖身契?可有官府文书作证?”
杨氏差点笑了出来,难怪她看晚情如此顺眼,原来她们是同道中人呀。
江王氏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厉声道:“她是你表妹……”
晚情正色道:“婶子慎言,一个姨娘的亲戚,算哪门子表妹?婶子要一心认姨娘的亲戚为侄女,晚情管不着,但休要把晚情也扯进来。”
“你,反了反了,连长辈的话都敢不听了,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若是婶子心里眼里还有我这个侄女,就不会强行把一个不知哪个牌面的破落户强行给我了,还要我把她当祖宗供着,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晚情忽然哭了起来,“一个姨娘的亲戚,婶子居然强行要我认下,婶子可真真是疼我呀。”
江王氏气得眼冒金星,她实在没有想到,这才几年功夫呀,这晚情就变得如此强硬。哼,当真以为有了靠山就不把娘家长辈放眼里了。也不过是仗着年轻,还有几分颜色,等她人老珠黄后,看她还得瑟?
想到这里,江王氏深吸口气,冷冷地道:“好好好,一片好心当作驴肝肺,也是我咎由自取了,怨不得谁去,如今你翅膀硬了,婶娘也管不得你了。罢了罢了,今日之事原是我自作多情了。大侄女和姑爷的事,我这个婶娘就不管了,也就不敢管了。杨氏,听说你小日子来了,也无法再侍候墨哥儿,怎得不给墨哥儿安排通房?”顿了下,又严厉地道:“长房子嗣一向单薄,这传宗接代的大事儿,可就靠着墨哥儿这个嗣子了。你既然嫁入江家,自然要一心一意为江家子嗣考虑才是。”
晚情再一次绝倒,这江王氏究竟生是的什么脑子呀。
杨氏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屋子里的事,一向只有身边的人知道,想不到婶娘耳朵倒是好,连我小日子来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婶娘一心为江家子嗣着想,知道的,还当婶娘手伸得可真长,连长房长媳妇屋子里的事也伸进去了。”
江王氏大概是刚才被晚情刺激得狠了,脸皮也变得厚了,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知道,依我婶娘的身份,是不该管你屋子里的事儿。可你也要明白,墨哥儿是嗣子,地位本就尴尬,以前倒也罢了,现在你们都成亲了,自然要一心一意为江家子嗣考虑才是。我知道你出身名门,自小娇贵,若是把整个长房的子嗣都压在你身上,未免辛苦。所以,与其一个人硬扛,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给你分忧解劳。”
晚情很想摇头叹息一回,她见过脸皮厚的人,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脸皮厚的还特别不要脸的。
以前的江王氏虽然讨厌,但脸皮也从来没有如此厚过,并且以前也很少往这边跑,可最近却是越发不要脸面了。
不过这也难怪,以前二房得势的时候,这江王氏鼻孔都是朝天的,如今风水轮流转,随着二老太爷被迫辞去京军统领一职后,大房却是风声水起,江墨又娶了杨家这个帝都名门中的名门。杨家世子又抢了二老太爷的差事,与二房结怨可深了。如今杨氏嫁入江家来,二房不敢找杨家算账,就只能找杨氏了。